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坪村。

老孫頭和老薑頭都清楚老楊家待會夜裏有事要商量，所以這兩個老漢吃飽喝足，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就一起告辭。

老薑頭臨走前，孫氏追了上去，將手裏的一隻食盒塞到他手裏。

「這是？」

「老薑叔，這個帶給先俊吃。」孫氏說。

老薑頭忙地道：「使不得使不得……」

孫氏按住老薑頭往回推的手，說：「就是一碗飯菜，又不是啥好東西。」

楊華忠也在旁邊勸，「老薑叔你就帶上吧，他一個人在家裏肯定也還沒吃上，帶回去省得他燒。」

老薑頭苦笑，並不是省得孫子燒，是省了自己這個老漢的功夫呢！

「好吧，我收了，回頭讓那小子自己來給你們道謝。」

送走了老孫頭和老薑頭，駱風棠也尋了個借口先回了駱家，當然了，臨走前他肯定是跟楊若晴那約定好了時間，估摸著要散場的時候他就過來接。

孫氏走過去關上堂屋門，老楊頭和譚氏割據一方，楊華忠坐在老楊頭的下方，楊華明坐在楊華忠的對面。

楊華忠咳了聲，說：「爹，娘，今個把你們二老請過來，主要是吃頓團圓飯，咱一家人好些時日沒擱一塊吃飯了。」

楊華忠邊說邊小心翼翼觀察二老的反應，男老面色平和，嘴裏叼著旱煙杆子。

女老則面無表情，端起面前的茶碗小口小口的啜著。

楊華忠很滿意二老這樣的反應，彷彿又回到了當年……

「不相乾的話就甭說了，我過來吃飯是沖著永青的婚事來的，快些說正事吧，說完我還要回去睡覺！」

楊華忠沉浸在這種美好的感覺裡還不到三秒，譚氏就放下了茶碗，不耐煩的打斷了他。

楊華忠也不惱，反而笑得更歡，連連點頭，「娘，這回給永青說親的對象是鄭家村的。」

譚氏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邊上歪著身子坐那吃花生米粒的楊永青猛然抬起頭來。

「啥？你們怎又在給我說親？就不能讓我喘口氣嘛？我這還沒從劉娥的陰影裡回過神呢！」

面對楊永青的嚷嚷，劉氏趕緊入場，她拍了下楊永青的肩膀笑呵呵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四嬸保準你見了鄭姑娘，啥陰影都沒有啦！」

「四嬸，你別坑我，眼下我真沒打算相親，我還以為今晚純粹留是過來吃飯呢，早曉得是圈套我就不該來！」

楊永青放下手裏的花生米，起身作勢要跑。

劉氏趕緊拽住他的手臂，楊華明也起身過來攔住了他。

楊永青氣得跺腳，「哪有這樣的？你們把我當啥了啊？配種的種豬嘛？」

楊華明嘿嘿的笑，照著楊永青的額頭狠狠敲了一爆栗：「你個臭小子，都不要你操心，只要你去露個臉的好事兒你還嫌棄？」

楊永青揉著發紅的額頭，「四叔你要羨慕，那你去啊，我不攔著……」

楊華明齜牙咧嘴，你當四叔不想去嘛？要是我年輕二十歲，我早去了，就沒你啥事兒了！

「青小子，你先坐下，聽我們把話說完。」

「等到說完了，你還不想去，我們不逼你。」

楊華忠出了聲，並指了指凳子。

老楊頭這時也和藹可親的開了口：「永青啊，你坐你坐，放一百二十個心，咱不坑你，咱這回給你找的姑娘啊……」

老漢拉長了語調，故意賣了個關子，眯起眼，一副找到了寶貝回味無窮的樣子。

譚氏側眼瞅了眼老楊頭那副陶醉的樣子，雖然清楚老漢這是故意釣楊永青的胃口才這樣，可譚氏心裏某根刺兒還是被觸動到了。

「呸，說到女人就這副鬼樣子，一生都改不了這副餓鬼相，噁心！」譚氏扭過臉去照地上啐了一口。

老楊頭的眼睛睜開，裏面有陰沉沉的東西在湧動。

「死老太婆你埋汰哪個？」

「哪個是老色鬼，我就埋汰誰！」

老楊頭眉頭擰在一起，渾厚的聲音也粗重了幾分：「你這老太婆怎好端端的就咬人？你是瘋狗轉世嘛？」

譚氏一拍椅子扶手，就像一個抓到丈夫偷腥現場的苦主妻子，尖著嗓子反唇相譏：「你是心虛還是怎地？我說老色鬼，你這麼著急往自個身上攬？這還不是心裏有鬼？」

「老子心裏沒鬼，」老楊頭也加大了嗓門，「老子心裏想啥嘴上就說啥，你少跟那陰陽怪氣，聽著煩！」

譚氏冷笑：「又沒叫你聽？你捂上耳朵不行？你那手是做啥的？」

老楊頭擺擺手，推著輪椅往邊上讓開幾步，進一步拉開彼此間的距離。

「怕你了怕你了，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嘛！」

譚氏像是打了一場勝仗，紅光滿面，坐在那裏得意的扭了扭身子。

這一得意，被忍住，加之先前油水東西吃得有點多，竟然放了個響屁。

整個堂屋裏都瞬間安靜下去。

譚氏那張白凈的臉在眾目睽睽之下一點點變紅，到最後紅得跟煮熟的蝦似的，快要滴出水來。

這還只是一個開端，在響亮的聲音之後，接踵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臭氣。

頓時，堂屋裏捂鼻子的捂鼻子，屏住呼吸的……

楊華明最誇張，跳起來跑到窗邊去透氣。

劉氏也鬆開了楊永青跑到了大門口呼啦啦喘氣。

楊永青雙手捂著口鼻，被臭得淚眼汪汪，甕聲甕氣的跟譚氏那抗議：「奶，是不是我不去相親，你就要拿屁熏死我啊？」

譚氏鬧扭成怒，朝楊永青那咬牙切齒：「人有三急，我放個屁怎啦？你們哪個不放屁？」

楊若晴掏出事先準備好的「奶說的對，流汗放屁打噴嚏是人的三樣寶，我奶的屁又響又臭這說明我奶身子骨康健，是好事啊！」

這番調笑的話，讓譚氏更加氣哼哼，但不可否認卻也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尷尬。

楊華忠也打圓場，說：「你們幾個都坐回來，咱言歸正傳，早些商量完事情也好早些歇息。」

楊華明緊緊爪抓著窗欞，神色緊張，連連搖頭：「我就站這兒，站這兒一樣商量事情。」

而劉氏呢，也扒拉著門框不落腳，笑嘻嘻說：「我夜裏吃多了，站著好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