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一處包廂之中。

楊氏商行大掌櫃楊含竹說出了一番話，讓劉預沉默了。

「皇家錢莊，怎會沒有銀子？」

劉預不是專門搞經濟的，他對這一塊了解不深。

「不是沒有銀子，而是不能隨意借出。」

「劉大人，你可能不清楚皇家錢莊的銀子是用來幹嘛的。」

「這麼說吧，那些銀子，不是拿來使用的，而是拿來作為一個憑證。」

「有多少銀子，才能發行多少銀票，這銀票數目，不能超過銀子數量太多，否則，一旦遇到擠兌事件，皇家錢莊就可能被擠兌倒閉。」

隨後，楊含竹又細細的講了銀子和銀票之間的關聯，以及為何皇家錢莊借不出太多銀子的緣由。

「這次大軍開拔，國庫空虛，錢糧這一塊，還是有一部分缺口，但這國債不能再增加了。」

劉預有些發愁道。

不到萬不得已，國債不能再增加。

朝廷發行國債，還是要還的，劉預也沒想過讓朝廷賴帳。

朝廷要是賴帳，只要有一次，朝廷的信用就徹底破產，以後別想再繼續借錢了。

「這筆錢，楊氏商行可以借給朝廷。」

楊含竹忽然道。

「有什麼條件？」劉預道。

「沒有條件，此事，是東家吩咐的，朝廷遇到危難，楊氏商行盡其所能幫扶，楊氏商行和朝廷，一榮皆榮，一損皆損。」楊含竹笑了笑道。

劉預也露出笑容。

「好，朝廷記住了。」

沒有條件才是最大的條件，楊氏商行這是雪中送炭，皇帝都要記住這個人情。

……

西城集市。

「來半斤五花肉，不要骨頭。」

「好嘞！」

豬肉王站在肉攤面前，手中的尖刀對準面前攤開的豬肉。

一頓行雲流水一般的切割，切下一塊五花肉，隨手用稻草捆住，拿著秤一稱。

不多不少，正好是半斤！

付完錢，客戶提著肉高高興興的離去。

豬肉王抬手取出一根煙捲，叼在嘴上，又拿出火柴點燃。

一團團煙霧冒圈兒升騰而起。

這捲煙，火柴都是京城出現的新樣東西，是楊氏商行的很多雜貨鋪子出售的，價格不菲，一般只有身家豐厚的百姓才能抽得起，用得起。

豬肉王是這一片兒最好的屠戶，錢嘛，還是掙了不少的，一般人抽不起，他可以。

「豬肉王，你這煙不錯嘛，能不能給我也來上一根？」

提著鳥籠的一名錦衣中年男子，邁著八仙步閑逛，他朝著豬肉王擠眉弄眼。

「去去，你想抽，自己去買。」豬肉王擺了擺手。

「怎麼著，真當我敗光家當了啊，這些年，我也是做了些營生的，可不是吃乾飯的。」錦衣中年男子放下鳥籠，捋起袖子。

「我說高逸明，你做的什麼營生？你倒賣些褲襪鞋帽，虧到姥姥家去了，還不如好好收你的租呢，你在京城的那些屋子，租給外地人，日子不能過嗎？非要倒騰破爛，還去賭場耍錢，家當都快耍沒了。」豬肉王一頓噴，口沫橫飛的。

但他從沒指望高逸明能聽的進去。

他要是能聽得進去，早就聽進去了，也不至於淪落到現在這幅模樣。

「豬肉王，咱們誰也不知道誰啊，你看我能幹點啥？我只會幹一件事！哎……」

說著，高逸明就嘆起氣來。

「那有什麼法子？咱們都是罪人，朝廷沒治咱們的罪，還讓咱們能快活過日子，已經不錯了，還想怎的？」

豬肉王又吸了一口煙。

同樣的話，說了十幾年了，說多了毫無意義，日子還得慢悠悠的過。

一般話說到此處，某人都會感嘆一句。

果然，高逸明再一次嘆氣道：「哎，要是大帥還活著就好了，大帥要是在，北方大帥嶽雷霆就當不了那個北方大帥。」

「你這不是廢話？年年說，月月說，日日說，能把大帥說活不成？」

說完最後一個字，豬肉王忽然愣住了，眼睛直勾勾的望著高逸明身後街角的位置，甚至嘴上的煙捲都掉落而不自知。

「豬肉王，你怎麼回事？」高逸明驚愕道。

「他，他……」豬肉王眼珠子瞪得老大，抬手指著前方，嘴裏只能簡單發出一個音。

「豬肉王你中邪了嗎？他什麼他？」

嘴上這麼說，高逸明還是下意識的轉過頭。

隨後，他的眼珠子也瞪直了，不小心身子一晃，將身邊的鳥籠都給踢到了，使得裏面的鸚鵡扇動翅膀的撲騰。

他喉嚨滾動，比豬肉王還要不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在他們目光之下，對面牆角走過來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國字臉漢子，身穿普通的藍色衣袍，舉手投足之間，有種說不出來的威勢。

「小王，明子，還認得我嗎？」漢子站定在他們面前，他的臉上露出笑容。

「大帥，是你嗎？是我在做夢嗎？」

高逸明眼睛都直了，他忽然轉頭道：「豬肉王，你來掐我一把，看我是不是還沒睡醒！」

他話剛說完，就發現，豬肉王跳起腳來。

「娘咧，這火燒著鞋子了，疼死我了。」

豬肉王用力在地上踏了幾下，將鞋子上的火苗給踩滅。

順便將還在燃燒著的一半煙捲兒給踏碎。

「別掐了，大帥是真的，我們沒看錯。」

豬肉王眼神裡滿是激動之色。

「是真的啊，老天爺開眼了！」

高逸明砰的一聲跪在地上，雙手合十膜拜起來，嘴裏面念念有詞。

這些年，他已經信了佛，隔三差五的就去寺廟裏燒香拜佛。

他多少次在佛前許下願望，希望能再見到大帥，回到大帥的麾下。

現在來看，天可憐見，佛祖真的應驗了！

以後，一定要再去寺廟還願。

「明子，起來。」

太叔乙大步上前，抓住高逸明的胳膊，將他抬著站起來。

「嗯，不錯，這些年，功夫沒擱下，內心還有精進。」太叔乙手指一捏高逸明的胳膊，就已經判斷出他此時的身體狀況。

「大帥……」

高逸明聲音哽咽了，他的眼眶裏噙滿了淚水。

「大男人，哭什麼哭！老子還沒死呢。」太叔乙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