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就算去嘎婆家，也就當尋常的探訪吧，咱要是整出那些外孫上門的架勢，回頭也是給鄭家那邊添麻煩，就這麼簡單來簡單回最好。」

老薑頭的顧慮，是有道理的。

在眠牛山這邊，外孫第一回去嘎婆家，準兒媳第一回去婆家，都叫上門。

上門需要有儀式感。

就拿外孫這邊來說，外孫去嘎婆家上門，需要帶很多種寓意不同的禮品。

而嘎婆家呢，也得回送相同規格的禮品，搖籃，新衣裳，禮數周全的還得提前準備好小米粑粑和鹹乾麵等等。

薑先俊乾笑了聲，說：「我們就是回去看看，提前也沒打招呼，所以也不走那些過場。」

原本是準備他做代表回去看看，但是丈母娘先後捎了兩回話，話裡話外就是希望他們仨都回去看看，說是老嶽父至今都還沒見過外孫女長啥樣。

上回外孫女辦滿月酒，老嶽父也沒過來，就丈母娘帶著大舅哥二舅哥家的幾個孩子過來吃了頓飯就回去了。

所以薑先俊和鄭小琴商量了一番，打算今日一起回去看看。

自打鄭小琴嫁過來，這都好幾個月沒回過娘家……

老薑頭又拍了拍薑先俊的肩膀：「雖說不照著那啥去走過場，可該帶的禮品不能摳搜，不能讓老鄭家人看輕了咱老薑家。」

薑先俊收斂起臉上的淡淡笑意，嚴肅點頭。

在老丈人家那邊，他早就顏面掃地，之前每回去，兩個大舅哥是鼻孔朝天都不帶搭理他的，兩個大舅嫂更是子陰陽怪氣的挖諷。

後面他去的越來越少了，閨女出世後就去過一回，那一回還是送丈母娘回去。

在村口遇到小舅嫂子，對方以為他是過去打秋風的，緊張得不行。

「爺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人看扁我們老薑家的。」

得到薑先俊的保證，老薑頭也放心了。

老薑頭知道這段時候因為有老楊家老駱家那邊的幫襯，這小兩口不缺吃喝，雞鴨都有了，勻一些送去老丈人家也是可以的。

「那我和你大伯就先去駱家了，你們忙你們的。」老薑頭又說。

老駱家倆孫子辦滿月酒，老薑頭這邊是收到了邀請函的。

薑先俊點頭，讓開一條道。

薑大經過薑先俊身旁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叮囑道：「今個天冷又下雨，照顧好閨女。」

薑先俊笑著『誒』了聲，送他們到堂屋門口，幫老薑頭把蓑衣披上，再目送他們走遠。

等到他們完全消失於視線範圍內，薑先俊趕緊關了院子門跑回了西屋。

此時，鄭小琴剛給閨女換好衣裳，紅色小花新襖子，黑色小棉褲，腳上穿著棉襪子，戴著紅色的小虎頭帽，胖嘟嘟的小臉壓下來顯得沒有脖子，雖然談不上秀氣，但卻憨態可掬，很符合這個階段小娃娃的氣質。

「我閨女可真好看。」

薑先俊依在床邊，眼睛粘著孩子，忍不住自誇了句。

鄭小琴抿嘴一笑，「你這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被人聽到真得笑死。」

薑先俊挑了挑眉，不以為然，自己生的閨女，一準醜不了。

「外面下著雨，要不我去搞個推車過來，你抱著閨女坐車上撐著傘行不？」薑先俊又問鄭小琴。

鄭小琴說：「先前在駱家，晴兒姐聽說咱今個要去鄭家村，說她用馬車送咱過去，被我回絕了。」

「這麼一丁點兒小雨絲兒，咱撐傘就行了，用不著勞煩人家。」

薑先俊聽說楊若晴那邊還有這一舉動，有點意外。

若是換做村裡其他人對他妻子和閨女這一表達善意，他肯定對那人好感蹭蹭的漲，回頭尋到機會也會去報答下人家。

但因為對方是楊若晴……不管她對他妻子和閨女做什麼，他都沒法對她生出感激。

因為他娘現在還關在牢裡，鍘刀不知何時落下。

要麼就快些落下，要麼就釋放吧，這樣關在裡面遭罪，也讓外面的他心神不定，天天都活在煎熬之中。

上回閨女滿月，他本是想帶著妻子和閨女去縣衙監牢裡看看娘。

可孩子那兩天也不曉得是吃多了沒消化好呢還是怎地，有些腹瀉和打嗝，所以只能把計劃往後擱淺……

鄭小琴偷偷觀察薑先俊，發現他臉色變幻不定，而且眼神也隨之黯淡下去。

鄭小琴猜測他肯定又是想起婆婆了，心裡不舒服。

鄭小琴趕忙兒轉移了話題，「先俊，我們娘倆拾掇好了，你去撿些東西咱就動身吧。」

薑先俊回過神，「東西都準備好了，走吧！」

有了剛才的教訓，鄭小琴沒敢把獐骨的事兒告訴他。

等回頭到了娘家，她尋個機會悄悄給娘就是了。

薑先俊拿出一隻籃子，揭開籃子上面蓋著的布讓鄭小琴看裡面的東西。

「你看，咱帶這些東西過去探望你哥，差不多不？」

鄭小琴伸長了脖子打量了一番，有些吃驚。

「先俊，你這也拿的太多了吧？」

「沒事兒，這是你嫁給我後第一回正兒八經回娘家，多拿點，也好看一點。」

鄭小琴感動於薑先俊的體貼，垂下頭去輕輕點了點頭，對於這趟回娘家，底氣突然就蹭蹭的漲了不少。

小兩口鎖上家門，撐著傘，挎著籃子，護著孩子走進了濛濛細雨裡，往鄭家村方向一步步去……

到了鄭家村，鄭小琴的娘在灶房裡忙活，兩個嫂嫂在堂屋做針線活，幾個侄子侄女在邊上玩。

當薑先俊小兩口帶著孩子推開院門進來，滿院子的雞糞幾乎沒法下腳。

八歲的大侄子是鄭小琴帶大的，看到鄭小琴過來，大侄子高興的喊著『小姑小姑』。

他娘聽到這一嗓子，想都沒想直接就呵斥：「你叫魂呢，玩你的去！」

孩子沒搭理自個娘，拔腿沖向了院子裡。

鄭家大嫂見狀惱了，操起手裡鞋底板子作勢要發飆，旁邊的妯娌卻像見了鬼似的望著院子裡，「不得了，討債鬼上門了！」

大嫂也看到了，不僅鄭小琴回了娘家，薑先俊也來了。

等等，他們懷裡用小毯子裹著的那個是啥？

該不會是把娃也帶來了吧？這是要上門啊，要討東西啊，真是一家子的討債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