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明罵罵咧咧出了屋子。

他怕自己在這屋子裡再多留一陣，會忍不住跟趙大苟打起來。

都說拳怕少壯，趙大苟這狗日的二十二三歲的樣子，自己四十好幾，當真打起來指不定自己還要吃虧。

楊華明可不做虧本的買賣，趕緊出了屋子，反正死兒子的是趙大苟又不是他。

堂屋裡，楊華忠抬手按住趙大苟的肩膀，一臉嚴肅的道：「趙大苟，我們大傢夥兒都是關心你，才建議你這些，你若不聽，執意要把孩子留在家裡，引起的後果你個人是承擔不起的，所以我現在正式告訴你，明日一早，必須把孩子送去安置，不然，我就行使裡正的職權，用強了的，你自己好好琢磨下！」

撂下這話，楊華忠轉身出了屋子，在院子裡跟楊華明匯合後一起離開。

楊華明氣得要死，一路都在罵趙大苟不識好歹。

楊華忠則一路沉默。

突然，前面有個人影閃過。

「誰？」

楊華忠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不能讓村子裡再生變故，所以對於這鬼祟的身影都特別敏感。

一下子就追了出去，弄得楊華明站在原地滿頭霧水。

很快，旁邊黑暗的院牆底下傳來一聲痛哼：「三叔，輕點輕點兒，是我，是我啊！」

好熟悉的聲音。

「永仙？」楊華忠也驚訝了下，隨即將楊永仙拖出了陰影。

楊永仙揉著那條被楊華忠捏痛的手臂，跟面前的楊華忠和楊華明打招呼：「三叔，四叔。」

楊華明點點頭。

楊華忠狐疑的目光在楊永仙渾身上下掃視著：「永仙，大晚上的你一個人鬼鬼祟祟這是要做啥去啊？」

楊永仙愣了下，隨即笑了。

「三叔，瞧你這詞兒用的，我啥時候鬼鬼祟祟了啊？這不是吃過了夜飯閑著無事出來散散步，順便檢查下路修的進度怎樣麽！」

楊華忠抬手指著村口：「你要修的路在村口往清水鎮方向，你往村裡來，確定沒走錯方向？」

楊永仙的臉上依舊賠著笑，不慌不忙的解釋道：「三叔，你多心了，我是一路從那邊過來的，正準備再往村後的橋邊去看看究竟呢。」

楊華忠還是覺得楊永仙形跡可疑：「既然沒有鬼鬼祟祟，那方才瞧見我和你四叔過來，你為啥要躲？」

楊華明聽了這麼久，也回過味兒來，跟著問：「是啊，為啥打了照面不打招呼反而要躲？不是你三叔追過去把你拽出來，恐怕你都躲著不出來見我們了吧？」

楊永仙依舊是面不紅心不慌的道：「三叔，四叔，你們真的多心了，我方才壓根就沒看到你們過來，我是走著走著突然覺得有些尿意，這不人有三急麽，那感覺一上來就忍不住了，就想快些找個昏暗點的地兒給解決了。哎，說起來我以前也是念書人，真是有辱斯文啊，慚愧慚愧……」

楊華明一聽到楊永仙說那些酸吊子的話就渾身難受，擺擺手懶得繼續跟他纏磨，走到一邊去了。

楊華忠盯著楊永仙，「你要是沒啥事兒就回屋待著，這幾日咱村趙大苟家發生了那種慘事，大傢夥兒都人心惶惶的，這當口可不能再出亂子，沒事兒盡量別在夜裡到處走。」

楊永仙連連點頭，「三叔教導得是，侄兒我這還不是因為擔心橋和路的修築進度麽，不親自去看看不放心，那我就先過去了，看完了也好早些回去陪我爺。」

楊華忠擺擺手：「去吧！」

目送楊永仙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楊華忠方才轉過身對楊華明道：「咱也回去吧！」

楊華明往楊永仙身影消失的方向掃了一眼，壓低聲問楊華忠：「三哥，我總感覺你對永仙那小子不信任，是不是那小子又在搞啥貓膩啊？」

楊華忠搖搖頭：「有沒有貓膩，我一時半會也說不上來，反正這大晚上的跑出來，我總要叮囑幾句。有啥事兒是白天不能看的？非得夜裡出來看？你說是不？」

楊華明想了想，「有道理，要不，咱回去盯著他，看他究竟要做啥？」

楊華忠點頭：「成，那就看看去，別讓他給發現了。」

楊華明拍了拍胸膛：「放心好了，這方面我有經驗，年輕那會子我去爬寡婦家的牆……嘿嘿，我不說了不說了，三哥你別拿那種眼神瞪我啊，我怕！」

楊華忠沒好氣的道：「那就趕緊走，不然都要跟丟了。」

老兄弟兩個『鬼鬼祟祟』跟在楊永仙身後，一路跟到了村後的橋邊。

橋正在修，河壩邊堆滿了石板和木材，上面搭著防雨的氈布和茅草。

楊永仙彎腰在那堆材料邊拾弄著……

「看這樣子，還真是過來查看情況的，怕木材被雨淋濕了，還專門給蓋上。」楊華忠自言自語。

楊華明也暗暗點頭：「這遠遠瞧著，還真像那麼回事兒。」

楊華忠道：「但願他真的能夠言行一致，不要再叫大傢夥兒失望了！咱也回吧！」

……

楊華忠楊華明這對老兄弟前腳離開，後腳楊永仙就站起了身子。

他抽出一塊帕子來擦了擦手上沾惹的泥土，朝著楊華忠他們離開的方向冷笑了聲，轉身從另一個方向進了村，目標，卻是趙大苟家……

隔天一大早，楊華忠就帶著人來了趙大苟家。

結果一進門就看到前幾日那塊門板已經被抬起來了，挨著牆壁靠著。

趙大苟蹲在屋子中間，手裡拿著一碗燒刀子在那喝，臉膛泛紅，目光有些獃滯。

楊華忠等人面面相覷，這是……把趙小毛給送上山安置了？

「趙大苟，你孩子呢？」楊華忠忍不住還是問了句。

趙大苟打了個酒嗝，抬起頭看著楊華忠，臉上扯出一個奇怪的笑：「沒了……」

楊華忠愣了下，他當然曉得趙大苟的孩子沒了。

「你啥時候把孩子安葬的？」楊華忠問。

趙大苟道：「昨日半夜。」

「安置在哪裡？」楊華忠又問。

趙大苟卻擺擺手，不說。

「趙大苟，裡正是關心你家的事兒才問的，你小子倒是快些說啊。」跟楊華忠一塊兒過來的村民急了，幫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