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畢竟不是鐵蛋的親娘，將來在媳婦面前也不是正牌婆婆，有啥磕磕碰碰了到時候還得說我住他們的屋子。」

「所以我得趁早以我和荷兒，康小子他們的名義把新屋子蓋起來。」

「新屋子裡必須要有荷兒，康小子的屋子，還要有菊兒和三丫頭他們回娘家住的屋子。」

「新屋子是我們的屋子，不是專門為他鐵蛋成親而蓋的屋子，鐵蛋要是有出息，到時候他們夫妻兒女可以出去獨立門戶。」

「晴兒，我這麼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不？」

劉氏說得口乾舌燥，從頭到尾一口茶水都沒喝上。

但她也顧不上了，隻想把壓在肚子裡的話一股腦兒說出來。

楊若晴望著劉氏，微微頷首。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就算四嬸你把鐵蛋當親兒子，但你們這情況不一樣，所以你擔心將來終究隔一層，所以提前做好打算。」

「晴兒，你明白就好，我那樣想，我覺得沒毛病，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劉氏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又說。

楊若晴指了下桌上的茶壺茶碗，「喝口茶水潤潤嗓子吧。」

劉氏感激一笑，忙著給自己倒了碗茶。

喝了幾口後，從嘴唇到嗓子都舒服了，接下來還能再說個三天三夜。

「這趟我們不僅跟人家談了長久的木屑生意，我們還承接了給小兔子小倉鼠小鳥雀們編籠子的差事。」

「雖都是小生意，可到底不要本錢啊，咱這山裡，竹子，木頭，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人勤快就行！」

「還有啊，因為和生意是我找的，所以到時候賣的錢我和你四叔倆是四六分，我六，他四！」

劉氏伸出一隻手比劃了下，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得意。

楊若晴卻只是輕嘆口氣，「那四嬸再說說小娟的事吧，我四叔，真的去找她了？」

說到小娟，劉氏的得意就大打了個折扣。

「他當然去找小娟了，不過，是跟我這提前打過招呼的。」

「打招呼的時候我四叔又是怎說的？」

「還能怎說？他就說聽人講小娟在縣城碼頭那邊的一家酒樓裡做事，想過去看看。」

劉氏別過臉去，臉皺成一個大苦瓜，指甲下意識摳著椅子扶手。

「我問他為啥要去看，他就說當時小娟走的倉促，有些話他想要當面問清楚。」

「就算為了鐵蛋，他也想再去跟她當面說清楚，好做個了斷。」

做個了斷？

楊若晴差點被四叔的這個說辭給逗樂了。

老早之前，她跟楊華明那透露了小娟的下落，很長一段時間裡楊華明都沒有去縣城找過小娟。

現在看來，四叔心裡肯定是還沒有完全放下，所以還是忍不住去了。

至於了斷？

是真的帶著了斷的目的去的？還是懷著其他僥倖的希望去的？

這恐怕只有四叔自己清楚了。

「晴兒，你信他是去了斷嗎？哼，反正我才不信！」劉氏撇撇嘴，哼哼著。

又換了一隻手在摳椅子背。

楊若晴無奈，「四嬸，那椅子是無辜的，你能不摳嘛？」

而且還是黃梨木打造的，很貴很貴。

劉氏趕緊收了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楊若晴又說：「四嬸，咱先不說我四叔的事兒，讓我跟你說個故事吧。」

「說故事？我喜歡，剛好我心裡不痛快，故事是哪個村的？」劉氏又問。

楊若晴愣了下，「這個……我還真沒打聽。」

劉氏擺擺手：「那也沒事兒，你就直接說事兒吧！」

楊若晴於是跟她說起了大禹治水，堵不如疏的故事。

末了，她又跟劉氏那耐心解釋說：「治水是如此，咱人和人之間的感情也是如此，像四叔，當初小娟走的那麼急，他心裡憋了一肚子的疑問。」

「這幾年憋著沒去找，一是因為不清楚人在哪，二呢，也是堵著氣，」

「這些氣積壓在心裡，日子久了也不好，所以咱得想法子讓他發泄出來，疏通出來，等到那股子氣沒了，四叔自然而然也就真正的想通了，往後日子才能過得踏實安心。」

這世上還有兩種東西，是讓人難以忘懷的。

失去，和得不到。

小娟於楊華明來說，是屬於失去的那部分。

他如今去找她問清楚，不是因為他有多麼的缺她不可，而是他需要一個明明白白。

只有等他親眼看到她了，問清楚了，或許，這幾年那種惦記和怨恨的複雜感覺就會在瞬間煙消雲散。

那是一種怨念，在玄學裡對於有怨念的魂靈來說，怨念不散，就無法解脫通往永生。

當怨念散去的瞬間，一切重歸於零。

「晴兒，你說的那些，我也懂一些。」劉氏齜著牙，很是煩悶，「可我就擔心那個狐狸精在外面混不下去，到時候又想傍上你四叔，這可怎整？」

「我可實話實說，我真的受夠了大老婆小老婆一個院裡住對門，鬧心啊！」

「四嬸，我的想法卻跟你不一樣。」楊若晴說。

「怎？要是換做你是我，你還願意讓他去見老相好？你這不是給自己找威脅嘛？」劉氏連連搖頭，看楊若晴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楊若晴卻莞爾，「這叫考驗。」

「咱不管，撒手讓他自己去面對去處理，如果他沒經過考驗，那好，我走，這輩子再不在這男人身上浪費光陰。」

「若他經受了考驗，那就是浪子回頭金不換，自己才是笑到最後的那個，誰笑到最後誰就是勝利者。」

劉氏雙手捧著茶碗，歪著腦袋聽得目瞪口呆，嘴巴都忘記合攏。

「晴兒，你這說的一套一套的，這也太好了吧？」老半天后，劉氏才喃喃說。

「聽你這麼一分析，這反倒成了個好事兒？」

「哎，枉我賭氣提前回來這一路上，氣得不行啊，越想越火大，就打算下了車後見著家裡人先來一招惡人先告狀……」

劉氏說了一半，趕緊捂住嘴，眼珠兒滴溜溜的轉。

楊若晴剛剛還在笑，聽到這話，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指著劉氏，「好哇四嬸，你夠狠啊，你這不叫惡人先告狀，你這叫苦肉計，拿我奶奶當槍使了啊！」

譚氏雷霆大怒，從楊華明去找小娟這件事上，聯想到了老楊頭和雲伢。

所以這趟楊華明從縣城回來，譚氏肯定得找他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