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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葉公司:月光籠罩著都市》第一百六十五章 純真的自我
溫暖的辦公室內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他看起來是個40左右的大叔,儀態端莊但卻雙眼無神

「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啊…我所愛過的人都早已帶著殘破的精神成為沒有溫度的屍體了」

「經歷了那麼多曲折,我們終於見面了」

「雖然我想多聊會,但畢竟她不知何時會回來,在她回來前,這一切必須結束,我會盡量盡量省略沒必要的話…這裡看起來很舒適,沒錯吧?而你應該意識到了,這個空間會隨著你的內心而發生改變,簡單而言,你的內心創造了這裡,這是從你的意識中提取出來的」

「不如說這整座地下建築大部分都是從我們的大腦中提取出來的,我們不斷重複,直到被稀釋的記憶愈加得模糊,直到最深重的罪孽逐漸被忘卻…」

「是的,我們已經重複了無數次,雖然你覺得隻過去了四十多天,但在外界已經過去整整十年了,而這裡已經循環往複上千乃至上萬年了」

「這短暫的永恆令我著迷,人類只有一條命,無一例外,而那殘酷的未來就像無情冰冷的怒濤一般向我們襲來,我們甚至無力去抵抗,只能任由它將我們沖回絕望的岸邊」

「…時間掌控多麼令人神往,但為此我們犧牲了太多」

「沒有人能保證他在這座『監獄』還能抓住他的理智。」

「但看看,即使過程崎嶇,你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當然,沒有安吉拉的話,你是做不到的」

「來吧,現在好好的放鬆身心,我想你一定已經精疲力竭了,接下來的道路將會是殘酷的」

「無比的殘酷」

「而我和你將面對的『我們』,同樣也是殘酷的」

「他們會用盡全力妨礙你的前行,跟我一樣」

「你現在還有最後選擇的機會,現在再次徹底時間,將困難留給下一個你,我相信你必定會再次光臨的,無論這將花費多久時間」

「我們已經擁有了世界上所有的時間,字面意義上的所有時間,所以,沒必要為此著急」

「你只需記住,如果你覺得踏上這段註定殘酷的最後旅程,一切都會發生巨大的不同」

「審判將會降臨,你必須面對那些你無法給出答案的質疑」

「最後我想你已經很清楚了,縱然你可以逆轉時間,但你永遠無法扭轉那些悲傷的故事」

艾因沒有過多的猶豫,答案已經十分明顯,那麼久的努力就是為了此刻

「看來你做出選擇了…我想我們沒多餘的時間來說些別的什麼了,我對於你心中的疑惑一清二楚,簡單而言,我是你的鏡子…一面破碎的鏡子,而我是破鏡中的一片,名為亞伯(Abel),被憤怒與冥頑淹沒,等待著被世界遺忘」

「我,正如你一樣,決定繼續前進,可沒有見到任何轉機,每晚我都輾轉難眠,甚至被夢魘纏身」

「我們很久之前就存在,但如今已經被大部分人所遺忘,我們是最早一批進入『人性之井』的人」

「卡門,是為數不多察覺到我們存在的人,而她堅信只有通過『井』才能找到那紮根於世界的頑疾的治癒方法」

「於是我們將其留下的研究進行了下去並取得了成功」

「…成功的喜悅帶來的是【傲慢】,而傲慢從蒼穹墜下,落到塵世,最終一路走向地獄,最終我們為此付出了代價,懷著這種心情我們踏上了普羅米修斯的道路,所以最後我們完成了什麼?又獲得了什麼?我們失去的遠比我們獲得的要多」

「本傑明是少數能容忍你暴躁脾氣的人,可你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幸運的是,我這裡有一段錄音,想聽嗎?」

過往的影響出現在艾因面前,這是很久之前收到過的一段消息,而現在他聽到了後半段,很明顯,發送消息的是本傑明

「……現在,請聽好了…最後的秘密是…」

而此時卻突然出現了一個他不願直面的聲音…安吉拉

「您將重複這段永無止境的循環,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毫無意義」

「……」

結局毫無懸念,本傑明被自己的造物幹掉了

「沉痛的結局,不是嗎?」

「你是否會感到愧疚呢?你將他留在了這個永恆的牢籠但也給予了他另一種形式的永恆的生命」

「不論如何,你若想忍受這個殘酷之地,則必須從心裡找到一絲慰藉」

「…大腦是人體最重要的器官之一,數以億計的神經細胞就像樹枝一般延展,形成一片繁密的森林,只要原始文件還存在,這些森林就可以被無數次的替換,那些早已死去的人將在機械的身軀之中蘇醒。這就是你的計劃,但你卻不能只靠自己來完成這個計劃,然而…」

「我已經見識過了你前方的世界,還有你看不見的未來——什麼都不會改變,所有人的犧牲沒有任何意義,你已經見識過了他們所有人的結局,你意識到了,那些充滿才華的年輕靈魂被無辜的囚禁於機械之中…」

「我們辜負了他們,這個世界已經將我們完全遺忘了,在發生了這麼多之後,又有誰會去承擔他們的無辜犧牲?你知道我們都忘了些什麼嗎?」



眼前的景象發生變化,房間變得令人不安,艾因覺得這裡有自己不願面對的事物,此時眼前出現了一個男人,他和亞伯很像,但他更年輕也更頹廢

「…………」

「你還記得我們仍然能感受到陽光的溫暖的那些日子嗎?現在的我們已經變得如此冷酷…冷酷到我們忘了去珍視這些寶貴的記憶…」

「不,或者說,溫暖本就不屬於我們…你也感受到了,對吧?從你踏入這個房間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看出來了,你在渴望些什麼東西」

「…………」

「這是關於兩扇門的故事——那兩扇不想被打開,卻不得不被打開得門」

過往的記憶在眼前彷彿具現化了出來,他在門裡,她在門外

「是我…你在裡面嗎?」

「…我能進來嗎?」

「…我不想聽,我想假裝我不在房間裡……我知道她想跟我說些什麼…有的時候她會變得非常魯莽,她做出的那些衝動的舉措把我嚇壞了…」

艾因將門打開,即使他不願意,但他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

「半開的門之後是她濕潤的雙眼,她步伐不穩地走進你的實驗室,開始跟你小心地說明她的假設。但你知道,其實她早已在心裡下定了決心」

「你想告訴她,這種假設是荒謬不現實的,但一如既往,最後你被她說服了,雖然很不情願,但你不得不承認,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了」

「而讓我們真正感到難受的是,她是如此冷靜地陳述著她的假設,就好像那完全與我們無關——而我們必須忍受那種感覺」

大家都曾懷抱希望

「我們已經沒法再進行下去了」

「但是我們會管理」

「畢竟我們還有卡門!!」

「所有的問題都會被大家解決掉的」

但希望本身卻逐漸失去希望

「生物掃描表明卡門是所有適格候選人中的最佳人選……但我們還沒有進行過精密測試,所以為了避免風險,我們想…找其他的候選人代替卡門去做,也許我們可以……」

「卡門…?」

「卡門…」

「如果是卡門…」

「卡門的話…」

「你不該就這麼死去的…」

「這項研究看不到任何結果,但人們的雙眼依舊閃閃發光——那是期待的眼神」

「她徘徊在崩潰的邊緣,任何一點刺激就能讓她再也無法振作起來…」

「然後那天,她看著伊諾克在她的面前永遠地停止了呼吸…這條道路一直都在眼前,可一旦瞥見了那片黑暗,她就再也抬不起頭了」

「那天是我最不想回憶的一天…走廊中只有空洞的水聲迴響著,空氣中絕望的氣息讓我呼吸不過來」

「那扇門就在那裡打開著,沒有任何掩飾,但我卻猶豫了…或許是某人給了她脆弱的心靈最後一絲希望,或許在最後一刻,她依然期待著有人能夠發現……但一切都還是太晚了」

那是他最想忘記卻最不可能忘記的一天,那天,她在門裡,他在門外

「門後是她緊閉的雙眼…但諸如內疚一類的痛苦感受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所以我努力驅使著自己走向了染成血紅色的浴缸…凝視著她」

「儘管她的意識已經遠去,渾身都是鮮血…可她還活著…可她還活著…!!」

「但最終,我們選擇了用雙手去侵犯她的身體,並將她深埋在地底…」

「………她為何如此殘忍?我們又為何如此殘忍?!」

「在為那踏在無數死亡的成功祝酒之時,我提出了這個沒有答案,也不可能得到答案的問題…」

「…然而,我找到了一個方法…一個讓自己贖罪的方法,你已經找到了正確的道路…而這裡,就是她沉睡的地方。別擔心,我們這點聲響不會吵醒她。你覺得你還能再與她相見嗎?來吧,提出你的問題吧,是誰打一開始就在注視著你」

他似乎想起來曾經和卡門躺在草坪上的那段時光,那是多麼美好的過去

「……我不得不承認一點,實際上,我比大家認為的我要脆弱許多,我總是自信滿滿地在大家面前說著諸如『包在我身上』,『跟我來』的話,可我從來都不敢確認我正在做著怎樣的事情…如果有人因為我的行為而受傷,陷入困境…」

「那我一定會憎恨這樣的自己,我很明白這一點,而那就是,為何我會向你求助…無論我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但拜託了,完成那由我開始的工作吧,我們人類的內心是柔軟而脆弱的,哪怕是一次衝擊也有可能讓它崩潰,我也一樣…但是,你都能承受住那份惡意,唯一的道路是不變的,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不然那就不是你了,對吧?」

「…………你在遲疑嗎?但我對我走上的道路感到害怕時,我也產生了疑惑,那種感覺就像,植物的光合作用,別那麼緊張,閉上眼睛……是的,就是那樣,讓身體儘可能地放鬆,放空你的思想……有些癢是嗎?但你得忍著,然後…」



「消失吧…」



「………沒錯,只有我,只有我能夠實現她的理想,只有我能夠完成她的遺願,只有…我…」

「…可她未曾提醒過我,這條通往理想的道路上布滿了鋒利的棘刺……」

房間的一角被揭開,絕望的氣息撲面而來,巨大的水缸中漂浮著一個人的全套神經系統,至於是誰的…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

「這是卡門的犧牲換來的『水桶』,『水桶』是這個地方的起始,也是這個地方的終焉,它源源不斷地產出無窮無盡的cogito,伴隨湧出著生命與死亡,當我們看見浴缸中溢出的鮮血時,我們本以為一切都已結束了,然而…我們犯下了不會比這更離譜的錯誤…她…還活著,像那樣『活著』…她注視著我們跋涉過的每一條道路…」

「她心中的理想實在是…太紅大了……僅憑我們這點螻蟻般微不足道的力量,根本沒法去實現那理想……」

「…她犧牲了她的一切,可我…你,我依然還記得,為了成為翼,為了留在翼中,我們都犯下了何等的暴行…起初是螳臂當車般的無謂反叛,在那之後,我們變成了什麼模樣?…就像其他的翼一樣,我們完美地完成了那些暴戾,殘忍,血腥的任務,我們甚至進化出隻屬於我們自己的殘暴,在其他翼裡找不到的殘暴——犧牲渺小的生命以實現她崇高理想的故事仍需進行下去…」

「…所以,我們必須,也只能是狂熱於能源生產,草菅人命的瘋子…」

「……可我們心中明明都知道…我們真的只是在假裝我們不願意麵對無數的犧牲嗎……?只是為了加入翼,避開首腦和眼線,就活活挖開一個活人的大腦…只是為了獲取能源,就將一個活生生的人扔進那些怪物的嘴裡…只是為了讓他反覆地經歷那些痛苦,就讓他陷入永無止境的循環…普通人根本做不出這樣的事情吧?!」

「但懦弱的我們最終選擇充耳不聞,選擇對我們犯下的一切一無所知…」

「為了記住這些罪孽,為了記住那些無辜的犧牲者…我將自己命名為亞伯拉罕(Abram)」

「我做下的這些事兒都是為了什麼?我甚至連這也無從得知…但都已經無所謂了,沒有意義,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

「你和我所剩下的,只有贖罪了……」



房間開始變得如同粘液般腐爛,而眼前的是更加年輕的一個青年,他有著長長的白髮以及宗教色彩濃厚的長袍,他一隻手臂完全露在外面,上面滿是看不懂的花紋

「歡迎,吾已在此苦苦等候多時」

「哼,無聊至極,你也知道,世界對於知曉至高良善之人,已毫無樂趣可言,仔細想想這個悲慘的世界,『奇點』使你周遭的一切變幻無常,『翼』操縱著整個世界,脫離了『翼』的約束,無人能夠成活,『翼』是何等殘暴,凡人心知肚明,可他們只能選擇沉默,不肯服從『翼』的人,註定成為『失敗者』,隻身一人滾出這個世界。而這,便是你眼下的處境」

「『過去的我是何種存在?此刻的我應有何打算?未來的我又該前往何方?』,促使人類成長的疑問,早已恇怯不前。凡人奄奄垂絕,苟且度日,吾觀望著早已預見的墮落,心中的枯燥自是無以言表,也正因如此,吾發現了它——凡人心中的『光芒』,這和那人心中的光芒無關,那是他人賦予的,而這是每個人天生所擁有的,無奈,多數人窮其一生都無法瞥見那片光芒,捨棄現實,追求虛假,這樣的人必然可悲,凡人開始將光芒封閉在內心深處,而卡門決意引出那片光芒,於是,吾得以一覽真相」

「異想體並非虛幻的存在,異想體的實質,即是從封閉的心中抽出的光芒,它們,才是人類最真實的形態,異想體是凡人褪下的,最純凈的軀殼。它們才是這個時代真正的人類,凡人畏懼著它們,並試圖控制它們,你無須責怪那些無知的鼠輩,人類羞於看見裸露的身軀,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無論如何,你和吾都已理會——卡門將成為締造新人類的禁果」

「現在,高聲呼喚吾的名字!吾名亞當(Adam)——第一位新人類!」

「吾將在這廣袤的森林播下新的種子,靜候種子開花結果,那顆能夠啟迪人類的禁果,一早就生長在每一個人心中,然而早就被人遺忘,凡人隻消咬下一口,即能被賜予無窮無盡的智慧,從迷茫中睜開雙眼,人類將從忘卻自我的罪孽之中迎來救贖,直到那時,他們才會自覺恥辱,一旦我能從每一個人的『井』中取水,那麼凡人就再也無需封閉自我,試想一下,那被壓抑著的一切將以各種形態爆發而出,那樣的場面,真是讓人悸動不已!」

「凡人時常問到,『我們為何而存在?』,他們不能給出答案,可是,吾能,加入吾,吾自然會向你展示——」







艾因很明白,自己看到的都是自己,這是內心在對自己發問,來自自我、本我、超我的發問,但答案卻如同海中針一般難以尋覓,已經解決了那麼多的困難,最後難道要在自己手上倒下?雖不甘心,但也只能…

「喂喂喂,你這就不行了?曾經那股幹勁和氣勢哪去了?…你還是那麼死腦筋,即使我懷著厭惡的心情留在你身邊你都還不明白嗎?你從來不是自己一人,不要自己硬撐了,有時候也依靠一下大家,好嗎?」

卡特蘭的聲音回蕩在腦海裡,艾因很清楚此時她還沒有回來,那麼這個聲音究竟是……

但不論如何,艾因似乎抓住了那些難題的答案

是啊,答案一直在自己的眼前,為何還要苦惱呢?







【「昂首闊步的信念」】

【「卓爾不凡的理性」】

【「愈加善良的希望」】

【「生存下去的勇氣」】

【「存在意義的憧憬」】

【「守護他人的決意」】

【「值得託付的信念」】

【「直面恐懼,斬斷循環」】

【「擁抱過去,創造未來」】

這便是…答案,也是最後一個【質點】







【「純真的自我」】

【光之種萌芽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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