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夜裏吃夜飯的時候，後院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我跑出去一看，是青小子不曉得在哪裏喝了幾盅貓尿，回來就打他那個傻媳婦了。」

劉氏說起昨夜的事情，眉飛色舞起來，彷彿給三人緩緩攤開了一副畫卷。

「我站在他們那屋門口看，就看到亂糟糟的屋子裏，青小子揪著那女人的頭髮使勁兒的抽他耳光，那女人嗷嗷的哭，也拿手去抓青小子，把青小子的臉抓了幾條血痕出來，青小子的眼都紅了，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推了那女人一把，」

「那女人摔到了，肚子剛好就撞在邊上的桌子上，幸好不是桌子角，是桌子的邊緣，這要是桌子角，危險就大啦！」

「眼瞅著那女人捂著肚子滑下去，褲腳底下淌出血來，我嚇得腿肚子都在打轉啊，趕緊喊人，不一會兒晴兒爺奶他們就過來了，看到屋子裏那樣，大傢夥兒都傻眼了。」

豈止是昨夜老楊頭他們傻眼，此刻即便事情過去好幾個時辰，聽到這些，孫氏和鮑素雲的腿肚子都跟著打轉兒。

「晴兒爺奶過去後，怎樣了？請大夫了沒？」孫氏追問。

劉氏道：「晴兒爺看到地上的血，衝進去就打了青小子幾巴掌，要不是我和老四攔著，晴兒爺估計要把青小子給打死不可。」

孫氏蹙眉道：「當務之急是先救母子啊，都動了胎氣，還流了血……」

鮑素雲跟著點頭，那種情況下，就算把青小子打死，也解決不了問題的，救人要緊。

劉氏接著道：「我當時也是這麼說啊，晴兒爺這才暫放過了青小子，晴兒爺當時是要青小子去請福伯家父子兩個過來救人，被晴兒奶給攔住了。」

「晴兒奶說，生孩子是婦人的事兒，犯不著去請兩個男大夫過來守在屋裏。」劉氏道，端起茶碗又灌了一口。

孫氏有些焦急的道：「都流了那麼多血，顯然是不正常的啊，怎能不請大夫呢？」

劉氏放下茶碗，道：「我也是這麼說的來著啊，可晴兒奶說，誰讓請大夫，醫藥錢誰掏，我還能再說啥？我可掏不出那醫藥錢，我自個都不敢生病呢！」

「晴兒他四叔現在是一門心思的顧著小娟娘倆個，對我和孩子們是越發的摳門了，我自個都沒幾個錢，哪裏還有錢去做那個爛好人？」

「青小子自己是個混不吝的，他媳婦更是個傻子，到時候我好心好意掏了錢，沒人還我錢就算了，連句好話都落不到，我吃飽了撐的呀我……」

「咳咳！」楊若晴乾咳了聲，提醒道：「四嬸，你跑題了，咱還是接著說那個女人生孩子的事兒吧。」

劉氏怔了下，隨即笑了笑，道：「好，接著說接著說。」

「晴兒奶說了，但凡是女人都要生孩子，生孩子但凡都要流血的，不打緊不打緊。」

「晴兒奶把晴兒爺他們這些男的全都趕出了屋子，然後留了我在屋子裏，讓我給那個傻女人接生。」

「我說我可不敢啊，我又不是接生婆，到時候出了啥岔子我可擔不起那責任。」

「剛好前院李綉心她們聽到動靜也過來了，於是晴兒奶便叫綉心娘過來幫忙接生，綉心娘也不想接生，晴兒奶隻得打發人去村裏請薑家婆子過來。」

孫氏連連點頭，「對，對，確實要請薑家婆子過來接生，她是十裡八村的穩婆，當初我生晴兒，素雲生綿綿，還有晴兒生龍鳳胎，都是薑家婆子過來接生的。」

劉氏咧著嘴笑了，「三嬸，你不該感激薑家婆子，你該感激我。」

孫氏不解。

劉氏道：「昨夜晴兒奶見我和綉心娘都不願意挑大樑給那傻女人接生，又捨不得花錢去請穩婆，還想讓老四來喊你過去挑大樑呢，被我給攔下來了。」

「我說這事兒三嫂也不成，還得去請穩婆來才放心，不然一屍兩命誰擔得起這個責任？」

「聽到我這話，老四也不肯來喊三嫂你，我們兩個一塊兒勸，晴兒爺也放話了，這種時候保住老楊家的血脈最要緊，哪裏還能去算計那幾個接生錢呢？這才去請了薑家婆子來，沒來找三嫂你！」

「三嫂，你說這事兒，你該不該感激我？」劉氏笑眯眯問。

孫氏恍然，忙地點頭，忍不住拉起劉氏的手：「幸好你幫我說話，那種事情我真的沒做過，見了血我就慌啊！」

鮑素雲也幫著一塊兒感謝劉氏，倘若老宅那邊來喊孫氏過去挑大樑，那必定缺不了她跟去打下手呢！

「四嬸，這波你很給力啊，晌午兩碗酸梅湯，讓你喝一碗倒一碗！」楊若晴也笑著打趣道。

劉氏樂得眉眼彎彎，「晴兒啊，你四嬸我可不是那種鋪張浪費的人，一碗就夠了，兩碗我喝不下去，」

「不過呢，晴兒你這麼有心非得送我一碗，我就把送的那一晚換成飯菜也成，怎樣？」

這是想晌午蹭頓飯？

楊若晴爽快點頭：「沒問題，晌午管飽！」

劉氏這下是真的開心了，笑得牙齦都露了出來，眉飛色舞的繼續往後說昨夜的事兒：

「要說那個傻子啊，還真是個命硬的，一般婦人像她那種情況，流了那麼多血，早就不行了。」

「可她硬是叫了一宿，我這耳朵都快要震聾了，肚子裏那娃先是露出屁股出來，薑家婆子說胎位不正，又把孩子給攆回去重新生，」

「接著孩子又掉下一條腿來，薑家婆子沒轍，隻得拽著腿給生下來了。」

「剩下孩子的時候天麻麻亮，是個女娃，母女都平安著呢！」

「還別說，那女娃娃長得可真像青小子，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劉氏興奮的道。

聽到這話，孫氏和鮑素雲對視了一眼，兩個婦人都跟著鬆了一口氣。

劉氏砸吧著嘴接著道：「哎，只可惜是個女娃，我去東屋裏給晴兒爺奶報信，聽到是女娃，晴兒奶當時就罵了，還不想給薑家婆子錢，是晴兒爺發火，晴兒奶這才不情不願的開了匣子拿了二十文錢出來。」

對於這個，孫氏她們倒沒啥大驚小怪的。

老楊家老兩口重男輕女，大家都清楚。當初孫氏生下楊若晴，鮑素雲生下綿綿，都受過白眼和冷落的，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