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這邊吃了整整三大碗飯，不僅把孫氏托盤上的菜掃了個精光，期間孫氏還回後院灶房去又把幾樣剩下的炒菜底子拚在一塊兒，又給劉氏熱了端過來。

「三嫂，你對我真好，我娘活著的時候也沒敢對我這麼好！」

不知是被辣到了，還是真的感動到了，劉氏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熱淚盈眶。

這讓孫氏很不好意思，心下卻又很受用，「不就幾口吃食嘛，四弟妹你這說的也太誇張了。」

「沒誇張，是真心話。」

「怎還沒誇張呢？你娘可是生你養你的人，我不過是個嫂嫂罷了，哪敢跟她老人家擺一塊兒比？」

「三嫂，你不懂。」劉氏抹了把嘴角，接著動容的說，「我娘真心待我那是真心的，誰讓我是她身上掉的肉呢？」

「可我娘再怎樣真心待我，也從沒敢這樣讓我吃過。」

「甭管是出嫁前，還是出嫁後，我在娘家吃飯就沒吃飽過。」

「逢年過節家裡買肉買魚，都是先緊著我爹和兩個哥哥，因為他們是男人，得幹活，幹活要賣力氣。」

「後面嫂嫂們進了門，我雖還沒嫁人，但我娘想要給我點吃的，還得背著兩個嫂嫂。」

「等到我出嫁了，兩個嫂嫂當家，我回娘家別說是我吃東西了，就連我娘她都得看兩個嫂嫂的臉色過日子，」

「所以我這輩子回娘家，吃東西就沒吃過癮，就沒吃飽過！」

劉氏這番話說的，別說是孫氏了，就連楊若晴都有點心疼她。

至於孫氏，那眼眶都紅了，目光也慈愛得像一灘水。

楊若晴不喜歡屋裡陷入這種氛圍，於是調侃劉氏：「四嬸，如今三丫頭嫁給了劉雪雲，做了官太太，你再回劉家村應該能吃飽飯了吧？」

被問到這個，劉氏扯著嘴角笑了。

笑容三分得意，三分不屑，餘下的四分，還有些無奈。

「我娘家兩個哥嫂最是勢利眼，狗眼看人低。」

「從前我家孩子小，又多，逢年過節回劉家村去不曉得受了多少白眼。」

「我家一直被娘家那邊瞧不起，哪怕我在鎮上做生意賺了點小錢，也不足以在他們那裡撐起場面。」

「一直到三丫頭跟雪雲說親，他們才改變了態度。」

「哼，尤其是三丫頭出嫁前夕他們那副嘴臉哦，隔三差五的就想來我家串門，全被我給擋回去了。」

「三丫頭出嫁那天，他們兩大家子全來了，都往雪雲跟前湊，一口一個妹夫姐夫的，叫得比誰都親，還不就是想攀附嘛，哼，我可是事先跟三丫頭和雪雲那裡打過招呼的，才不會搭理他們呢！」

劉氏吃飽喝足，先前跟先俊娘乾架時消耗的力氣全都回來了，坐在這裡數落起娘家哥嫂，越數落越亢奮。

直到外面突然傳來躁動，劉氏立馬支楞起耳朵，並從凳子上跳下來。

「誰家又在吵架嗎？」楊若晴問。

孫氏突然想到什麼，臉色變了變，「該不會是先俊娘越想越來氣，又跑來找你四嬸麻煩了吧？」

劉氏齜牙咧嘴：「我剛吃了飯，全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氣，才不怕呢！」

話音剛落，遠遠的傳來一陣鞭炮的聲響。

那鞭炮持續的聲音不長，劈啪個七八下就停了，如此的短促，瞬間傳遞出一個訊息。

那就是：

「村裡誰家老父老母了？」孫氏驚問。

這裡的『老父老母』可不是指對方年紀老邁，這裡的『老』，是指衰老到一定的年歲然後因為疾病或者其他原因而死亡的意思。

「這段時日村裡好幾戶人家的老頭老太太病了，指不定誰挺不住過世了，」劉氏說，「咱也別跟這瞎猜了，到底是誰，我看看去不就明白了嘛！」

劉氏拔腿就往外跑。

堂屋裡，孫氏看楊若晴也跟著站起身，生怕她也是要出去看，趕緊過來攔住她：「晴兒你是雙身子，最好不要去那些地方。」

楊若晴被孫氏這副緊張的樣子弄得愣了下，隨即，她乖巧一笑：「娘你放心吧，我不去，我就是坐久了起來活動活動筋骨，順便再去趟茅廁。」

等楊若晴從茅廁回來，發現孫氏和大孫氏，王翠蓮，鮑素雲，曹八妹她們幾個都站在院子門口。

看她們那一個個的表情，村裡應該是真出了啥事兒。

而這事兒，可不僅僅是死了個老頭老太太那麼簡單。

她們幾個聊的太入神，一個個朝著村口的方向張望，臉上的表情都差不多，就是那種震驚，詫異，費解，還有些同情和惋惜。

以至於楊若晴來到她們身旁，她們都沒能及時察覺。

「大舅媽，你們在說誰家的事呢？」

還是楊若晴主動詢問，她們才發現楊若晴也過來了。

大孫氏趕緊把楊若晴往自己身旁拉了拉，壓低了聲說：「薑二，薑二死啦！」

薑二？

這回，換楊若晴震驚了。

「啥時候的事兒？怎死的？」她問。

就在前兩天老薑頭過來看老楊頭，兩個老漢還提到了薑二。

當時老薑頭說薑二還是老樣子，半身不遂的，但身上其他方面是沒有毛病，這段時日天天小米粥的調理著，每天都能吃上三頓，氣色好像還好了一些。

要是腿腳能站起來，那就好了。

記得當時老楊頭還安慰老薑頭，說薑二年紀輕，才四十齣點頭，不像他這個七十多歲的老漢，薑二還有希望。

沒想到，這才過去了兩天，薑二就死了？

「說是家裡沒人，薑二從床上摔下來摔斷了脖子死的，等薑先俊從鄭家村回來，人都涼了，這要是早一些回來，指不定還有的救……」

「他家怎會沒人？先俊娘跟四嬸幹完架不是回家去了麽？」楊若晴又問。

「是回家了啊，回家了她也不會管薑二的事的，聽說伺候薑二吃喝拉撒那些早就是薑先俊在做。反正薑先俊回家的時候薑二就沒氣了，而那個蠢婦人還在灶房燒飯，說是跟我這打架受了傷，要給自己做點好的補補……」

這些事情先前大夥兒都聽了一遍，這會子再聽大孫氏跟楊若晴這重複一遍，眾人還是忍不住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