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面對面坐著，挨的很近。

陸辰安眼睛像是乾涸的枯田突然冒出水來，臉上帶著未乾的淚痕。

這樣死寂絕望中看到一束微弱的光的模樣，很難讓人不動容。

江啟並不介意去幫一個可憐人，但一些該說的前提還是要說的，他並沒有把握，能不能治，這得取決於系統簽到能否有相關的視頻、實驗體等等。

否則單靠他自己個人慢慢學到那種程度，估計都好些年過去了。

那太遙遠了。

他看向陸辰安，說道:「我可以幫你治。」

陸辰安的眼睛瞬間亮得嚇人，沒等他開口，江啟就道:「你先聽我說完。」

陸辰安隻好閉上了嘴。

江啟道:「我願意幫你治，但是治手和治腿的區別很大，手上有許多神經系統，還有術後要靈活運用等等，這些要牽扯到的東西很多，並不是像我爹的腿那樣，簡單的固定縫合就可以的。」

「他的傷算是比較好治的那種，我找動物實驗也很簡單，但是手的話，沒那麼容易，我也沒有經驗，並不能保證一定可以幫你治好。」

「沒、沒關係。」陸辰安磕磕巴巴的說道:「小神童能夠幫我，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這是他唯一的一次機會。

「不論我的手之後是不是能夠治好，或者變得更壞，我發誓，我絕對不會有絲毫怨言，所有都由我自己承擔。」

「那就好。」江啟道:「那你這幾天每天都過來一趟，我需要多看看你的手，然後琢磨一下治療方案。」

其實主要是簽到的話，有陸辰安這個當事人在，他更容易簽到出相關的東西。

陸辰安想也不想的就答應下來。

現在江啟說什麼他都願意。

江啟每天要上課，只有下午才會放學回來，以及每隔五天放一次假，江啟和陸辰安說好，每天下午來一趟就行了，放假那天隨意什麼時間來都行。

而後兩人又針對這事，商量了一會兒，江啟便讓陸辰安先回去了，再不走等會兒天黑了。

陸辰安抱著無限的希冀回去了。

第二天下午再來的時候，陸辰安手上還拿了一個包裹，打開了之後，江啟才發現，裡面裝的是一些零零碎碎的銀子，也有的是十兩一個的元寶。

統共大概有一百多兩。

「這是？」他遲疑道。

陸辰安把包裹推到江啟的面前，深吸了口氣道:「這是我先前在書院讀書掙的銀子，除去家裡這幾年花用了一些，剩下的就全在這了，一共一百四十六兩。」

白鶴書院的規定是，如果學子在書院就讀不滿五年就要離開，那麼所得的獎金就必須全部歸還。

這是為了防止有學子沖著銀子來，拿了就跑路。

但陸辰安情況特殊，也不是故意要走，是手被人打斷了，這種情況下，他掙的獎金是不用歸還的。

他道:「我先前是聽村裡人說起伯父的腿被你治好，又去書院找山長問了，山長說你給伯父治腿用的葯價格十分昂貴，光是其中一味天山雪蓮就是有市無價，我知道我的這些銀子相比起來太少了，但這是我目前所有的銀子。」

「日後，我會盡量補上，雖然可能一輩子都補不夠，但若是小神童有任何要求，我一定都會答應，陸辰安願憑驅使。」

言下之意，以後入朝為官，也願意給江啟做事。

對於陸辰安來說，不光光是葯錢昂貴，給他治手的本事，又何嘗不是有市無價？

他知道是他佔便宜了。

江啟被他這麼慎重其事的承諾給震了下，「也不用這樣……」

陸辰安搖搖頭，「對我來說，我的手，跟我的命一樣重要。」

若不是因為爹娘在世，他甚至無數次都不想活了。

「這些銀子是我們家所有的積蓄，小神童就收下吧，不然我也良心難安，不論治不治得好，這些都是我該給的，小神童不用有太多負擔。」

以前得了獎金，怕如果有意外需要還回去，所以陸辰安家中一直都存著沒用，後來他出事了，才用了一些，但剩下的也就繼續存著。

其實憑著這些銀子，他們家以後也能過得很好。

但他爹娘心疼他，他又斷了前途，失了神智一般，他爹娘也沒心思在這種情況用靠他後半生前途掙來的銀子。

所以這幾年，一直都保留著。

江啟聽完更遲疑了，「要不等你日後重新科考後，有能力了再給我就是了，你把銀子全都拿過來，你家裡……」

陸辰安道:「我爹娘都和我是一樣的心思，這銀子花在這上面，哪怕最後依舊得不到一個好的結果，我們也絲毫不悔。」

見陸辰安堅持，江啟隻好把銀子收下了，他所做的，這點診費收下也並不多。

只不過他心道，能把全家積蓄拿來，看來陸辰安的爹娘，也和他爹娘一般，都是極疼愛孩子的。

而系統簽到方面也給力，在昨日陸辰安來找他的時候，他當時就簽到出了相關的手術視頻。

相信再過一段時間，還會有更多的出來。

江啟收下銀子，陸辰安心裡也滿足些了，他也開始重新看起書來，距離斷手已經過去將近四年，這四年裡，哪怕他控制不住經常會想到自己學過的知識，但到底也懈怠了不少。想要恢復到往日的水平，還需要繼續再努力才行。

而江啟也跟他說過，就算他的那隻手不能完全恢復靈活，但至少能大體上看不出有什麼毛病。

頂多是彎曲這些沒那麼順。

這讓陸辰安心裡更加有底了，只要大面上沒問題，就不算殘疾，也就可以參加科考。他開始去練慣用左手寫字，右手不夠靈活，那就左手來，天生左撇子也不是沒有，沒有人會管他到底是用左手還是右手去寫字。

他是曾經的書院第一，江啟現在也是穩打穩紮的上進。

兩個優秀學子之間，能夠探討的不少。

每次過來，兩人就針對讀書相互討論一番。

找回曾經讀書的感覺之後，柳雲鶴知道陸辰安的手能治，便讓陸辰安回書院裡就讀。

和以往一樣，減免他的學費和夥食費等。

兩人在一個書院讀書，也就不用每天再到江家去了。

隨著時間慢慢的過去，和上次給他爹治腿一樣，手術視頻、模擬假手、手術用具等等，都出現了。

這次的假手足足有五隻，都是和陸辰安手上的傷勢一模一樣。

看過視頻手術，過目不忘，又有練習工具，真正給陸辰安做手術，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同時陸辰安的回歸，固然現在的他學問還比不上從前，但到底名氣在那，瀚海書院的人沒以前囂張了。

其實就算是沒有陸辰安，連續一直輸的鄭茂時等人，也都囂張不起來。

又有江啟因為治腿一事，名聲大噪，所有人的關注都在江啟身上，就更沒有鄭茂時他們什麼事了。

兩個月一到，一行人就灰溜溜的回到瀚海書院去了。

許是因為在古代，聲名傳播比較慢，或者就算是傳出去了，也沒人會相信，一個小孩子真的能把斷腿治好。亦或者他們是知道江啟打算給陸辰安治手，所以大家都還在觀望著，想知道到底能不能成。

所以這些時間以來，倒是沒人來找江啟說想要治療的話。

江啟也不急，他的本事傳出去，暫時沒人能招惹他就行。

而且沒人來找正好，他並不想以後真的淪為幫人治腿治手的工具人，現在外界並不知道他當初治腿，說了要用天山雪蓮等藥物，這天山雪蓮可是一個極好的借口。怕是如今只有皇宮裡能有。

極為方便他日後不想給人治的時候，拿這個當說辭。

畢竟再是官大，要請他治療，總不能還要他自個把葯給備好吧。

就算是去查，從柳雲鶴這邊也能查出，當初給他爹治腿，確實需要用到這些。

這些人要是找來的快，他倒不好給陸辰安治手了。

畢竟葯就剩那麼一點。

上次找褚衛要的天山雪蓮，他當時給的交易條件是，一份治療風濕的秘方，以及藥膏製成之後，需要給褚衛一瓶。該給的他已經給了，剩下的給他爹用了之後，還剩的有，剛好可以給陸辰安用。

轉眼間第二年到來。

江啟喪心病狂的把系統給的那五隻手，治完之後再反覆敲斷，以供他重新練習，終於算是有了把握了。

三月時，江啟把陸辰安叫到了家裡。

陸辰安若有所覺，開始緊張起來。

江啟熬了葯，安撫道:「別緊張，喝完葯睡一覺，睡醒之後我就做完手術了，我在猴子的手上試過，問題不大。」實際上他沒有抓猴子，就逮著系統簽到給的羊毛反覆薅。

不過據說他們這裡山上當真是有猴子。

陸辰安沒有懷疑江啟的話，也並不願意把一絲一毫這樣的情緒放在江啟身上。

他說，他就信了。

他默默的喝完葯，然後躺在床上昏睡過去。

江啟關好門，讓他爹在外面替他守著，然後取出工具開始做手術。

大半個小時後，手術結束。

他把現場清理完畢，打開房門。

江兆恆問道:「做完了？」

「嗯。」江啟說道:「他還要等會兒才能醒。」

江兆恆當初就是這樣的流程，熟得很，他捏了捏兒子的臉:「累不累，要不去躺著睡會兒？」

「不累。」江啟臉上露出笑來，「倒是餓了，爹，咱們家飯好了嗎？」

「應該差不多了。」江兆恆說道:「咱們出廚房看看。」

「好。」

兩人鎖好門，到另一邊去找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