「梅兒，你莫哭了，有啥不高興的事兒跟我這說說。」

看到素來強勢，又喜歡呼呼喝喝的媳婦哭成這樣，王栓子手足無措。

楊華梅放下飯碗，一把抱住王栓子，把頭趴在他肩膀上。

這個男人瘦削，矮小，病怏怏的身板彷彿風一吹就會倒。

可這麼多年來，有他在身邊，她心裡就踏實。

王栓子還真有點不太習慣楊華梅這個舉動，像個小女孩似的掉豆子，好笑，又心疼。

他抬起手輕輕拍了拍楊華梅的後背：「有啥委屈哭出來就好了，哭完了趕緊趁熱把飯菜吃了，涼了吃的肚子痛。」

楊華梅點點頭，站直了身子，側過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抹去臉上的水。

王栓子再次把碗筷送到他面前，灶房裡昏暗的油燈下，他的眼裡都是暖意。

「我曉得你為啥委屈，終究是咱親生的小子們，這會子也正不懂事的時候，咱慢慢教導，長大了就懂事了。」

王栓子清楚妻子傷心的癥結，無非還是飯桌上兩個孩子的言行。

楊華梅苦笑，「栓子，我早就已經後悔了……」

「後悔啥？」

「我悔我當初不該那麼慣著兩個孩子，要啥給啥，由著他們性子來，咱家明明就是莊戶人家，剛吃飽飯的條件罷了，卻生生把兩個孩子慣成了地主家的傻兒子。」

王栓子苦笑，沒打斷楊華梅的話，也沒有反駁。

楊華梅抽泣了聲，聲音沙沙的接著檢討自己這些年的錯誤育兒行為：

「早些年婆婆在世，公公的身體也比現在好，我爹娘那邊源源不斷的貼補，那會子孩子也小，花銷也不大，我把兩個孩子寵上了天。」

「這些年，婆婆去世了，爹的身子骨也大不如從前了，田地裡的收入大減，而我娘家爹娘那邊也沒能像從前那樣貼補我，

兩個孩子又是上學又是吃飯穿衣，這花銷真是一天比一天大。」

「即便如今大白沒念書，就供小黑念，可這花銷還是嘩嘩的，咱家的家底早就花沒了，如今在外面還拉了欠債。」

「別的不說，就拿這段時日置辦肉菜來說，我已經跟我三嫂那裡借了兩百文錢了。」

楊華梅抬起頭，眼眶紅通通的，鼻頭也紅了。

她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臉，「栓子，今個又去找我三嫂借錢，我真的覺得沒臉啊，別人家借錢是為了正經事，我借錢是為了買吃的填了這張嘴，我真的沒臉開口。可家裡兩個那麼大的小子，嗷嗷叫著摔筷子摔碗的鬧騰，我不借都不行。」

王栓子重重嘆出一口氣，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眉眼中鬱氣凝結。

「這事兒都怪我，子不教父之過，是我這身體不爭氣，花在他們兄弟身上的精力不夠，不是梅兒你的錯。」

楊華梅搖頭，「不，不是你的錯，是我，主要是我太慣他們了。」

「小時候他們兩個為了一塊糖，一隻撥浪鼓爭來搶去的時候，我沒想過調停，就覺得小孩子搶的好玩。」

「其實那時候我就應該教導他們兄弟要互相謙讓，一起吃一起玩一起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