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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大唐,謀權篡位》第252章 心慈無以謀國
清晨。

膳廳裡。

蕭氏給兒子剝了一隻水煮蛋,欲言又止。

一旁的蘇雲也低頭喝粥,偶爾抬起頭看了眼兄長的特意穿的精緻白袍。

是為了染成猩紅吧?

其實他搞不懂兄長的思維,為什麼要跟佛教作對。

不止是他,滿朝權貴,全城百姓都很疑惑。

僧人弘揚佛法,他們真的做錯了麽?

蘇雲略默,低沉著聲線道:「天下各地都有僧人,他們有無數信徒,那是一股龐大到令人恐懼的力量……」

「住口!」蕭氏截住他的話頭,拍了拍筷子,尖聲道:「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

蘇怡鼓了鼓腮幫子,「就是呀,搞得大鍋怕了那群禿驢一樣。」

說完小嘴貼著小貼著碗沿,哧溜哧溜的喝著粥,又伸出爪子搶了蘇宸碗裏的水煮蛋。

她緊緊握住蛋,大聲打氣:「大哥,我支持你!」

「宸兒,從今以後,娘再也不信佛了。」蕭氏也給了兒子一個鼓勵的眼神。

蘇宸搖搖頭,莞爾一笑:「佛法並非一無是處,它也會勸人行善。」

「那你為什麼……」

蘇宸放下碗筷,起身而走,忽又止步,平靜道:「人來世上一遭,既身居高位,總得為天下人做點事。」

踏出府邸,一列披甲侍衛分立兩側,最外圍站著上千黑騎。

蘇宸環顧眾人,用威嚴冷冽的聲音喝道:「先禮後兵!」

………

「唏律律!」

蘇宸一勒馬韁,目視前方。

金碧輝煌的琉璃瓦,硃紅色的牆,巍峨的門樓莊嚴肅穆。

門上「東魏國寺」四個赤金大字,赫然醒目。

每間佛殿門媚正中高懸金匾,殿宇佛堂光彩奪目。

四周石欄桿上還鑲嵌著白玉浮殿,那些飛龍走獸,就像活的一樣。

「貴廟真是豪奢至極,既然沒人出來迎客,那便直接闖。」

蘇宸冷笑了一聲,駕馬奔襲!

身後無數人疾馳。

「大膽!竟敢擅闖東魏國寺!」

這時,一身灰色僧袍的中年和尚從寶殿中衝出來,怒聲大喝。

蘇宸俯瞰著他,一字一句道:「聽清楚,再不滾出來,我屠了東魏國寺!」

知客僧眼底閃過一絲懼意,感受著蘇宸身後肅殺的氣氛,他轉身朝裏面走去

不多時。

方面大耳的法明住持緩緩走出,後面浩浩蕩蕩的一群袈裟子弟。

所有和尚的目光都怨毒深沉,連身上僅存的佛性都澆滅了!

蘇宸下馬,背負著手來回踱步,不急不緩道:「政事堂有令,僧人需交稅服徭役,東魏國寺是神都城香火最旺的寺廟,所以我就特意走一遭。」

說著掃了眼這幾百個和尚,目光停在一人身上。

一個身材臃腫的長眉老僧臉上還帶著火紅的唇印,身上滿是脂粉的氣息。

生活真是豐富呢。

蘇宸望著他,譏笑道:「這高僧不事生產,一天到晚無所事事,精氣腎水實在是讓男子艷羨。」

「阿彌陀佛。」法明半闔著眼,手滾念珠道:「檀越,僧人交稅有違祖製。」

「有違祖製?」

蘇宸轉頭直視著他,「哈哈哈,有違祖製,有違祖製,哈哈哈哈——」

沉寂的場中響起了尖銳刺耳的笑聲。

東魏國寺所有和尚都面如沉水,對方的笑容,卻從骨子裏透著一股邪異的氣息,令人心頭髮寒。

蘇宸笑容驟然消失,滿臉森然,「夷狄之教傳入炎黃九州,在這片大地,你配跟我談祖製?」

法明蒼老的臉龐毫無波瀾:「佛曰……」

「呵…」短促的笑聲截住他的經義,蘇宸就這樣看著他渾濁的眸子:「給我聽清楚,就算滿天佛佗來了也沒用。」

頓了頓,他冷聲道:「東魏國寺窩藏九個反賊,怎麼解釋?」

法明情緒終於有了變化,他拔高聲量:「寺廟蒙在鼓裏,昨日監察院前來搜查,寺裡也主動配合。」

「一句蒙在鼓裏就能脫得了乾係?」蘇宸笑問。

法明壓了壓心頭火氣,聲色俱厲地道:「蘇施主,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只是在為暴政找借口罷了。」

「蘇施主,你遊走在規矩邊緣,已經逾越了。」一個健碩魁梧的大和尚怒聲道。

藏經閣長老雙手合十,誦了聲佛號:「施主,你執念太深入魔了,藏經閣隨時為你開放,讓你洗滌心靈,去除魔性。」

其餘和尚合十,滿臉虔誠道:

「我佛慈悲為懷。」

聲音洪亮莊嚴,響徹在雲霄。

「好一個暴政。」蘇宸輕輕頷首,旋即誠懇請教:「我也希望朝廷仁慈,可如果天下百姓都不交稅,國家的錢又從哪裏來?」

「那是朝廷的事,與僧人何乾,大不了將作監繼續鑄銅。」一個肥胖和尚滿臉昂然。

蘇宸循聲望去,快步走到說話人身邊,順勢一把扼住此和尚的脖頸:「看看,這種滿腦肥腸的蠢貨都能穿上紅色袈裟。」

「住手!」

東魏國寺和尚紛紛大喊。

蘇宸加大力道,那和尚感覺脖子要被掐斷了,一張臉快速漲得通紅,無法呼吸,整個人顫抖著,以求救的目光盯著法明住持。

「弓箭手準備,誰敢動,直接射殺!」蘇宸冷視著一眾和尚。

旋即掐住脖子的手有發力的趨向,在東魏國寺駭然的目光中,收得更緊,猛地一扭。

「哢嚓!」

輕微的骨裂聲,肥胖和尚翻了翻白眼,氣絕身亡。

最終,蘇宸鬆手一推,神情極度淡漠:「言行愚蠢,也會死的。」

望著同門死不瞑目的屍體,場中靜作一片,宛若無人絕域。

空氣中瀰漫著怨毒和仇恨的氣息。

蘇宸走幾步,身子前傾,盯著嘴唇顫動的法明:「住持,整座神都城都在貫徹我的意志,而我這個人又比較冷血,可我真不希望出現不愉快的一幕。」

「你們東魏國寺做個表率吧,服從旨意皆大歡喜;若是不服從,休怪我無情無義。」

話落,法明抬起眸子,用近乎於咆哮的聲音怒吼:「老衲絕不屈服於暴政!」

此刻,神都城無數寺廟都在看著這裏,無數人都在關注東魏國寺。

這裏意味著象徵,絕不能向惡獠卑躬屈膝!

「看來談不妥了。」

蘇宸點了點下巴,情緒沒有變化,聲音依然平淡:「現在是辰時初,限申時末,東魏國寺來端門簽訂納稅服徭役文書,倘若沒有赴約。」

頓了頓,他做了一個口型,「砰!」

所有和尚都目光駭然驚恐。

他們知道這個字的恐怖,類似天雷一般的火器!

蘇宸拂袖離去,轉頭望了眼恢宏的佛殿,語氣有些遺憾:「到那時候,傳承幾百年的東魏國寺將成為廢墟。」

這一刻,所有和尚如墜冰窖,從頭到腳一片冰涼,冷汗打濕袈裟,他們似乎能預想到傾覆的悲慘局面。

「速度聯絡高僧商議對策。」法明腦海裡只剩這一個念頭。

……

監察院。

張易之滿臉疲憊,說道:「有和尚在城內散播謠言,也有和尚持武器反抗……」

「結果。」蘇宸端起一杯茶,緩緩飲下。

張易之略默,「都殺了,具體數目是……」

蘇宸擺手止住他的話,「不必說了,變革總會經歷衝突流血的階段。」

張易之嗯了一聲,接著道:「但還是沒有寺廟願意交稅。」

蘇宸俊美的臉龐有些陰沉,「動了蛋糕,遭到既得利益者反撲,我倒要看看他們撲得有多猛。」

這時,一個百戶敲門而入,恭聲道:「兩位院長,殿下、狄相、李相求見。」

張易之沉默片刻,冷冰冰道:「不見。」

「咳!」

門外傳來清亮的咳嗽聲,太平公主率先入內,其餘兩人緊隨其後。

張易之和蘇宸鎮定自若的坐著,也沒打招呼,更沒施禮。

「玉城!」

狄仁傑率先開口,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收手吧,此舉有傷天和。」

一直冷眼旁觀的朝臣終於按耐不住。

陛下崇佛,導致神都城和尚太多太多了。

可現在走在大街上,血腥味又太……重了。

「怎麼?狄公要做救世主?」張易之反問。

李昭德皺眉,插嘴道:「你應該用更溫和的手段!」

如果狄仁傑代表文武百官,那他就代表世家豪強。

本來立場都是儒派,如果能讓佛教受挫,他們樂見其成。

可僅僅一天,面對慘不忍睹的一幕,任誰都會生出惻隱之心。

內心最深處卻是恐懼,恐懼蘇宸的殘忍,他們突然不希望佛教納稅。

如果今天佛教僧人在跪倒在屠刀下,有朝一日,世家官員會不會也要納稅?

蘇宸瞥了他一眼,冷冰冰道:「非常時期,只能用非常手段。」

「就是殺人麽?」李昭德勃然大怒。

蘇宸雙手撐在桌沿,慢慢站起身,陡然露出邪氣盎然的笑臉,「不錯,就是殺人,除非李相有更好的辦法。」

氣氛陷入沉寂。

李昭德張了張嘴,旋即儒雅的臉龐鐵青一片。

張易之身子前傾,盯著他的雙眸,肅聲道:「說我們惡毒殘忍也好,沒有人性也罷,但我二人無愧於天下百姓,就算後世史書將我們列為奸臣傳首位,也無法抹除我們的功績!」

低沉暗啞的嗓音,彷彿蘊藏著磅礴的自信,以及勢不可擋的意志力。

狄仁傑垂首不語。

什麼功績?

自然是讓和尚交稅服徭役。

這一舉措,甚至不利於陛下統治,文武百官也得不到利處,更與門閥望族無關。

唯一受益的只是天下百姓。

上千萬貫的稅收用於民生建設。

將百姓從精神世界解救出來,還遏製住寺廟土地兼並。

最重要的,由於和尚不事生產還能過得逍遙快活,民間漸漸滋生出懶惰,越來越多的人想阪依佛門。

而交稅服徭役,能將這種懶惰扼殺,不給它發展的土壤。

種種功績,後世記錄史書的筆杆子根本無法抹除!

「行了。」蘇宸重新坐下,情緒恢復平靜,指了指那道門:「此事不勞二位宰相操心,請回吧。」

「哼!」李昭德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狄仁傑略默,嘆了口氣,勸誡道:「切記收斂鋒芒,老夫不想看到血流成河,儘管僧人有諸多不是,但他們都是大周子民。」

說完轉身而走。

蘇宸望了眼他的背影,淡聲開口:「狄公,心軟是做不成事的。」

狄仁傑停住腳步,滯了幾息後,疾步離開。

「你呢,殿下?」

張易之將目光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一襲淺紫色長裙,胸線上青色刺繡的束帶飄垂而下,頭戴了精緻的鬢唇,顯得清雅美艷。

她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蘇宸,眸子明凈清澈,如一汪深不見底的幽譚。

「我先走了。」張易之識趣告退。

「殿下也想勸我?」蘇宸上下審視著她。

太平公主抿了抿紅唇,在斟酌措辭,隨後輕輕的聲音氣吐如蘭地飄來:「你是不是看本宮討厭佛教,所以才有此舉動,不需要這樣的。」

蘇宸:「???」

為了你……特麽的,你究竟在腦補什麼?

「你認真的?」蘇宸緊緊盯著她。

太平公主玉頰有些酡紅,薄嗔了他一眼,軟語道:「這顯而易見,衝冠一怒為紅顏嘛。」

蘇宸漆黑的眼眸瀰漫開無盡的笑意,突然出奇的平靜下來,「殿下,我整個人沒有壓力,不必刻意逗我笑。」

太平公主表情瞬間恢復正常,瞪眼道:「下午在端門決定成敗,本宮怕你精神緊繃。」

蘇宸笑了笑,成熟女人就是體貼,懂得疼人。

見他情緒真的穩定,太平公主便切入正題:「哦對了,道家為了感激你,十家正統道觀商議了一個晚上,給你擬定一個道號。」

「呵呵……」蘇宸眯了眯眼。

太平從香囊裡拿出一張符籙,照著上面念道:「蘇玉城,乃九天弘教普濟生靈掌陰陽功過大道思仁紫極仙翁。」

聽完拗口的道號,蘇宸敲了敲桌沿:「這倒是至高無上的美譽,殿下去轉告他們,我會奉上贈禮。」

「什麼贈禮?」太平公主好奇。

蘇宸面無表情:「交稅。」

太平公主一下子就跳腳了,咬牙切齒說:「好個忘恩負義的小人,道家何曾得罪過你?」

蘇宸直視著她:「政策要一視同仁,不過如今道家勢力衰弱,考慮到這種情況,稅賦減半。」

「倘若不交呢?」太平公主鼓脹脹的胸膛劇烈起伏,以尖銳的語調逼問。

蘇宸緩緩起身,在屋內踱步,跟她擦肩時,低聲道:「放心,今天過後,他們不敢不交。」

盯著那雙透著無盡狷狂的眼睛,太平公主氣炸了!

蘇宸冷聲道:「殿下,想爭儲靠自身實力,而不是將宗教捲起漩渦。」

被他說破意圖,太平公主有些難堪,「可母皇呢?」

「陛下登基的難度是泰山,她利用各種手段爬上山腰,藉助佛教才能登頂。」

「她開創歷史先河,你的難度只是一座小山丘,只要自身夠努力,踏上去就能看山頂處的風景。」

蘇宸冷淡地說道。

小山丘?

太平公主錯愕片刻。

「今晚就讓你知道是不是小山丘。」

含羞帶怒說完這句話,又踹出一腳,她才擺腰離開。

蘇宸摸了摸鼻尖,嗅著那股殘留的幽香,心情變得愉悅起來。

他走回座位,背靠著椅子,緊繃的心弦徹底放鬆下來,不一會竟睡著了。

期間有人想彙報狀況,見他睡著了,皆不敢打擾。

……

申時。

雪後的暖陽被鏤空細花的紗窗簾篩成了斑駁的淡黃,落在桌上。

蘇宸悠悠醒來,他看了眼漏刻,走到窗戶前掀開窗簾。

從端門處傳來清晰的誦經聲,蘇宸知道,那應該是幾萬個和尚匯聚在一起的聲音。

死諫?

奮命一搏?

「不管怎樣,我絕不會退。」

蘇宸自言自語,神色逐漸變得陰冷,跟暖陽似乎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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