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唐,謀權篡位》第230章 戰前動員
深夜,趙州城。突厥軍帳。
氣氛有些凝重。
儘管九戰九勝,殲滅敵方兩萬兵馬,突厥眾將軍非但沒有興奮,反倒感覺狂躁。
就像一座龐大的山峰壓在胸口,透不過氣,精神都有些錯亂。
詭異!
敵方主帥太詭異了!
不惜代價也要橫推到趙州城,城外駐守著足足二十七萬兵馬!
究竟想幹什麼?
阿史那默啜來回踱步,最終慢慢坐在了一張椅子上。
「咚」一聲,忽一拳砸在了桌上,恨恨一聲:「分析一下吧。」
眾將領臉龐都被陰霾籠罩著,皆把目光投向幕僚。
「蘇玉城的意圖呼之欲出,畢其功於一役。」
阿波達乾元珍神色平靜地給與答覆。
謔!
眾人皆駭然。
儘管早有猜測,可聽到軍師這般篤定的回答,他們依舊覺得難以置信。
這人簡直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阿波達乾元珍略默,起身走向掛在牆上的輿圖,肅聲道:
「據斥候以命換來的消息,南城一百裏外駐守著大周九萬兵馬,西城九萬,東城九萬,唯獨北城。」
「圍三放一,讓我們從北城撤離。」
闕特勤陰沉著臉,揮臂喝道:「那咱們據城而守!」
右設阿史那摩根瞥了他一眼,甕聲甕氣道:「跟頭烏龜一樣縮在趙州,咱們能得到什麼利益?」
「兒郎本就不擅長守城,再加上部落之間經常內鬥,時間一久,士氣全無,別說擊潰周軍,恐怕會慘敗。」
「不錯。」阿波達乾元珍輕輕頷首,目光轉向默啜,「可汗,必須撤離趙州。」
默啜快步走到輿圖前,沉吟片刻,略有疑惑問道:「依軍師的意思,咱們撤離後,大周就會追擊,與我們野戰?」
此話一出,軍帳內靜作一片。
野戰?
中原跟草原鐵蹄野戰,蘇玉城在想什麼?
阿波達乾元珍深吸一口氣,不疾不徐道:「這是一個陽謀,蘇玉城拋出了我們無法拒絕的誘惑。」
「山林平原於草原鐵蹄而言,如魚得水,在兵力對等的情況下,我們佔有絕對優勢,豈能錯失機會?除非可汗不想割據河北。」
「本可汗不會半途而廢!」默啜冷哼一聲,森寒的目光掃視眾人:
「難道你們不想要這片富饒的土地?」
一眾突厥將領面色猙獰,嘶聲道:
「想!」
他們艷羨中原生活,不想再逐水草而居,因寒冷遷徙各地,過著居無定所的生活。
默啜滿意點頭,旋即冷笑一聲:「可蘇玉城不是蠢貨。」
經過幾場戰役,在他心裏,蘇宸就是一個梟雄人物。
心機頗深,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阿波達乾元珍皺眉道:「所以蘇玉城有憑仗,他堅信自己能贏,也堅信我們會陪他豪賭。」
略頓,用怪異的口氣說道:「雙方以三十萬士卒為籌碼。」
儘管表現得鎮定自若,但阿波達乾元珍內心頗受震動。
蘇玉城,中原亙古難見的鐵腕人物。
不給自己留後路,將強勢演繹到極致!
默啜踱步到炭火前,慢慢蹲下,凝視著熊熊火焰。
他自幼就是草原的天之驕子,年輕倨傲,一把射日弓,一柄狼頭刀,敢於向草原所有悍兵單挑挑釁,也戴上了至高無上的勇士光環。
現如今他還只有四十齣頭,就成為了草原可汗!
其中固然有血統親緣的緣故,但更多的是依靠自己的能力。
否則,敬重勇士的突厥人也不會服他。
勇而無畏者,謂之勇士。
從生下來到今天,默啜也確實不知畏懼為何物。
一往無前,無所畏懼!
默啜渾身氣勢陡然凌厲,他眯了眯眼,厲聲道:「蘇宸,既然喜歡賭,那就陪你賭,這將是你人生最後的一場賭博。」
「本可汗會親手剁掉你,一刀刀割掉你的肉放在聖山祭祀!」
大帳內噤若寒蟬。
眾將領互視一眼,眼底也湧起磅礴戰意。
勇猛根植於草原兒郎的骨髓裡,面對敵人的挑釁,這次絕不會退!
這可能是幾百年來,最壯闊恢宏的戰役。
但最後勝利者,一定是偉大的突厥兒郎!
默啜走到主座,雙手撐著桌沿,下一道道命令:「草原才是我們突厥的主戰場,我們以逸待勞,就在這雁門關外等他們來。」
「那裏將是大周二十七萬兵馬的埋骨之地!」
「傳本可汗命令,所有部落兵馬開始集結,火速撤離趙州城!」
「闕特勤,你派出最精銳的突厥馬探,密切監視周軍的動向,要掌握他們的一舉一動。」
「是!」
眾將領高聲應諾。
「對了可汗。」一直旁聽的閻知微插話道:「不如劫掠趙州城老弱病殘,使其做人肉盾牌,到時候可以幫咱們抵抗幾波攻勢。」
眾將領似有些意動。
阿波達乾元珍給他們潑冷水,「以蘇宸冷血無情的心性,會生出惻隱之心麽?」
「那些百姓就是累贅,不必帶走!」
闕特勤咬牙怒道:「他娘的蘇玉城殺俘虜,咱們殺百姓!」
默啜點頭,輕描淡寫的說:「能殺多少殺多少,別造成混亂,影響咱們撤離時間。」
「遵命!」
默啜目光幽森,冷冷道:
「諸位,他蘇宸輸不起,我們同樣輸不起,此戰一定要謹慎再謹慎。」
「可汗放心!」
眾將領大聲叫囂。
……
三天后。
周軍兵不血刃,進駐趙州城。
趙州城已經成為一座空城,到處屍橫累累,鮮血已將數十裡的街道,統統都染成了血腥的赤色。
糧倉早被焚燒,整座大城連一粒糧食都沒有。
城中還有濃鬱的燒焦味和血腥味,四下裡七零八落地橫著許多屍體,周軍正默默地抬屍體,收拾戰場。
大軍目光所及都是僥倖活著,南下而去的流民。
有富裕一些的,趕著牛車前行。
也有推著獨輪車帶著婆娘孩子的壯漢,也有拄著拐杖顫顫巍巍追上隊伍怕被落下的老人家,還有哭哭啼啼喊餓的孩子!
有人衣不蔽體,有人蓬頭垢面,可無一例外,各個滿面滄桑,臉色灰黃。
他們看到朝廷纛旗,眼底竟充滿了仇恨和怨毒。
就算接過大軍贈送的糧食,也沒有說聲道謝。
家鄉滿目瘡痍,蠻子都跑了,朝廷兵馬再過來有什麼用?
……
刺史府。
大廳。
蘇宸表情陰沉得可怕,他環顧眾人,冷冰冰道:「休整兩天,大軍越過長城,將突厥一網打盡!」
王孝傑等人神情僵硬,艱難點頭。
為了迅速突破趙州城外圍障礙,犧牲掉兩萬士卒,足以證明主帥的意志。
不容置喙,誰也無法阻擋!
蘇宸起身,在大廳來回徘徊,目光掃過每一個將軍:「諸位,是青史留名,還是遺臭萬年,就看這一戰了。」
「此戰若敗,我自刎於雁門關,你們也別想好活。」
「所以,陪我孤注一擲。」
陣陣殺機席捲而來,眾人脊骨發寒。
他們知道,這不是恐嚇。
身後那個人就是地獄走出的惡魔。
他們是惡魔身邊的魑魅魍魎。
一起享受榮耀,或者永世不得超生。
並無第二種選擇。
蘇宸收斂眸中殺意,淡淡開口:「派斥候打探地形,我們連夜商議軍事部署。」
……
天空萬裡無雲。
南方的大雁北飛,口銜蘆葉,飛到一座山上盤旋半晌,直到葉落方過關。
雁門關,群峰挺拔、地勢險要,是抵禦北方遊牧民族南侵的天塹。
整個關城建築,虎踞龍盤,雄偉壯觀。
可周軍的腳步沒有停留,全軍貫徹大帥的意志,跨過雁門關,踏上草原。
遠方幾十裡,依稀能聽見突厥蠻子的歌舞聲。
二十七萬士卒,每個人都知道此戰意味著什麼。
多數人臉上都有恐懼,什麼視死如歸都是扯淡,不過是職責所在,後退就處斬而已。
全軍紮營,軍營校場旌旗飄舞。
翌日辰時。
蘇宸背負雙手,幾乎面目表情佇立在點將台上。
朝陽升起,霞光染紅了半邊天,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
「咚!」
「咚!」
「咚!」
戰鼓擂響,響徹在天地間。
偌大的校場頓時安靜下來,二十七萬個人,一絲聲音都沒有。
所有目光齊刷刷落在點將台上。
那個男人,跟愛兵如子完全沾不上邊。
為達目的,不惜犧牲所有人,骨子裏透著對生命的淡漠!
但他就是有股超脫世間的魅力,那種不顧一切的瘋狂,竟能感染一眾熱血男兒。
蘇宸清了清嗓子,朗聲道:「一百年前,咱們中原男兒打仗兇猛,為何越來越倒退了。」
聲音傳到前方,旋即口口相傳。
所有人瞬間愕然。
他們以為主帥打算鼓舞士氣,卻不曾想是這樣的問題。
蘇宸怒喝道:「誰能告訴本帥!」
「俺說!」
一個負責搬運器械的步卒出列,眾目睽睽之下,他鼓足勇氣,操著關中腔道:
「大帥,以前有大量土地,打勝仗就能分良田,現在田都被貴人們搶光了!」
此話一出,所有士卒紛紛點頭。
為什麼來打仗?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說白了就是來搏前程。
在所有賞賜裏面,銅錢布匹是最下等的。
最上等自然是爵位,但沒幾個人能立下這麼大功勞。
中等,便是良田。
戰時為兵,放下武器以後,就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
誰不希望多幾畝田地傳家呢?
就運算元孫後代再窮,也不至於餓死。
蘇宸走向那個魁梧的步卒,俯視著他:「河北十八家世族投降突厥,二十九家豪強投降,他們擁有無數良田土地,你想不想要?」
轟!
轟!
轟!
此言猶如平地起驚雷。
所有人都震撼了,眼底無法抑製的激動。
連王孝傑等將軍都相顧駭然。
原本他們幾個還很疑惑。
在連敗九場,士氣低迷的情況下,大帥該怎麼鼓舞士氣?
竟是這般做法!
簡直狠戾到極致!
這是要世族豪強放棄累世家業啊!
蘇宸眼裏迸射出凜然的氣勢,慷慨激昂道:「這群世家樹大根深,與朝廷仕宦交集相當緊密,甚至還有王爺和宰相的親家。」
「連陛下都需要顧忌幾分,普天之下,唯有我敢動他們。」
「投降突厥之事想輕易揭過?不可能!咱們在前線賣命,河北收復了他們繼續做地主老爺?我不允許!」
「不交出侵吞的良田,我屠滅他們滿門,讓傳承數百年的世家灰飛煙滅!」
「這世道,刀在誰手上,誰說了算!」
最後一句話,近乎嘶吼出聲,俊美的臉龐劇烈扭曲。
他就站在點將台上,身上的衣袍隨風狂舞,渾身散發的殺意似乎能掀破蒼穹。
所有士卒雙目圓睜,攥緊拳頭。
天下誰人不知寧國侯。
恐怕也只有他,敢動手掀翻這些世家。
那是數以百萬頃的良田啊!
蘇宸沉默半晌,醞釀情緒,怒吼道:「滅掉突厥,良田全是你們的!」
氣氛沉寂短暫幾息時間。
「不死不休,滅突厥!」
「不死不休,滅突厥!」
「不死不休,滅突厥!」
所有士卒揮舞著刀槍,熱血昂揚,宣喝著肅殺的鬥志。
如此震撼的聲音,彷彿蘊含著滔天般的血雨,連雁門關似乎都在隱隱的顫抖。
倘若突厥蠻子就在眼前,他們會搶著上前活生生將其撕碎!
士氣戰意凝鍊成一柄殺伐之劍,朝突厥疾馳,不破不歸!
那股令人幾欲澎湃的熱血,席捲著王孝傑等將軍,他們高舉手中武器,嘶聲吶喊。
此一戰,就是純粹的戰爭。
沒有政治家的個人立場之乾預,沒有上位者的利益得失之考量。
把所有仇恨都貫注到了手中的兵器之上。
生,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