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留妹妹吃飯的事不急，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何況夜裡不過是些殘羹冷炙罷了！」楊華忠沉悶的聲音從胸腔裡發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的眼神也黯了下去。

「這會子我們哥仨過來，就是想問問娘，您老對今個這場壽宴還滿意不？」

譚氏愣了下，隨即點點頭：「馬馬虎虎吧，反正過得去就是了！」

楊華忠三兄弟面面相覷，老太太就是這樣，一輩子了，說話賊矯情，說句滿意會爛舌頭嗎？

「娘覺得還行，不丟人，那我們哥仨也就放心了，至少沒有白忙活一場。」楊華忠沉聲道。

譚氏撇撇嘴。

「娘，我們哥仨過來，是有些心裡話想跟您老好好嘮嘮。」楊華洲也道。

「嘮嗑啊？呵呵，這還真是稀奇了，我還以為是興師問罪呢，成，那進來吧，我陪你們好好嘮嘮！」

譚氏轉身往屋裡走，楊華忠三兄弟交換了個眼神，都暗暗點頭，魚貫而入進了客房。

後院灶房裡，孫氏負責煮飯，鮑素雲熱菜，兩個灶膛裡的火歸金氏看管，劉氏雖然腰間也圍著圍裙，可人卻是站在灶房門口，往外探出大半截身子張望不休。

「三嫂，五弟妹，你們說這哥仨去找咱娘問話會不會吵起來啊？」

劉氏不光人在灶房門口張望，心更是跑出去更遠，估計都跟著楊華忠他們走了。

鮑素雲想了下，搖搖頭：「倘若就四哥和老五去，很難說，但有三哥在，應該吵不起來。」

孫氏也道：「照理不會吵起來，不過，他們哥仨要是話沒說好，被老太太罵出門倒是很有可能。」

「啥？還能罵出門？這老太太也太囂張了吧？真把兒子們當豆包，閨女就是白面饅頭啊？那好啊，她要是真敢把他們罵出門，我就過去跟她撕破臉對罵，三嫂你給她撿些衣裳，咱把她連夜送去老王家，叫她的寶貝閨女給她養老送終得了！」劉氏雙手叉腰，站在灶房門口氣呼呼說，恨不得立刻馬上就把譚氏送走。

孫氏急了，蓋好飯鍋的木蓋子趕緊過來一邊捂住劉氏的嘴，一邊把她拽進灶房。

「四弟妹，你怎聽風就是雨呢，別急躁啊，甭管怎樣咱也不能趕老太太走啊，今個才做了大壽，親戚朋友都誇咱孝順來著呢！」孫氏道。

鮑素雲附和著點頭，「就算四嫂你要攆人，四哥我不清楚，三哥和老五是斷然不會答應的，他們是真孝子。」

說到這『真孝子』三個字，鮑素雲的眼裡掠過一絲無奈。

嫁男人就想嫁個老實忠厚有擔當的好人，孝順爹娘是最基本的前提。

但要成全一個男人成為遠近聞名的『真孝子』，光環和誇讚背後，更多的是妻子的那份不為人知的艱辛和隱忍，對此，鮑素雲深有體會，她相信孫氏也是同樣如此。

劉氏搖搖頭，「哎，這就是咱女人的命啊，怎這麼苦？甭管啥時候受了委屈撐死了只能背後發發牢騷抱怨幾句，一點兒解氣的事兒都不能做，瞻前顧後，掂量這顧及那，哎，活得怎這麼憋屈呢？早曉得我還不如不要跟老四複合，一個人在鎮上買菜逍遙自在，啥時候心情不爽了就跟隔壁攤位的菜販子大吵一架，酣暢淋漓，老過癮了……」

對於劉氏嚮往和描述的那種生活，孫氏和鮑素雲面面相覷，皆瞠目結舌。

她們還是更喜歡現在這種生活……

前院客房裡，譚氏側身坐在床邊，身後床上的被褥摺疊整齊碼放在枕頭邊，騰出來的空處放滿了大大小小的紅色包袱卷。

每一隻包袱卷裡都是今日壽宴她收到的壽禮，吃穿用度都有。

除此外，床底下的五六隻菜籃子裡滿滿當當的裝滿了親戚朋友送的雞蛋鴨蛋鵝蛋，保守估計得有五六百隻。

楊華明一進這屋，就被這床上床下，桌上桌底的東西給勾住了眼睛，不是楊華忠開口，楊華明都險些要忘記此行的目的。

「娘，這趟親戚朋友們送給你的賀禮，我們大到紅包小到雞蛋一個都沒沾手，全都是交給您老來掌管，因為這是送給你的東西，也理當你來保管。」楊華忠道。

譚氏抬了抬下巴，鼻孔裡哼哼了聲，對楊華忠的話不置可否。

「我們過來就是想問問，對於這些東西，您老是怎麼個安排的？」

譚氏眉毛一挑

：「怎？你們想要啊？」

「不不不，」楊華忠趕緊擺手，「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譚氏挪了挪屁、股，換了個更舒服些的坐姿：「那是哪個意思？」

「我們的意思就是，您老眼睛不方便，保管這些東西若是麻煩，可以吩咐我們來幫你，你放心，我們不圖這些。」楊華忠解釋說。

譚氏點點頭，然後笑了，笑得和藹可親慈眉善目：「你們都是孝順兒子孝順兒媳，我心裡都清楚。這趟籌辦壽宴你們出錢出力，還送我這麼多金銀首飾，我心裡都亮堂著呢！」

楊華忠聽到這話，眼神裡露出一抹驚喜。

楊華洲也是暗鬆了一口氣，老太太竟然開始明事理好說話了？

楊華明更多的是期待，迫不及待的問：「娘，那你就跟我們說說這些東西你都怎樣安排的嘛，尤其是這些雞蛋，你一個人又不起火燒飯，橫豎都是跟著我們吃飯，我擔心擱久了會壞掉的！」

譚氏笑眯眯的道：「放心，雞蛋壞不掉呢，我先前跟梅兒那說好了，回頭她去鎮上幫我帶過去賣了。」

「啥？這些雞蛋你要賣？」楊華明猛地喊了起來。

「怎？不能賣咱也吃不了這麼多啊，好幾百隻呢，你有那麼大的肚皮？」譚氏沒好氣的問。

楊華明跺了跺腳：「幾百隻蛋，咱老楊家幾房算下來三十多號人呢，這還沒把晴兒菊兒這些出了嫁的閨女算在內。這些蛋分到大傢夥兒頭上，每個人撐死了也就十來隻的樣子，尤其是有小孩子的人家更是缺蛋，有多少蛋都能給吃掉，娘你怎能拿去賣呢？你就缺那幾百文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