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裡，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各種食材的香味糾纏在一塊兒，楊若晴剛進來就被一股花椒和辣子的氣味刺激得連打了兩個噴嚏，眼淚都被逼了出來。

「這是在做啥菜啊？怎這麼辣！」

楊若晴抽出帕子來擦拭著眼睛和鼻子，笑著問她們。

這根本就是生化武器。

「水煮牛肉，八妹做的，說是跟酒樓裡學的。」劉氏大聲說，手裡拿著一雙大筷子，恭候在鍋台邊，只要鍋裡的水煮牛肉敢出鍋，她手裡的大筷子就要捅進去。

「水煮牛肉？聽起來不錯哈！」

楊若晴來到鍋台邊瞅了一眼。

國泰邊上的一隻大缽裡，鋪著炒到斷生的黃豆芽。

鍋裡，一鍋正在翻滾沸騰的油潑辣子紅湯裡，一片片厚度適當的牛肉正在肆意的舒展著身軀。

邊上的案板上，薑末蒜末蔥花辣子圈這些小演員全部就位。

「四嬸你往邊上站站，我都擔心這鍋裡一半都是你口水。」

楊若晴走了過來假裝拽了拽劉氏，調侃幾句。

劉氏也順勢往旁邊挪了兩步，說：「哪能呢？我又不是狗，再饞也不流口水的，放心好啦！」

鮑素雲從外面進來，手裡拿著一隻碗，碗裡面的麵條和上面的肉絲荷包蛋都在。

楊若晴覺得詫異，這還沒開飯呢，五嬸拿著這些東西從外面進來，還愁眉苦臉的，難道是？

「怎？老太太又不吃嗎？」劉氏已經率先開問了。

這也正好證實了楊若晴的猜測，果真是給譚氏送吃的去了。

鮑素雲搖搖頭，「娘自打從老王家回來後，胃口又不佳了，有事沒事都跟屋裡待著，也不出來串門走動。」

「把子肉也不吃嗎？」劉氏問。

鮑素雲搖頭：「不吃了。」

曹八妹一邊用鍋鏟翻動鍋裡的牛肉邊跟這邊笑說：「一日三頓有兩頓都是把子肉，連續好幾天都是，換做是我，我也吃不下呀。」

楊若晴睜大眼，有點不敢相信的看向鮑素雲：「五嬸，你不會真的頓頓都給我奶吃把子肉吧？」

鮑素雲苦笑，「我就每天晌午那一頓燒把子肉……」

孫氏在邊上不好意思的說：「夜裡那頓把子肉，是我燒好送過去的……」

趙柳兒也臉紅紅的說：「我也送了兩回，這不，想表達一點孝心嘛。」

曹八妹笑說：「我剛好也送了一回，恰好還遇到大嫂也去送，也是把子肉。」

楊若晴聽得眼皮子直跳，「就差我這裡沒送了。」

要是駱家再送把子肉，老太太估計自個都要吃成一塊把子肉了。

「今個都沒送把子肉，換成了肉絲雞蛋麵條，可你奶還是不吃。」鮑素雲看著手裡的碗，愁眉苦臉。

劉氏直接伸手過來：「她不吃我吃，拿過來。」

然後，在鮑素雲還沒反應過來時，面碗就已到了劉氏手裡。

劉氏埋頭就是一頓扒拉，吃得滋遛滋遛的。

「我奶八成又是被姑姑給氣飽了，肚子裡裝滿了氣，沒有個三五天是消化不掉的。」楊若晴分析說。

「那也是她活該，非得跑上門去找氣受。」劉氏邊吃邊含糊不清的說，「這幾天估計都吃不下飯了，咱也不用擔心，袁道長說了，咱娘是個長命百歲的，反正死不掉就對了。」

劉氏一番話說的，把別人心裡想到卻不好意思說的，以及沒有想到的，一股腦兒給說出來了。

這讓其他人都無話可說了，只能互相尷尬的笑笑。

劉氏說的話最多，但卻一點兒都不耽誤她吃麵的速度。

眼瞅著碗頭的肉絲和雞蛋都扒拉完了，而鍋裡的水煮牛肉也剛好出了鍋。

劉氏把碗伸到曹八妹面前，嘻嘻笑著：「好八妹，給四嬸來一鍋鏟子唄，不然這面太板結了吞不下去。」

曹八妹好生為難啊，她索性直言道：「四嬸，掌杓的是我，可牛肉是三嬸家的，你要開小灶那得東道主點頭才成啊！」

劉氏立馬將目光投向孫氏，「好三嫂，你疼疼我……」

孫氏笑得滿臉無奈，「八妹，你就給她舀些吧。」

曹八妹拿起鍋鏟給劉氏舀了牛肉覆到她的面碗上。

劉氏還眼巴巴的盯著鍋裡的……

楊若晴咳了聲，揚聲說：「四嬸，見好就收啊，只能舀一回，再給你舀咱那麼多人都不用吃啦！」

劉氏嘿嘿的笑，「我這會子吃了，待會上桌我就少吃幾塊。」

「這可是四嬸你說的哈，回頭我可幫你數著哦。」楊若晴故意嚇唬她。

劉氏邊笑邊求饒，然後，就被牛肉給辣到了。

辣得臉都紅了，伸著舌頭直吐氣。

譚氏就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這可真是讓灶房裡的眾人意外。

「娘你怎過來了？灶房裡油氣重……」

孫氏和鮑素雲都迎了過去。

譚氏說：「肚子突然就餓了，我那碗麵條呢？」

「啊？」

孫氏和鮑素雲面面相覷，妯娌倆都傻眼了。

灶房裡其他人也都懵逼了。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劉氏，以及劉氏手裡捧著的面碗。

劉氏自己也獃滯了，捧著碗，筷子停留在嘴邊。

譚氏感受到眾人目光中這無聲的語言，目光越過眾人，徑直鎖定劉氏。

然後，老太太的目光一點點冷卻下去，臉色也在緩緩下沉。

她推開擋在身前的劉氏和鮑素雲，徑直走到劉氏跟前，啥都不說，目光直直盯著劉氏手裡的面碗。

如果老太太上來就搶碗，又或是指著劉氏劈頭蓋臉一頓罵，或許還好一點。

可老太太就這麼一言不發的盯著劉氏手裡的碗，讓人摸不著她的心裡到底在想啥，這就讓人感覺很不安。

劉氏的腦門上開始冒汗，不知是被牛肉辣出來的，還是被劉氏這發毛的目光給盯的。

「娘，你要吃啊？你要吃你就拿過去唄……」

劉氏把手裡就剩了個底兒的面碗伸到譚氏面前，一臉無辜的望著這個面如寒霜的婆婆。

譚氏垂眼看了眼伸到面前的碗，然後——

「tui！」

老太太一口陳年老痰吐進去。

剛好覆蓋在碗裡那幾塊牛肉上，就好像是給牛肉勾了個比較粘稠的芡。

「你要吃？全給你吃得了！」

譚氏罵了一句，轉身蹬蹬出了灶房門。

留下一屋子石化的人。

楊若晴直接掏出帕子來捂住口鼻，同時閉上眼，深呼吸，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