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上家譜，這是一件讓他開心且自豪的事情，因為他楊永仙終於有了自己正兒八經，名正言順的兒子。

後繼有人，香火也能得以傳承。

可難過的是，他想到了自己早夭的庶子修兒。

在修兒的名字後面，要添上一個『卒』字，這一筆一劃，當真是拿刀子一刀刀劃在他的心坎上啊！

「大哥，別想那麼多了，人要往前看。」

楊永智意識到楊永仙的悲傷，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楊永仙對楊永智報以一聲苦笑。

邊上，楊永青可沒那個好心去安撫楊永仙呢，他雙臂撐著桌子，興奮的道：「我家閨女是四個孩子裡最大的，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叫桑桑，楊桑桑，你們覺著怎樣？」

楊華忠點頭，「不錯，這名兒好聽。」

孫氏也微笑著道：「這名字一聽啊，將來肯定是一個乖巧又文靜的小丫頭，想想都稀罕人。」

楊永青連連點頭：「可不就是嘛，不僅乖巧文靜，長得還真是不賴，像我，那眉眼五官可好看了！」

「噗！」

楊華明直接笑出了聲。

「王婆賣瓜自賣自誇，青小子，這閨女好不好看，得讓別人來誇，哪有自個這樣往死裡誇的理兒？」他打趣道。

楊永青一臉認真的跟楊華明那辯駁：「四叔你還別不信，我這可不是自誇，我是說真的呢！」

「我說話從來不喜歡兜圈子，是怎樣就說怎樣，我看大哥二哥家的兩小子啊，二哥家的天庭飽滿，一看將來就是個陽剛的小夥子，而大哥家的太秀氣了，長大了估計比大哥你自己還要陰柔。」

楊永青的這番點評，讓邊上的曹八妹有些受寵若驚。

而楊永仙的臉則黑了下來。

楊永智趕緊呵斥楊永青：「四弟你瞎說個啥？都是幾個月的小孩子，哪裡就能看出那麼多名堂來？」

楊永青像個倔驢子似的依舊堅持自己的看法：「我沒瞎說，我是真的這樣覺著的，二哥家的兒子俊，隨了二哥。大哥家的兒子醜，那是因為大嫂長得不怎地，不像從前修兒，修兒長得就不賴，把大哥和李綉心的優點全都繼承過去了，只可惜那孩子福薄……」

「好了好了，你要是不會說話就別說話了，沒人當你是啞巴！」

老楊頭不耐煩的拍了拍桌子。

如果可以，他很想把這巴掌拍在楊永青的臉上。

邊上，楊華忠也跟著解圍：「青小子，這小孩子小時候都差不多的樣子，等到長大了眉眼張開了就好了，你瞧咱老楊家的孩子們，就沒有一個醜的。」

楊永青：「怎沒有？福兒醜啊，賊眉鼠眼的像他生母錢氏，四房的康小子就更慘了，生下來嘴巴就裂了，天生的兔唇……」

楊華忠抬手撫額，突然無語了。

老楊頭更是氣得不打一處來，指著楊永青的鼻子道：「叫你閉嘴你還在那呱唧呱唧一通亂扯，你要再亂扯，就不讓你那閨女上家譜了！」

「憑啥？」楊永青瞪起了眼，聲音也猛地粗嘎起來。

「就憑我是老楊家的一家之主，就憑你這胡言亂語！」老楊頭沉聲呵斥。

楊永青急了，一巴掌拍在桌上站起身，跟老楊頭這對吼：「怎？爺你是不是覺著自個年尊輩長就能隻手遮天，在這個家裡想開誰的名字就開誰的名字，想添誰的名字就添誰？」

「怎？不行？」

「不行！」

「那你想怎樣？」

「不怎樣，反正我楊永青是個二流子，我就認個死理，哪個要是敢不把我閨女桑桑的名字添上去，我就把那家譜一把火燒了，咱誰都沒名兒沒姓兒得了！」

「你、你……」

老楊頭指著楊永青，氣得手指頭在顫抖，『你』了好半天竟噎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楊永仙趕緊起身來到老楊頭身側，幫著為老楊頭順氣，一邊嚴厲譴責楊永青：「四弟，爺也沒說你什麼，你何苦那麼大的脾氣？這裡在做的都比你年尊輩長，你這副樣子，不僅是對咱爺的不孝順，也是對這整個老楊家叔兄伯弟的蔑視，實在不像話！」

楊永青傻眼了，站在那裡歪著腦袋打量著楊永仙：「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說啥傷天害理的話了麽？至於你們這一個個就跟要綁我去浸豬籠似的？」

「我奶平時張口就罵人，幾個嬸子和嫂子誰沒挨過她無緣無故的罵？這都沒事兒，我都還沒說啥就搞成這樣，罷了罷了，往後這種破家庭會議別喊我，喊了我又不讓說話，我走了！」

撂下這話，楊永青一溜煙跑出了堂屋。

楊華忠追了出去，在院子裡跟楊永青那安撫了幾句。

楊永青耷拉著腦袋，有些喪氣的道：「好吧，我承認是我不太會說話，讓人聽得不爽，可他們要是也像三叔你這樣來勸阻我，我也不至於發火。」

「罷了，三叔你回去吧，我這人沒心沒肺，睡一覺就沒事兒了，我回去抱閨女了！」

楊華忠點頭：「得空日頭好的時候，把閨女抱來我家耍，這出生好幾個月了都還沒來過我這三爺爺家呢。」

楊永青咧著嘴笑，歡快點頭：「放心吧，天氣暖和肯定抱來！」

送走了楊永青，楊華忠轉身回了堂屋，堂屋裡，楊永智和曹八妹他們都在勸慰老楊頭。

楊永智道：「爺，四弟一向說話不帶腦子，但卻沒有惡意，你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

曹八妹也道：「是啊，四弟平時在這樣的家庭會議上話也不是很多，今個想必是因為清明節快到了，他閨女要上家譜了，所以樂呵的，這話就比平時多了幾句……」

後面的話曹八妹沒敢說，因為往往話越多，禍從口出。

楊永仙也接過了曹八妹的話茬，附和道：「是的，爺，四弟頭一回做爹，又得了那麼一個乖巧文靜的閨女，自然寶貝得緊，也得意得緊，言語間少不得多了幾分口無遮攔，我們都是一家人，可以理解，也能包容的。」

楊永仙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老楊頭就重重哼了聲，冷冷道：「不就是生了個丫頭片子嘛？養得再好早晚也是別人家的人，他寶貝個啥？得意個啥？只有兒子才是真的好，甭管美醜，永遠都是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