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焰拿著戶口本，想讓大伯托關係把戶口單獨列出來，這樣方便後續他們不被限制。

大伯不怎麼願意，因為顧白焰畢竟才十幾歲，在他眼裡還是個半大孩子。

還是顧白焰勸導對方，告訴他事已至此，再說其他也沒什麼意義了。

大伯還想掙扎，顧白焰最後隻說了一句，「您捨得我們姐弟倆不讀書了嗎？」

大伯妥協，去找村裡鎮裡的熟人，給顧白焰重新分個戶口出來。

最後還是並沒有辦理出來，因為未成年不能單獨上戶口。

後面大伯大伯母提議，把戶口轉到了他家，等顧白焰十八歲以後再轉出來。

這也是一個好結果，因為顧白焰不確定對方會不會在他十八歲後反悔，現在轉出來以後也容不得他反悔。

協議之前，顧白焰一直在想如何破解兩人會生出的小心思。兩人必定會因為他們要離開去市裡上學心生戒備，害怕兩人一去不回。

在這方面，顧白焰不要太了解沈大柱和王麗。

如果不是沈大柱還抱有養老心態，覺得他們還能被利用。那麼顧白焰是真的要破罐子破摔了，他可不想再提防他們了。

讓顧白焰猶豫的點是因為沈箏是在他們手上，顧白焰可以輕易脫離這個環境，沈箏卻很難。

因為無論從法律還是現實上來講，對方都能輕易控制住才十四歲接近十五歲的沈箏，旁人還不好說什麼，或者懶得管別人閑事。

好在對方投鼠忌器，給了顧白焰機會，讓顧白焰順利帶走了沈箏。

可見面子和養老對於沈大柱和王麗來說，究竟有多重要。

只希望他們能就此打住，安分一點。

沈大柱這邊也不覺得如何，只要他們老了還有錢。那麼日子就不會太差，夠他吸煙喝酒打牌就好。到時候他死了，礙於村裡的顏面，顧白焰還能不回來給他辦喪事？

這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只需要花兩萬塊外加一些舊衣服小零錢就可以得到這麼大的收益，還是劃算的。

王麗垂著頭，她內心裡有些後悔。畢竟不是親兒子，養了幾年連恩情都不顧就跑了，要是生的是親兒子就好了，怎麼打怎麼罵都不會跑。

關鍵是養老錢，沈大柱恐怕以後不會給自己。

這讓王麗心底多少有些不得勁，懦弱如她，竟然生出一絲離婚改嫁生兒子的念頭。

畢竟還是親生的孩子靠譜啊，不管如何都能管好。

想到這裡，王麗怯怯看了一眼沈大柱，轉身提出自己想回娘家冷靜一下。

沈大柱絲毫不在意王麗的想法，揮揮手就讓她滾。

如王麗想的那樣，沈大柱心裡根本沒有過些年拿錢給王麗的想法。按照縣城的撫養費，那兩個不孝的東西最多給到兩千塊一個月，這些錢可只夠給他一個人花。

夫妻倆看似夫唱婦隨，實際已經離心。

王麗趕回娘家第一件事就是跟父母兄弟說了發生的事，表達自己想離婚的想法。

她覺得還是抓緊時間生一個自己的孩子保險，沈箏她是不指望了，一個小丫頭片子，就當已經沒了。

娘家雖然不看重她，但也支持她的想法，畢竟以後沒孩子沒錢，總不能讓回娘家來養老吧！

大家一拍即合，準備先去看老中醫，看看還能不能生，再找找有沒有合適的有點錢的老光棍，然後離婚再婚。

鄉下風俗表面確實非常封建，可有些時候，也最多不過嚼兩句舌根子。只要你和別人沒矛盾沒利益衝突，一般人根本不會當面說起這個話題，就算說起也生怕被當事人知道了。

因為怕以後有事求到對方身上，得罪人得不償失。

沈大柱完全不知道老婆要飛了，每天幹了一點活兒，便開始扎進麻將館開始打麻將。

孩子不用他養了，以後還有人養老，他整個人都有點活泛起來了。

顧白焰帶著沈箏走的時候，王麗出於不知道什麼心態，還送過兩人一程。

沈箏沒給她好臉，從小到大她只知道指責她，根本沒有一丁點把她當親生孩子的作為。

以後除了贍養費，她一點都不想和他們有所交集了。

王麗並不解釋。

顧白焰在村裡留了一個星期，從大伯那裡知道最近對方似乎在做些什麼。但他並沒有在意，默默提著兩人的行李頭也不回離開。

王麗看著兩個互相扶持離開的背影，臉上表情還有些複雜。

內心裡，她有些後悔了吧，為什麼對這兩個孩子都不親近，躲在沈大柱後面默默看著他們被欺負，都沒幫過他們。

以後她對待孩子，不能這樣了。

沈箏回頭看著生自己的媽媽，抿了抿嘴唇，眼神裡有瞬間柔軟，然後立刻被堅定替代。

不管怎麼樣，都不能走回頭路。

這個是她在教科書上獲得的道理，也是她的人生信念。

第一次，兩人走出了縣，進入了海江省臨西市，偌大的城市給了兩人極深的震撼。那些教科書上的畫面，在這裡成了現實。

顧白焰和沈箏沒有帶很多衣物，兩人拉著兩個箱子，裡面全是顧白焰的書本。

這還是捐出大部分後留下的有用書本，沈箏甚至隻留了一套換洗的衣物，一切以弟弟的書本為重。

下了中巴車，顧白焰並沒有尋找公共汽車，而是帶著沈箏坐上了計程車，前往第一中學。

還有兩個月才到開學的時候，顧白焰決定先租個房子住下。

這幾年他的積蓄已經有八萬之多，這些足夠兩人的高中生活。況且顧白焰也不用租幾年，租兩三個月足夠，他和沈箏開學後會去住宿。

聽說學校的住宿條件是不錯的，顧白焰不需要擔心。

安頓下來，等到晚自習後，顧白焰才聯繫了兩個堂哥。

沈平和沈安看到兩個人高興得直蹦躂，他們以為要下半學期才能看到兩人，沒想到現在就看到他們了。

聽到沈大柱的行為，兩人氣得直撩袖子。

「堂叔也真夠可以的，之前不給錢就算了，還不打算讓你們讀書了！」

沈平是個暴躁脾氣，十分看不得對方這麼無恥。顧白焰相信要不是沈大柱人不在這裡，如果在這裡，對方指定找他乾架！

沈安就好很多，只是皺緊的眉頭告訴大家，他也並不是一點脾氣沒有。

沈箏拉著沈平安慰，把後面的事告訴了他們。聽到連戶口都遷出來了，沈平瞪大了眼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脫口而出道：「那我們以後不就是真兄弟姐妹了！」

沈安都被弟弟的話折服了，可想想也不是沒有道理，這甚至相當於斷絕了關係。

顧白焰笑道：「我們本來就是兄弟姐妹，哪還分真假。走，弟弟請你們吃牛肉火鍋慶祝一下！」

沈平沈安點頭，他們知道顧白焰掙了多少錢，請吃火鍋九牛一毛啊！

沈箏也跟上，四個人好好吃了一頓。

算是慶祝。

之後的日子就是顧白焰看書外加給沈箏補習，沈箏雖然底子已經漸漸被顧白焰補足了，但和市裡的學生還是差了一截。不能有絲毫懈怠，不然根本跟不上班裡其他同學的進度。

沈箏乖乖接受弟弟補習，這麼多年她也習慣了。

再說她也能察覺出來市裡和鎮上的區別，這種區別必須要刻苦努力才能追上。不然只會越掉越快，甚至淪為墊底勸退也不一定。

……

林敏拿著最近顧白焰給的書單和想要找尋的資料，臉上泛起了難色。顧白焰需要的東西是越來越難找了，她有些苦惱自己的人脈不行。

上次她託了在大學當講師的同學才拿到，這次對方也表示沒有了，這必須要國內知名大學才有。

顧白焰的進步十分可喜，她都不忍對方得不到想要的資料。

下班後，林敏拿著書單，進入市裡最大的書店，把能買到的買來。

一邊看書，林敏一邊想顧白焰應該是最後一次請她幫忙了，以對方的成績，應該考進了本地市裡的高中，甚至是重點高中。

相信要不了兩年，她就能在自己的城市見到對方了。

想到這裡，林敏臉上露出欣慰的笑。

能教到這麼好的學生，她覺得很有成就感。

正想著，林敏被身旁的人碰到肩膀，手上的書和書單全都掉落在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對方衝過來的力道不淺，林敏胳膊都有些麻。

「抱歉，撞到姑娘了吧。」蒼老的道歉聲響起。

感受到周圍傳來的視線，林敏不好意思朝各處點點頭。

捋了捋短髮，林敏看向面前滿頭白髮的老年人。沒敢指責對方，搖搖頭蹲下·身撿起自己掉落的書本。

老人也低下頭幫忙撿，小聲重新說了句抱歉。

林敏小聲表示，「沒事的，我是年輕人，比你們老年人耐撞多了。」

老人戴著金絲眼鏡，目光落在飄到三四步的長條白色單子上，目光微微一凝，半起身撿起來仔細看起來。

「小姑娘年紀輕輕，沒想到看的書已經這麼深奧了，你是要找這些書？書店可不好找哦！」老人把書單遞給林敏，慈祥一笑緩緩道來。

林敏抱著書本接過書單，搖了搖頭道：「不是我看，是我的學生要看。和您說的一樣，這些書確實不好找，我恐怕要和學生說抱歉了。」

老人聞言眉頭緊蹙，嘴巴微張，想了想還是沒說什麼。

兩人分別走開，林敏不在意，結帳後準備回家，明天早上給顧白焰寄去。

距離收到信件已經一個星期了，她的效率著實不高。

走進小區，林敏抱著書，被門衛叫住了，遞給她一封信件。

2010年，傳統的信件已經被簡訊取代，門衛第一次收到還挺新奇。

後來門衛才知道，這是林老師支教的學生寄來的。

而且這一寄，就是三年。

門衛已經輕車熟路了，不看收件人都知道是誰，林敏一回來就直接遞給她。

林敏接過信件，神色有些意外，一起帶回了家。

家裡沒人，林敏的父母是高中老師，下班比她遲很多。林敏到家後就拆開了信封，看著信裡的內容，林敏的情緒也變化得極為明顯。

顧白焰首先報了喜，告訴林敏自己和姐姐一起考近了市重點中學，還是全市第一。

後面便說沈大柱不允許兩人讀書的事，以及後續是如何解決的。

並且還告訴了林敏現在他們的居住地。

沈箏也寫了一頁紙，是問好和分享各種事情。

比起王麗，林敏更像是沈箏的長輩。

看著兩頁紙，林敏臉上露出了笑容，兩個小孩都考進了重點中學，太爭氣了！

就在這時，父母的電話打了進來。

頃刻間林敏臉上的笑容變成的煩惱，因為父母給她安排了相親，她不想相親。

最後三令五申威脅，林敏只能答應。

她已經三十歲了，即使社會這些年變得開放很多，相親也是難以逃脫的。

三十歲如果不堅定表示要單身，相親是避免不來了的。

起身收好信件後，林敏到達了相親地點。

在這裡，林敏見到了熟人。

就是之前在書店碰到她那個老人，對方看到林敏也十分驚訝，因為偌大的城市，他們兩個陌生人竟然能在一天之內碰到兩回。

旁邊坐著一位老奶奶，以為兩人認識，便招呼林敏坐下。

林敏正好也不想相親，加上距離飯局還有二十多分鐘，便順勢坐下了。

主要是那個老人知道書，她想順便打聽打聽。

三人互通了姓名。

說了幾句，林□□動提起了書的事，「我的學生實在想看那些書，我想問問，您有渠道找到嗎？」

老人神色有些詫異，看著林敏，疑惑道：「我看你年紀不大，你的學生年紀應該不大！他能看懂那些書嗎？那些書，就算是大學生，也肯定看不懂，最起碼要得是名校碩士以上才能看懂。」

「這麼難懂？」林敏有些驚訝，緩緩睜大眼睛道。

老人笑了，「你不知道？」

林敏搖了搖頭，「他是我之前去支教時教的學生，那裡交通閉塞，一向都是他寄給我書單和想要的方向，我買就行，沒有很注意書籍的深度。」

這下輪到老人驚訝了，「多大年紀啊！」

支教時教的學生，那年紀比他預料的小太多了，他以為最少二十歲上下，還覺得自己猜小了。

「今年十三，他很聰明，」林敏鄭重補充道：「是非常聰明，他不光過目不忘，理解能力也非常好，我三年前走時，他小學就已經自學完成初中的課程。今天我還收到他的信件了，他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了他們那裡的市重點高中。」

特別是在那種環境下，這點顯得尤為珍貴。

想到這裡，林敏臉上露出為顧白焰驕傲的神色。

老人微微瞪大眼睛，和愛人對視一眼，身體輕微前傾，「我可以知道他讀了哪些書嗎？」

「我這裡有記錄，還用手機照下來了，方便沒帶紙條時尋找，」林敏點點頭，掏出自己的手機。

老人雙手接過手機，開始翻看白花花全是照書單的相冊。

兩個老人越看越是驚嘆，這閱讀量太驚人了，而且由淺到深。

看來林敏說的天才之名，根本沒有虛假。

最重要的是對方才十三歲，這個年紀幾乎就達到了名校生的水平，太難得了。

林敏看著對方的表情慾言又止，她想問書的事能不能解決。

老人抬頭看向林敏，讚歎道：「如果他真的看完了，那真了不得，你把書單給我一份，我給你找全，你明天來我家取。」

林敏見狀鬆了一口氣，點點頭，從包裡掏出之前放著的書單，起身雙手遞給對方。

「需要多少錢，您留個卡號和聯繫方式，過後我打給您。」

這家餐廳挺高檔的，對方應該不缺錢，她不害怕被騙。但該有的她要給，不能平白讓對方找。

老人揮揮手，「要什麼錢，我家裡就有，明天你到我家搬！」

林敏咽了咽口水，她知道什麼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的意思了。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黑色休閑衣褲，頂著板寸、身材修長的男生走了進來，看著兩個老人道：「爺爺奶奶？你們怎麼在這裡。」

然後青年看向一旁的林敏，詫異睜大眼睛，「林敏？」

林敏抬頭望過去，回憶了一下，是爸媽發的相親對象照片裡的人。

她看向面前的兩個老人，感慨真有緣分。

顧白焰收到書時，已經是第四天下午。

拆開包裝，顧白焰有些驚訝，因為這次林老師居然把所有書都湊齊了！

這真的是意外之喜。

隨書而來的還有兩封信件，沈箏好奇站在一旁，看到顧白焰拿出兩個信封，驚訝道：「林老師這次居然寄兩封信！」

顧白焰看了看落款，卻搖搖頭，「有一封不是，但寫著我拆信。」

「那我看林老師寫的！」沈箏抽出顧白焰手中林老師的寄來的信，拆開開始看起來。

顧白焰摸了摸厚度，還挺厚，伸手也拆開自己手裡的信。

寫信的應該是一個老人，開頭是簡短的自我介紹。

顧白焰眉頭一挑，詫異於林老師怎麼突然認識了這樣德高望重的專業人士了。

對方表達了對顧白焰欣賞，並附帶了一些難題，並表達後續可以繼續郵寄書的想法。

附帶地址。

有點像是在測試顧白焰的累積深淺。

顧白焰翻開下一頁，是整整四五頁的題。

還挺直接的，顧白焰仔細看了一眼題，不算特別難。

他把書本分門別類放好，伏案開始答題。

他還是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展露自己的知識量呢，顧白焰如是想到。

沈箏看完信就看到弟弟在寫什麼，她湊過去看了一眼，一個字都看不懂，立即掉頭不再自找不痛快，坐下來自己開始讀書。

房間裡一前一後兩個書桌前，兩個稚嫩人影認真做著自己的事，從下午到夜幕星河。

顧白焰花費了三四個小時，才把這些題目全部做完，放好等第二天郵寄回去。

房間裡燈光已經打開，沈箏還在學習，顧白焰起身去煮麵，還放了兩顆小白菜。

這是房東知道兩人的身份後騰出的多餘電磁爐，方便兩人吃點什麼東西。

沈箏吃完飯洗碗，在房間裡動了動，繼續開始學習。

顧白焰也差不多，拿出那些想看的書默默看，迅速積累知識。

自律在這些年的鍛煉裡，已經深入顧白焰和沈箏的骨髓。

偶爾星期六星期天沈平和沈安因為路途太遠回不去家，就會來顧白焰這裡。

之前他們還挺害怕顧白焰這個卷王的，後來被他爹狠狠□□幾次後，就不敢怕了。後來切身體會讀書好的好處後，就更加貼近顧白焰了，跟著顧白焰卷。

日子這樣流淌過去。

中間暑假沈平和沈安沒能回去，重點高中需要補習不說，大伯也專門打電話來說不回去，讓他們好好跟著顧白焰一起。

跟著顧白焰比回家好，他也放心。

兩人還準備玩耍十幾天的，直接夢碎。

顧白焰也沒有完全限制他們，偶爾帶著三個人出門逛逛這座城市。

中間顧白焰還和那位叫聞時的老人通信，兩人討論問題來不亦樂乎，幾乎三五天就有厚厚的信件和包裹交換。

轉眼到了開學的日子，顧白焰作為市第一，顧白焰得到了各種目光。

顧白焰和沈箏不是一個班，沈箏的成績只夠普通班，顧白焰是實驗班。

還有顧白焰明年想參加高考的事，在此之前顧白焰就跟沈箏說過。沈箏當然支持顧白焰，她也沒有理由阻止。

弟弟是天之驕子這個映象，從小刻畫在沈箏骨子裡。

兩人報了名，順利入學。

……

「你要參加來年的高考？！」

王老師看著面前的少年，如果不是對方成績很好，他會覺得對方是在和她開玩笑。

顧白焰堅定點頭，「我覺得我的水平到了，可以請老師和校方在報名的時候給我報下名嗎？」

班主任王老師定定看著顧白焰，表情費解，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知道你成績很好，但高一和高三去考不一樣，他們中間的知識量相差非常多，而且完全沒必要，你年紀還小。」班主任試圖勸顧白焰。

「您和校方可以試試我。」顧白焰表情鄭重，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