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韻秋回過神來，就見公婆還有妯娌都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她驀地心頭一暖，「我沒事，今天多謝娘幫我了。」她說的是江老太太在張春雨汙衊她心裏想著趙永昌的時候，直接堅定的就給撅了回去。

看得出來，老太太是真沒覺得她會背地裏和趙永昌有啥。

固然她孩子都有了，但女子不論年紀多大，尤其做人兒媳婦，這種流言傳出來，總歸對她不好，傳的久了，名聲就真沒了。

江老太太一擺手，「都是一家人，這有什麼，老太太我眼睛亮著呢。」三兒媳婦和她家老三感情好，她哪會看不出來。

對這個兒媳婦，她心裏滿意的很。

正說著話，江兆恆還有江家另外兩兄弟回來了，他們中午沒有睡午覺的習慣，三兄弟乾脆跑去釣魚了，這事清閑，要是釣到了的話，也算是給家裏飯桌上添點肉。急匆匆的一回來，江兆恆就趕忙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說話時，他的眼神在妻兒還有爹娘身上掃過，確定他們沒出事。

河邊離家裏遠，他們先前沒聽到動靜，等這邊吵的都差不多了，才有人過來通風報信，讓他們趕緊回家看看。三兄弟這才快速的往回跑，只聽人說是張韻秋兩姐妹鬧矛盾，鬧的很大，具體發生了什麼，還不清楚。

見著他們，江老太太主動開口把事情都說了一遍：「……我早就說了，那丫頭心術不正，也不知道是怎想的，自家的姐妹都能眼都不眨的推進火坑裏，以前問都不問一聲，也就這些年韻秋嫁到咱們家，她才裝模作樣的拿些不值錢的東西過來給。」

張韻秋最慘的時候她沒動靜，人家緩過來了，她又開始彰顯存在了。

真是搞不懂這什麼思路。

江家三兄弟聽得也是驚奇無比，張韻秋不太好意思接收所有人的視線，她也並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因而她轉移了話題道：「今天賺了一筆，要不下午去鎮上買些肉回來慶祝一下？」

家裏有大筆收入的時候，都會全家一起吃頓好的。

大傢夥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這說的是什麼。

江老太太道：「那兩孩子沒偷那麼多銀子？」

「嗯。」張韻秋點頭，道：「隻拿了兩文錢，還有我放在屋裏的信。」

「信？」眾人詫異道。

「嗯。」張韻秋道：「就是我拿出來的那幾封張春雨和楊澤的情書，這些本來該有四封，我先前沒打算把這些東西拿出來讓所有人看到，只是突然懷疑她知道楊澤的為人還故意讓我嫁過去，就過去試探了一下。」

「沒想到我猜的竟然是對的，她早就知道楊澤是什麼樣的人，知道我嫁過去會如何，但為了擺脫楊澤，她愣是眼睜睜看我嫁過去了。」

「我當時氣的跟她提了兩句信的事，我前腳回來，她後腳就讓那兩個孩子來偷了。」

有人關懷，張韻秋自然不會端著一副清者自清，我們是一家人，你就應該無條件理解我的架勢。

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她拿出人家女子的情書，毀人名聲，也不是小事情，所以在江家人面前，她得解釋的清清楚楚，她無愧於心，也免得人家心裏留疙瘩，覺得她行事太過。

江家人心裏沒這麼想，事情真相如何，早在先前大家吵架的時候，都聽得明明白白了，在他們看來，張韻秋做的很對。這會兒他們聽故事聽得起勁，大房媳婦吳氏催著，「三弟妹，你快繼續說，那趙陽和趙珊偷了信，你手上怎麼還有的？這是你提前計劃好耍他們的？」

這也太厲害了吧。

一波三折特別刺激。

二房孫氏，還有其他幾人，俱都眼神示意張韻秋趕緊的。

張韻秋：「……」

張韻秋心裏那點抑鬱現在是全沒了，她沉默一瞬後繼續，「這事還多虧了小六，他前兩天看到那幾封信，就拿了三封去玩，剩了一封在我那屋裏。」

之後的情況就很明顯了，那趙陽偷走了一封，結果這還剩了三封，完全沒問題啊。

江老太太感嘆道：「幸好咱們小六拿去玩了，運氣好，不然真要被拿走了，情況怎麼樣就不好說了。」

「那張春雨得了便宜還不罷休，還想汙衊韻秋，結果老天有眼，她自己做的全都暴露了。」

張春雨和張韻秋兩姐妹，要是沒有信這個明確的證據，當真不好說誰能贏。

張春雨的口碑在村裏不錯，反倒是張韻秋，很多人都覺得她「不識抬舉」。

就算她們兩姐妹以前在家的待遇天差地別，那也是因為人家長輩就偏愛張春雨，張韻秋不該恨到張春雨身上。張春雨這幾年每次都柔聲和張韻秋打招呼，還送東西，都被張韻秋冷淡的拒絕。

這種場面持續久了，哪怕明明張春雨才是得了一切好處的，大家也漸漸更偏向她。

張韻秋也確實覺得這回自己足夠幸運，她再次重提起買肉回來，大家一起吃一頓的事。

江老太太搖頭，她指著三兄弟提回來的那個木桶，「晚上把這兩條魚做了就行，那銀子不能隨便亂花，你們留著供小六讀書用吧。」

讀書可花錢了。

張韻秋驚愕的睜大了眼睛：「讀書……我、我是說，家裏要送小六去讀書？」

一時間，她心頭的感覺難以形容，既覺得對不起二房的孩子，又很難屢屢割捨掉送到江啟面前來的機會。

這是她的兒子，她不會不疼愛。

沒等她想的更深，江老爺子開口了，「家裏已經決定文生和小六都送去讀書，只不過每個人公中只出一半的花銷，剩下的得你們自己出。」

「等過上幾年，哪個孩子更適合讀書，那就供哪一個。」

這樣也能促進兩個孩子相互間競爭，江老爺子想著，這總該不會再出現像大孫子那樣，背地裏偷偷逃學的事了吧。

不得不說，這個決定對張韻秋來說絕對是大驚喜。

這下都不用爭了。

她不自覺的臉上裝滿了笑容，今天所經歷的一切糟心事，在這一刻，全都不值一提了。

江老爺子看著幾個兒子兒媳的神色，也頗覺滿意，「文生年紀差不多，能直接去上學了，去哪個私塾你們當父母的自己決定，一切就按以前大壯讀書的標準來。至於小六，他年紀小，身體又弱，是現在去上，還是等過兩年，也都看你們。」

後面這段話老爺子是對江兆恆和張韻秋說的。

這確實是個得好好思考的問題，江兆恆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是更傾向於送江啟去讀書。

找一個正式的夫子來教導。

雖然目前才隻學了幾天，但江啟和普通的小孩不同，他不需要費大量的精力在記憶這些字該怎麼讀寫上，給他講授額外的知識他都能記住。而江兆恆教認字沒問題，可要讓他把句子的意思全都一一教下來，他做不到。

他也看不懂那些句子具體是什麼意思。

長期下去，對江啟並沒有好處。

無非是胡耗孩子的時間、生命罷了。

但另一方面，江啟身體確實弱，眼下已經入秋，再過些日子天就要涼了，等到嚴冬的時候會更冷，出門還有冷風吹在臉上。村裏沒有私塾，想要讀書都得去鎮上，他們村連帶蓬的馬車都沒有，要麼走著去，要麼坐光禿禿的牛車。

江兆恆都已經能夠提前預見，兒子在那種天氣下出門生病的情況了。

……

不同於江家一大家人甜蜜又煩惱的氛圍，另一邊，趙家此時完全是一片

寂靜，沒有人敢輕易出聲。

小孩子走路都得輕手輕腳，生怕趙老婆子把火給發到他們身上了。

趙老婆子看著下面的張春雨，還有她的那雙兒女，有那麼一瞬間，她想這對孫子孫女該不會是別人的種吧？好在趙陽、趙珊堅強的和趙永昌長得很像，這才打消了她的這個念頭。

張春雨低著頭，根本不敢往上看，嘴裏嗚嗚的哭著，眼淚不停地掉，這回不是演戲博同情，她是真的想哭。

趙老婆子冷哼一聲，「做了這麼傷風敗俗的事，你倒是還有臉哭。」一說她就越生氣，兒子的未婚妻和別的男人有糾纏，這不就是說張春雨這女人之前還敢瞧不上她兒子？

否則她為什麼會找別人？

不過就是想找好下家再退婚。

哦，甚至根本不用退，到時候把這婚約扣在張韻秋身上也就行了。

趙永昌從小就得私塾夫子的誇獎，這是她的心頭肉，最讓她自豪的孩子，要不是早先和張家定了親，加上家裏確實貧窮，趙老婆子都想給兒子娶鎮上的姑娘回來了。

但她有些自知之明，知道這事沒那麼容易，也就早早歇了心思。

可她都看不太上的兒媳婦，居然還看不起她兒子。

趙老婆子隻覺肺都要炸了，她對著張春雨罵了一通，最終下了定論，「這等兒媳婦咱們家也要不起，永昌，你把她休了吧，這世上的女子多得是，咱們再娶一個好的回來。」

「！」張春雨不敢相信。

「娘，我可是為趙家生了一兒一女，我要是走了，小陽和小珊日後可怎麼辦啊？」

「你不走，你不走讓我們趙家日後怎麼辦？」趙老婆子氣道，人人都知道她兒子頭上頂著個綠帽子，「你還好意思提他們兩個孩子，永昌整日不在家，你就是這麼教孩子的？教他們去偷東西？」

「十兩銀子，你手可真是松啊。」

趙老婆子覺得偷的肯定不會有十兩，畢竟兒媳婦和張韻秋關係不好，人家不會願意吃虧，這數額絕對增加了。

可誰讓他們家理虧呢，村裏可不少人看到趙陽和趙珊慌慌張張的從江家跑出來，還把人屋裏弄得那麼亂。

往日裏因為小兒子趙永昌的緣故，她對這雙龍鳳胎也格外喜愛，可現在因著張春雨的關係，她再看趙陽和趙珊，怎麼都看不出以往的親近。

「你們偷的銀子在哪，全都交出來。」

趙陽早在一旁聽愣神了，聞言大聲道：「可是我們沒有偷銀子啊！」

趙老婆子看向張春雨，張春雨磨蹭了一陣，小聲道：「我是讓他們去把那些信拿出來。」

趙老婆子手都在抖，那可是十兩銀子啊。

這敗家媳婦還當真就交出去了。

雖然給的銀子是張春雨自己的，不屬於公中，但對於趙老婆子來說，這銀子也相當於就是趙家的，是給她兒子以後科考用的。

可現在……

「行了。」她也不再多說，「永昌，把休書給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