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晴正在堂屋裏聽爺，爹，還有叔叔們聊天，他們聊天的內容主要有兩方面。

一：總結這趟酒席的成效，酒菜品種怎樣，分量怎樣，味道怎樣，招待怎樣，對賓客們應該沒有哪處招待不周的地方吧？

二：接下來的過年事宜安排。

前幾天楊華忠家忙著籌備小安和何蓮兒的親事，後面幾天大家又開始忙活綿綿出嫁的事。

所以搭上臘月頭，老楊家各房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三房，五房的兩樁喜事上，對其他過年的安排甚少。

「三哥，今年熬糖，打豆腐，咱都擱一塊兒整。」楊華明說。

楊華忠點頭，「那必須的。」

楊華明又問旁邊的楊若晴：「晴兒，駱家的魚塘啥時候撈魚？」

楊若晴樂了，「四叔，今年只有家裏搞點魚過年，不放乾水撈魚。」

「為啥呀？往年不是臘月都要放乾水撈魚賣魚嗎？」楊華明又問。

楊若晴說：「四叔你可真是健忘，暑天發了水災，我大伯的魚塘都被衝垮啦，現在裏面養的魚是後面重新放進去的魚苗，這才多大點兒啊！」

楊華明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哎呀，我這是喝多了酒嘛？怎把這茬給忘了？得，那回頭我得去趟鎮上賣過年的混子魚！」

「不買多，就買兩三條，醃起來做臘魚乾，年夜飯到時候買兩條新鮮鯽魚下酒！」

說到這兒，楊華明抬頭跟主位上的老楊頭說：「爹，今年來我們四房吃年夜飯哈，我整盤鯽魚，再讓劉氏鹵一盆醬豬蹄兒，咱爺倆好好喝幾盅。」

老楊頭先前還訓斥了楊華明幾句，見他這會子不僅沒記仇，還反倒邀請自己去四房過年。

心說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啊，沒有隔夜仇，一會兒就好了。

所以老楊頭也笑著道：「你有這份孝心，我很高興，不過，年夜飯在哪吃現在還不能確定，到時候再看吧！」

「嗛！」楊華明誇張的笑起來，「瞧瞧，還到時候再看呢，這是看不上我們四房的菜嘛！」

老楊頭唬下臉，「你別瞎說，你爹我是那麼眼皮子淺的人？更何況咱老楊家缺啥好吃的？」

「嘿嘿，爹，我跟你開玩笑呢！」

「沒大沒小，這種玩笑開得讓人惱火！」老楊頭道。

楊華明摸著腦袋嘿嘿的笑。

外面有人探了個頭，楊華明眼尖，一下子就認出了對方，並喊出了她的名字。

「大妹子，進來坐進來坐！」

大妹子？

喊得這麼親熱，這是四叔哪裏來的大妹子？

帶著好奇，楊若晴扭頭去看堂屋門口。

我去，這不是那個找她辦事的堂姑楊氏嘛，在門口探頭探腦的，楊若晴立馬站起身，對楊華忠他們說：「堂姑應該是過來找我的，爹，你們聊著，我先去招呼堂姑了。」

楊華明也跟著起身來到堂屋門口，已經跟楊氏聊上了。

「大妹子，你還沒回家去呢？」

「四哥，我待會再回去，找晴兒說幾句話就走。」

「呀，怎那麼急呢？這都臨近晌午了，索性去四哥家吃了晌午飯再回去唄，大不了四哥送你回去也成吶！」

「多謝四哥，四哥太客氣了，不用了。」

「嗨，自家兄妹，客氣個啥？」

說話的當口楊若晴已經過來了，楊氏丟開楊華明轉身往楊若晴這邊過來，笑容滿面，「晴兒，先前我去你家拜訪，你大媽說你在這邊，我就又來這邊找你了。」

楊若晴微笑著點點頭，「姑姑跟我去我家喝茶吧！」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留下楊華明一個人站在堂屋門口，滿頭的霧水。

「這神秘叨叨的，也不曉得是找晴兒說點啥秘密事。」

「四哥，不用猜了，肯定是求晴兒辦事的。」楊華洲說。

類似這樣求人辦事的嘴臉，楊華洲這些年見得多了。

「辦事？她家能有啥事兒要求到晴兒這兒？據我所知，她男人她兒子都是大老粗，大字不識一個的！」楊華明說。

「哎，可惜了可惜了，想當年她在娘家做姑娘的時候，長得也是白凈水靈，最喜歡跟在我腚兒後面喊我四哥四哥，沒想到這嫁了人就被謔謔成這副黃臉婆樣子……」

「四弟，你別那麼說，沒有人不衰老，咱們自個都一樣！」楊華忠說。

老楊頭道：「她是你堂妹，你們是共祖宗的，別動不動就評價自個堂妹的長相，不穩重！」

楊華明咧著嘴笑，這就是堂妹和表妹的區別所在了。

要是表妹，嘖嘖，兩情相悅都能娶回來做婆娘，親上加親還能成為一樁美談，而堂妹就不行了，那就是亂了血脈，會被人罵禽獸不如。

……

楊若晴和楊氏剛走出五房的院子，一眼便看到外面的大路上一老一少兩個人正在發生爭執。

老的那個楊若晴認得，是村裏的老王頭，一年到頭專門扛著糞叉子和簸箕在村頭村尾轉悠溜達，他所到之處地上的豬糞雞糞狗屎啥的全被一網打盡。

有時候遇到稀罕的牛糞，有可能還有競爭者，沒少因為這些事兒發生口角。

一番爭鬥下來，生養了三個兒子三個閨女的老王頭在村裏撿糞這個圈子裏打出了名頭，走在村裏，視線範圍內的糞都是他的，誰都不準動！

然而此刻，這個老王頭竟然拽著一個年輕人，兩人爭吵得臉紅脖子粗。

年輕人很面生，楊若晴沒見過，但看到兩人腳邊打翻的簸箕，還有從簸箕裡滾出來的那一坨坨……楊若晴一時還真想不透這麼年輕且穿戴工整的年輕人怎麼會跟撿糞達人老王頭髮生衝突！

然而就在這時，原本走在她身後的堂姑楊氏突然驚呼了聲，拔腿就衝過去。

「老王叔，大洲，你們這是做啥呀？快，大洲你快鬆手，老王叔是長輩。」

楊氏是長坪村土生土長的，還是認得老王頭的，平日裏回娘家跟嫂子黃氏在一起聊天，也聽黃氏說起過長坪村的一些牛人牛事，老王頭就是其中一個。

「是你？這小子是你家的？」

而顯然，老王頭也是認得楊氏，他一雙老手緊緊揪著面前那個叫做大洲的年輕人的衣領口不撒開，話卻是對楊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