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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要拯救的主角都重生了》第69章 電話
店門外風鈴在悶熱的夏風中有氣無力地響,沈系已經離開十分鐘了。

林眠仍然站在原位,低垂著眼,眸中神色明滅不定。

好半天,他拿出手機,解鎖了屏幕。

上次的搜索框記錄還沒清除,林眠抿唇,順著「江雲嵐」三個字點進去,入目就是最近的一條新聞。

#江氏董事長疑患重病,江氏股價何去何從#

新聞報道裡表示,一年前新上任的江氏董事長已經有兩周時間未曾出現在大眾視野裡。

有小道消息爆料,他最近病得很嚴重,已經到了危及生命的程度。

這條消息一出,整個金融界都隱隱震蕩,畢竟江雲嵐的豐功偉績還歷歷在目,江氏的股票能漲到令人咂舌的價值,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江雲嵐坐著那個位置。

但如果他年紀輕輕就因病退位,恐怕股價會瞬間暴跌。

一時間,唱衰江氏的聲音甚囂塵上。

記者試圖採訪江氏員工,得到的回答或是緘口不言,或是無可奉告。

唯有江雲嵐的親叔叔江渡面對鏡頭,笑容可掬地給出了一些含糊而模稜兩可的回答:「大家稍安勿躁,要相信江氏會做出對得起廣大股東的選擇。」

只不過他現在早已遠離了權利鬥爭的漩渦,坐的是個閑散職位,稍微有點腦子的人就不會被這暗搓搓的話帶節奏。

但在這種人心惶惶觀望不定的情況下,江雲嵐卻一直沒有公開露面闢謠,就足以側面佐證出傳言的可信。

新聞也持悲觀態度,寫這篇報道的可能是什麼江雲嵐死忠粉,甚至表示失去了小江董,會是整個金融行業的重大損失。

後面又開始介紹江雲嵐在商戰中無往不利的傳奇,林眠懶得再看,神情複雜地關掉了屏幕,視線虛無地透過奶茶店的窗戶看向外面的街道,再次開始走神。

沈系沒有騙他,江雲嵐的狀態似乎真的很不好。

像是向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粒小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林眠緩緩捏緊了手裏的奶茶杯身,頗有幾分心亂如麻。

還記得上次見到大少爺的時候,對方就身形消瘦臉頰凹陷,落魄得不像是富家少爺,反而是被雨水打濕的流浪狗。

那雙狹長風流的眼睛裏陰霾濃得化不開,卻還是儘力將所有晦暗情緒盡數克制掩埋,膽怯而局促地沖他露出討好的笑。

改變得那麼明顯,像是在這兩年裏吃了很多苦頭。

只是當時的林眠心臟冷硬毫不動搖,輕描淡寫地朝著他扔出了重磅炸彈,說自己打算開始一段新的戀情,警告對方不要再來打擾。

回想起當時江雲嵐的表情,林眠微微皺眉,當時沒覺得怎麼樣,現在心臟那裏卻莫名有點不舒服。

所以,江雲嵐的狀態不好……是因為自己嗎?

這時,奶茶店的門又被人推開,林眠思緒被打斷,下意識看過去。

是熟悉的退休大爺,頭髮花白,身穿老頭衫,手裏搖著一個大蒲扇,進了門就中氣十足地喊:「小林,你現在營業了嗎?還是老規矩,做杯奶茶給我帶走。」

這個大爺一直拿著給孫女買奶茶的借口,三天兩頭地來林眠店裏買當季新品。

林眠已經知道對方是江雲嵐的代購,不過也一直沒有戳穿,假裝自己被蒙在鼓裏,任由大爺靠著代購賺點外快。

不過江雲嵐不是狀態不好麽,怎麼還能喝奶茶?

林眠臉上溫柔的笑容一頓,緩緩收斂,某個念頭緊跟著跳出腦海。

——難道連新聞都是假的,是他在做戲?

心情還沒來得及發生變化,只見那大爺熟門熟路地找了個靠近空調的位置坐下,嘆了口氣:「也就只能買這一回嘍,以後能不能再來就是未知數啦。」

林眠這次是真的愣住了。

愣神幾秒,他轉身取下圍裙繫上,背對著大爺的語氣平常稀鬆,像是有幾分好奇:「怎麼了,您的孫女是以後不來了嗎?」

大爺張口想說什麼,卻礙於某種原因住了嘴。

他眉頭緊皺著,好半天才下定了決心,嘆氣道:「反正應該是最後一回,大爺就說實話了,小林你聽了可別生氣……你這奶茶不是給我孫女買的,是有個大老闆托我代購,每三天買一杯,給他送過去。」

林眠早就知道了,卻還是裝出一副驚訝至極的樣子,回身看向大爺:「大老闆代購?」

他笑了笑:「大爺您別開玩笑了,真正的大老闆要什麼沒有,怎麼會來我這小奶茶店買奶茶呢,還要托您代購?」

大爺一拍大腿:「可不是嘛!別說你不信,我當時也不信,還以為是詐騙團夥,專門騙我這老年人的錢呢!」

「不過後來他手底下的員工把我帶到了車裏,我一看那車——好傢夥,勞斯萊斯幻影,開得起這車的人,哪裏看得上我兜裡這點錢啊,也就放心了。」

林眠:「……」

這話說得倒也沒錯。

大爺陷入了回憶:「那老闆挺年輕的,長得也俊,人也客氣,讓我幫他在你這裏買奶茶,但別說出來是他指示的。」

「我當時就納悶啊,一頭霧水的,問他為什麼不自己來,反正買杯奶茶動動手指頭的事,找手下買也行啊,非要找個陌生人來買。」

「他說他人在京城不方便取,具體的也沒詳細解釋,反正對我態度挺好的,又說不白買,會給我辛苦費。」

「我尋思著買杯奶茶也不是多大的事,反正人退休了,天天閑著也是閑著,有錢掙誰不願意啊,就答應了。」

林眠適時疑惑開口:「那又為什麼突然不買了,是出了什麼事嗎?」

大爺嘆氣道:「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前兩天,一直收奶茶的那個助理給我打了電話,說老闆最近身體不好,吃不進去飯,醫生說要戒掉所有甜食,讓我買完這杯以後就不用幫忙了。」

說著他掏出手機,向林眠展示聊天記錄:「你看,他還給我最後轉了筆錢,數額挺大的。」

林眠接過手機看了看,果然和大爺說的沒什麼不同。

那個早安打工人的微/信頭像莫名眼熟,林眠回憶片刻才想起來,這不是一直跟在江雲嵐身邊的苦逼特助嗎。

沒想到兩年不見,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苦逼。

……所以,新聞不是假的,江雲嵐的狀態確實不好,不好到將近兩個星期沒出門。

心緒紛亂地做完了最後一杯奶茶遞給大爺,把他送出門外,林眠猶豫片刻,再次掛上了不對外營業的牌子。

他現在並不冷靜,還是暫時不要迎接客人了。

大少爺目前到底是什麼情況……會有生命危險嗎?

說不擔心自然是假的,畢竟江雲嵐的人身安全和林眠息息相關。要是他真出了事,林眠的任務失敗,那他也活不成。

林眠斂起眉眼,想到人身安全時,手上動作一停。

對了,001之前不是說過……如果江雲嵐真的遇到了什麼危及生命的狀況,它會發出警報。

但現在看起來,江雲嵐出問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001卻一直沒和他說過。

是真的不致命,還是因為001消極怠工時間太長,一直沒回到這個世界,所以沒有檢測到?

林眠沒有猶豫太久,就在腦海中呼喚001。

過了片刻,001不明所以、屁顛屁顛地回來了:【宿主有什麼事嘛~】

林眠抿唇,斟酌著問:「我看新聞裡說,江雲嵐的身體似乎出了不小的問題,已經有半個月沒出現在公眾視野裡了。」

001的第一反應也是氣運之子病得很嚴重,嚇成了一個扁球,忙不迭去翻自己的警報器歷史:【氣運之子不會要壞掉了吧!】

林眠無視了系統奇怪的形容,耐心等待它查詢出結果。

但片刻後,001聲音疑惑地回復:【可是宿主,我的警報器確實沒有任何預警啊,這邊顯示氣運之子並沒有生命危險……】

它靈光一閃,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難道氣運之子是想用這條假新聞把你騙回去嘛!真是太壞了!】

換做以往,林眠應該也會這麼覺得。

但是親眼看見了江雲嵐最近的轉變,沉默片刻,他還是沒有贊成001的話。

要是江雲嵐的目的是把林眠騙回京城,那和把他強行綁回去也沒什麼區別,何必這麼吃力不討好,大少爺還沒有蠢到這種地步。

何況上次見面時,林眠對江雲嵐的態度堪稱不假辭色,字字誅心,從頭到尾都沒有心軟過,想來江雲嵐也沒有把他成功騙回去的自信。

那問題可能出現在警報器的判定上,也許江雲嵐確實很痛苦,只是沒有觸發到報警的那個點。

所以思索片刻,林眠又問:「你的警報器,在什麼情況下會發出預警,判定氣運之子正性命攸關,需要救援?」

001第一次被問這個問題,更困惑地去翻警報器使用手冊,片刻後回答:【主神給的手冊上寫,當系統這邊計算出氣運之子的存活時間小於等於三天時,就會向宿主發出預警,提醒宿主早早做準備啦~】

「……」

林眠的額頭綳出幾根青筋,勉強維持住了得體的笑容:「存活時間小於等於三天?那如果江雲嵐得了極難治癒的重度抑鬱症,我也只能在他快要支撐不住馬上要跳樓的三天前才知道是嗎?」

001:【……】

001後知後覺,自己這個警報器,似乎也許好像大概,沒什麼用處。

它可憐無助又弱小地把自己縮成一團,慫唧唧道:【那,那宿主,你的意思是,氣運之子現在可能已經病得很嚴重了是嗎?】

林眠揉了揉眉心,回身去找自己的手機,道:「不排除這個可能。」

那可怎麼辦!

一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氣運之子有嗝屁的風險,飛速把重大bug記錄下來的001有點想哭。

可惡!為什麼它的任務完成總是這麼命途多舛啊!

「……算了。」

好半晌,林眠垂眼拿出手機,終於下定了決心:「我給王特助打個電話問問。」

001一驚:【宿主……宿主你要主動聯繫氣運之子嘛?】

明明之前的宿主對氣運之子避之唯恐不及,這還是頭一次表現出願意交流的心思。

林眠手上動作不停,幸好他還記得特助的手機號,徑直撥通了號碼,聞言淡淡道:「恐怕只能這麼做了——我總得想辦法確認情況,畢竟他的命比什麼都重要。萬一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導致任務失敗,讓他把自己給搓磨死了,那我也活不了。」

001:……嗚嗚!

001自知理虧,慫兮兮地閉麥了。

等待特助接通的過程中,林眠默默審視自己的內心,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靜,並沒對即將發生的對話有什麼排斥或是抗拒的心思。

但是心情也算不上好。

這段時間,自己的心態似乎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一想到江雲嵐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忍受著極大的痛苦,林眠的第一反應並不是覺得解氣或者無動於衷,而是變成了某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

心臟的跳動沉重而平緩,沒有半分鬆快。

……他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心疼大少爺。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被林眠立刻掐斷。

他揉了揉眉心,還沒來得及深思這縷感情的具體來源,電話接通了,特助熟悉的聲音一板一眼響起,平淡語氣難掩打工人的悲催:「您好,哪位?」

林眠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磁性,讓人聽起來心曠神怡,如沐春風:「是王特助嗎?我是林眠。」

電話那頭靜默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隨後一聲巨響,那頭的人似乎跳起來,打翻了什麼東西。

王特助丟失了業界精英的幹練,結結巴巴道:「林林林管家?哦不對不對,抱歉,林先生——您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了?!」

一邊這麼說,心裏一邊冷汗直冒:林管家這麼久沒和老闆聯繫,卻主動給他打電話,也不知道自己的魔鬼上司會不會又亂吃飛醋。

而且他還不能瞞著江雲嵐——因為此時此刻,老闆就在他身後。

王特助已經感覺到那陰森濃稠、殺氣有如實質的目光了。

這個場景,總覺得似曾相識。

他背後寒毛直豎,乾巴巴咽了口口水,為了自證清白光速打開免提,恰好聽見林眠笑道:「是這樣,我有些事情想問你,你現在有時間嗎?」

停頓幾秒,特助的聲音才響起來:「咳,那什麼……有,當然有了!您想問我什麼,儘管開口問就好!」

林眠也不拐彎抹角了,沉吟片刻,直接打直球:「少爺他,身體現在怎麼樣?」

特助一愣,沒想到林管家竟然是打電話來關心老闆身體的。

「這個……」

他的眼神下意識瞟向身後,恰恰迎上江雲嵐被蒼白臉色襯得愈發黑沉的眼,眼中神情怔愣,像是也沒料到林眠的話。

特助用肢體動作,小心謹慎地請示老闆該如何回答。

等回過神來,江雲嵐眼中剛剛燃起的一簇小火苗又緩緩熄滅,徒留一地死灰。

他垂下眼瞼,緩緩後倚住床頭,臉色晦暗不明,顏色寡淡的薄唇開合,做口型:「告訴他一切都好。」

特助瞭然,於是對林眠那邊笑著道:「小江董的身體挺好的,勞您費心了。」

「挺好的?」林眠的聲音溫柔且訝異:「可我在財經新聞裡看見,少爺已經半個月沒在公共場合露面了,江氏的股票價格也開始走低……真的沒出什麼問題嗎?」

明白了老闆的心思之後,特助就明白該往什麼方向編瞎話了,鎮定自若地笑道:「我和您透露一點內部消息吧,其實小江董是刻意不露面的,為的是演一場戲,藉此機會清理掉江氏內部某些渾水摸魚的人。其實他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問題,讓您白擔心了一場,真是對不住。」

「這樣啊……」

電話那頭,林眠的聲音若有所思。

特助悄悄鬆了口氣,本以為成功遮掩了過去,剛想迅速說一句「您還有其他事嗎」然後迅速掛斷電話。

但這時,林眠突然開口,語氣平靜而篤定:「少爺在你身邊對吧。」

特助:「!」

特助先生閑適的一口氣活活卡在肺管子,吐不出去咽不下來,硬是憋紅了臉。

好半天,他才咳嗽兩聲,勉強開口,還在垂死掙扎:「沒有啊,我現在是一個人待著的,您怎麼會這麼說?」

林眠在打電話的時候,讓001幫忙定位了一下王特助目前的IP位址,得到的結果是對方人在A國。

他是江雲嵐最得力的特助,工作時間走到哪裏帶到哪裏,這也就說明,江雲嵐目前人也在A國。

如果只是按照特助說的那樣演戲,只需要不露面就好,完全沒必要大費周章,千裡迢迢跑到國外。

所以,江雲嵐的身體必然出了很大的問題。

而特助剛剛吞吞吐吐的反應顯得很是心虛,所以林眠隨口詐了他一波,沒想到特助反應這麼激烈,像是把「小江董就在我身邊」這幾個字刻進聲音裡了。

默了默,林眠並不理會特助的狡辯,只是語氣平靜地再次開口,話卻不是對著特助說的:「麻煩少爺接一下電話。」

壞了呀。

特助欲哭無淚,戰戰兢兢地回頭,看向坐在床上的江雲嵐。

他那閻王爺一樣的頂頭上司卻沒有任何不悅,恰恰相反,怔愣過後,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受寵若驚。

江雲嵐偏頭掩住嘴,清了清許久不用的嗓子,向著特助伸出一隻手。

特助如蒙大赦,立刻關掉免提將手機遞給老闆,並沒有那個膽子留下聽江雲嵐的牆角,忙不迭假裝鵪鶉,站起身溜出了門。

江雲嵐將手機慢慢貼近耳邊,輕聲道:「……喂。」

距離林眠上次聽見江雲嵐的聲音,又過去了兩個多月。

電話裡傳來的熟悉嗓音輕而沙啞,音質與以往沒有任何區別,只是語氣迥然不同。

林眠不著痕跡地捏緊了手機,平視自己的心,照舊是沒有任何的排斥意思。

不管心裏如何起伏,他的聲音還是平靜溫和的:「少爺現在在哪裏?」

聞言,江雲嵐向窗外望去。

無邊無際的漆黑夜幕之下,高樓鱗次櫛比,霓虹燈光繁華而迷幻,與病房內的冷清悄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沉默片刻,他還是沒有繼續向林眠說謊:「我在A國。」

林眠緊跟著問:「少爺去A國做什麼?」

這次對面沉默的時間更長。

林眠平平注視著被日光籠罩的風鈴,耐心等待著。終於,聽見江雲嵐避重就輕道:「身體出了點小毛病,來A國的醫院調養一下。」

「小毛病。」

林眠意味不明地重複一遍,又沉默下來。

因為他的久久不言,電話那端的人似乎有些慌亂,呼吸聲明顯重了起來,又小心地喊了一聲:「阿——林眠?」

連林眠的昵稱都不敢喊,怕他生氣。

林眠其實是暗暗惱火的,心道怎麼都到了這個地步大少爺還是不肯說實話。

但聽見他謹小慎微的聲音,似乎能想像到對方在遙遠的海岸那頭慌亂無措可憐巴巴的神情,於是那點怒意便再也撒不出來,慢慢消弭了。

最後,林眠也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慢慢坐回了原位,輕聲道:「我都給你打電話了,你還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

電話那頭頓時沒了聲息。

林眠還沒說完,皺著眉頭,像是老師在批評學生:「小毛病小毛病,是不是下次見你就是在葬禮上了?你說實話——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

他說的話難得冷酷犀利,江雲嵐卻絲毫沒有被冒犯的不悅,只是忐忑地握緊了手機,消瘦的骨節突出,小聲問:「你是怎麼知道的?我記得你明明從不看財經新聞——」又怎麼可能為了他特意去看。

林眠隨口道:「我是不看,不過多的是人看。恰好遇見了沈系,是他告訴我的,不然我還要被你瞞到地老天荒……」

「沈系?」

這個詞立刻就觸碰到了江雲嵐某根敏感的神經,他噌一下坐直,語氣都變得森然起來:「他又去煩你了?」

察覺到電話那端的人陡然從淋雨的流浪小狗變成了威脅齜牙的惡犬,林眠無言一秒,立刻安撫:「想多了,他說他來C城做考察工作,我們偶然遇上而已。」

江雲嵐冷哼一聲,這個時候說話倒不病裡病氣的了,重有了幾分當年獨斷不羈的意味,陰陽怪氣地上眼藥:「考察工作?他那個工作就是我安排的,閑職一個,根本不出差。再說了,沈家最近根本沒有需要去C城的項目,他去出陽差還是陰差?」

被他這麼一說,林眠也察覺出了幾分不對,細品幾秒,意味不明地問:「你的意思是,他故意到我面前來賣你的慘?」

沈系是吃飽了撐的不成?

江雲嵐也意識到了不對之處,幾秒之後,剛剛那股狠勁沒了,復又虛弱下來,語氣沙啞而無奈:「應該是我媽做的,想騙你心軟……還好你沒上當。」

林眠本來沒怎麼心軟,但聽見江雲嵐語氣慶幸地說出「還好你沒心軟」的意思之後,他卻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他低垂著眼看著地面,輕聲道:「這麼說,江夫人為你著想倒還是有錯了。」

江雲嵐沒怎麼猶豫就給出了答案:「我怎麼樣都好,只是不該去打擾你的生活。」

他說地太過果斷,林眠甚至有種錯覺——假如江雲嵐沒有撐住,在某天悄無聲息地死去,他也絕不會把離世的消息泄露一絲一毫,免得讓林眠為此愧疚。

心裏發堵。

頓了頓,大少爺的語氣輕鬆兩分:「我真的沒什麼大事,只是最近有點失眠,我爸媽大驚小怪把我送出國接受心理輔導而已。你看,我連工作和特助都帶來了,真出了什麼大事,哪裏還有心思處理工作對不對。」

林眠輕聲附和道:「這樣啊。」

「A國這邊風景還不錯,夜景很繁華,我這裏是晚上十一點,外面還是燈火通明的。要是你以後有空,可以來這裏旅遊放鬆,沿海城市的海鮮都很好吃,就是千萬別獨身出門,不安全。」

「這樣啊。」

江雲嵐將手機緊緊貼在耳邊,貪婪地聽著話筒那邊傳來的清淺呼吸聲,眼尾不知何時一片通紅。他努力睜大眼睛,視線模糊之間,語氣卻仍然是輕鬆的:「你還有什麼其他事麽?還是老樣子,有什麼事我這邊會第一時間幫你處理好的,你就在那裏好好生活,不用擔心別的。」

這次是長久的沉默,林眠並沒有回答。

江雲嵐卻已經不能再拖延,他極力憋住一口氣,用盡最後的力氣掐住手腕,緩緩道:「那……我得睡覺了,先掛了。」

林眠終於又出聲,語調溫溫柔柔:「好,晚安。」

江雲嵐抖著手,緩緩按了一下掛斷,便再也沒有力氣去管,手機陡然滾落在被子上。

他慢慢抬起手捂住了臉,好半晌,終於從指縫間驟然泄露出一點極其壓抑的哭腔。

像個可憐蟲,連哭都不敢大聲,生怕一旦開了閘,洶湧情緒就會像潮水一樣勢不可擋,將他這個人衝擊得七零八落。

他以為他掛斷了,其實並沒有,於是那聲帶著哭腔的,微不可聞的「我好想你」順著話筒傳到林眠的耳邊。

修長的手指驀地一顫。

電話徹底掛斷了。

林眠垂著眼,慢慢放下手機,心中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像是啃了一口沒熟的青蘋果,皺巴巴地擰成一團,又發酸又發澀,還帶著淡淡的苦意。

並不舒服。

靜默坐了片刻,他腦海中詭異地蹦出一個念頭。

……如果。

如果江雲嵐從一開始,對他就是這種態度——其實也不必像現在這樣卑微到塵埃裡,只要拿出同樣的尊重和平等態度來,把林眠當做一個具有獨立思想的人看……

也許自己早就被他這樣深重,這樣濃烈的愛意打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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