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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之山紀行》一二四、破曉
如果說,在幻想鄉裡最早迎接清晨的破曉的,是至東那間破敗的神社,那麼最晚見到日出的,則是被包圍在高牆之內的天狗城。即便仁慈的曙光已然從城門內提前照入,也無法熄滅廢墟上的余火。

從廢墟中爬出的孩童拾掇著碎石殘渣,在僅存的乾淨地上組成隊形,學著大人們玩起了軍隊遊戲,周遭倖存的孤兒們也相繼聚攏,圍在孩子周邊,嬉笑著參與起來。對於當下的他們來說,似乎飢餓的苦痛還未到來,所以這並非他們需要考慮的事。因為他們期待著,期待著自己那萬能的父母親會在他們玩得盡興以後抱他們回家。

事實是,儘管大內義陣率領大部隊撤出了天狗城,但是起義軍在城內依然遭到了鬼一僧正殘黨的負隅頑抗,因此這場戰火便從城南蔓延到全城,直到清晨破曉時,他們才以極大的代價取得了戰事上的勝利。

但也僅僅是戰事上的勝利罷了。

墨羽被椛和羽攙扶著走出破敗的白峰塔一樓大廳,背後的一切都歸於灰。而墨羽自己也已經半殘廢——渡邊信為他清除了體內的黑焰,但代價是已經異化嚴重的部位再無痊癒的可能。

對於墨羽來說,失去一手一腳並不足惜,重要的是其他人是否還有展翅翱翔的自由。他望著硝煙四起的天狗城,意識到這場變革背後的代價比他想象的還要巨大。

他看見人們聚集在白峰塔前不遠處的廣場上,於是讓椛為自己拾來一根勉強能作為拐杖的斷梁,自己撐著它朝那裡一瘸一拐地走下。椛雖然想扶著他走完全程,但也奈不過此時的墨羽,只能在其背後擔憂地跟著他。

人們圍著的,是剛剛結束了與飯綱臥行的戰役,從那片虛妄的空間回來的幾人。墨羽第一眼就看見了地子,但走進一看,又發現「地子」的面容似乎有所不同,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在椛和羽的幫助下,擠過人群到了中央,與那幾個人會合。

「地子……不,比那名居天子。」椛之前已經從衣玖口中得知了地子的身份,但當她發現天子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後,還是略驚了一下。而當另外二人得知眼前這個陌生藍發女子正是地子時,也不由得吃了一驚。不過更讓墨羽在意的,是天子背後的飯綱丸龍和那位賢者的式神——八雲藍。

「能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嗎?地子,不,天子小姐。」墨羽勉強地問道。

「飯綱臥行已經被我們打敗了。」天子回答,而他的這話明顯遭來了周遭天狗的敵意,但她不僅沒有改口,還補充道:「是徹底消滅了,他不會再復活。」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墨羽說道,隨後他將視線轉向了一邊的飯綱丸龍,「那這位是怎麼回事?」

「如果你知道飯綱臥行不久前對他的族人做了什麼,就不會奇怪了。」飯綱丸龍將她們與飯綱臥行對抗的始終清楚地講給了在場的眾人。三人聽完,無不嘆惋。

「飯綱臥行大人是我們的大天狗領袖之一,他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事?!一定是你飯綱丸龍想篡他的位,就找來這麼一群外族人把他殺害了!還編造謠言妖言惑眾!」人群中有人罵道。

飯綱丸龍沒有理會人群中那些針對她的辱罵,而是繼續跟墨羽講道:「現在飯綱一族損失大半,我也沒有心思去振興家族了,剩下的就聽憑你處置吧。」

墨羽卻苦笑道:「我也沒有處置的權利,而且現在還不是喪氣的時候,接下來我們還有一關要過。」說著,周圍的人群突然一鬨而散,幾支部隊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南邊是清鈴的起義軍,東邊是富士講,西邊是大峰禦前的天狗精英。他們已經結束了對殘黨的清剿,按照約定到這裡集合。

墨羽望著他們感嘆道:「看吶,他們來了。」

富士講的人見了天子那標誌性的藍發,喊道:「那不是殺害大山伯大人的兇手嗎?」

「蠢貨!你再仔細看看她的臉,她是不是你們口中那個人!」飯綱丸龍沖著他們罵道。

「我哪知道她長啥樣,只聽說是一個藍發持劍的外族人,不是她還能是誰?話說你不是飯綱丸龍嗎?飯綱一族是個什麼貨色我們難道不知道,今天就連著你一起宰了!」

「住手!」另一邊的神代清鈴卻阻止道,「現在不是起內訌的時候!有什麼話等第二次會議的時候再說。」

「沒錯,我們推翻鬼一僧正的目的不就是為了給我們爭取權利嗎?」小山淳說道,「現在我們要進入白峰塔,以平民的身份參與第二場會議!表達訴求!」

「那也得把這幾個罪人綁起來!」

就在兩邊劍拔弩張之際,大峰禦前率領天狗精英直接將兩邊攔開,她自己則急急忙忙地走到墨羽身邊,帶著哭腔關切道:「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墨羽哥?我好擔心你!」

「沒有事了,小姐。」墨羽擠出微笑說道。

「那個妖魔呢?」大峰禦前轉頭問起了椛。

「那個妖魔……」提到妖魔,椛卻低沉下來,不知該如何作答。

「那個妖魔已經死了。」羽回答,「被渡邊信打敗了。」

「渡邊信?」

「沒錯,渡邊信。但是他也犧牲了。」羽低著頭說道。

「另外,鬼一僧正也被那隻妖魔殺了。」椛補充道。

「鬼一僧正死了?」眾人問。

「沒錯,不知道為什麼他從樓上下來了,等我們趕到時,他已經被斬首。」

「屍體呢?」

「被燒成灰了。」

人群中發出欣喜的聲音,這對於他們來說,是重大勝利,是值得歡慶鼓舞的事。唯獨椛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她無法想象,當看見那妖魔是渡邊信時,鬼一僧正的臉上是何種表情。即便渡邊信並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但正如他自己所說,自己正被什麼人操控著,只能祈求有人能夠打敗自己。在場的人中,只有她和墨羽知道,鬼一僧正和渡邊信之間是有著父子一般的情誼,而剛剛發生在大廳內的決鬥,是一場父子相殘的悲劇。

「這世上誰都可以恨鬼一僧正,誰都可以殺鬼一僧正,唯獨渡邊信前輩不可以。」她只能輕聲對一旁的摯友岸颯羽訴說。但羽也只能無奈地點點頭,妖魔之害,她是最清楚的。

「那其他幾位大天狗殿下呢?他們不會也——」

「老身好著呢。」忽然,一道隙間在人群中央顯現,老態龍鐘的愛宕山在本多輕盛的攙扶下走出,身後跟著比良山澄與彥山前。見到彥山前時,岸颯羽沉默地轉過了頭。

一切就像都在愛宕山的計劃之內一般,他從容地看向周圍,卻為兩個人的存在躊躇了片刻——墨羽仲府與八雲藍。八雲藍從一開始就一言不發,看似沒有存在感,但那比人還高的尾巴團本身就已經足夠引人注目了。而墨羽仲府,愛宕山以為他沒可能在喪失飛行能力後從墜落中生還,但如今他竟也只是半殘。

等到幾位大天狗領袖從隙間內走出,一位翩翩美人才在最後出現——在這幻想鄉沒人不認得她八雲紫。只見她與天子對視了幾秒,隨後步行到八雲藍面前。藍一見到她,就低下頭朝她跪下。

「對不起,紫大人,我——」話沒說完,紫就掐著她藍的脖子將她提起,嚇得在場所有人膽顫。

「在天狗城內謀殺大天狗,干涉天狗內政,光這兩條,我就能當場把你處死。」八雲紫冷酷地對自己這位屬下說道,眼中毫無一絲憐憫,「當著眾位大天狗的面,就請你以死謝罪吧。」

「八雲紫!」天子忍無可忍,用劍指著她罵道,「你是對內內行對外外行是吧?為個百鬼夜行的元兇,你就要把自己的屬下處決?況且還是那老狐狸先動的手。你的尊嚴是一點不要嗎?我都替你害臊!況且論干涉天狗內政,我是第一個,有種你沖我來啊?!」

八雲紫哪不知道藍的「正當防衛」伎倆?但這話正中八雲紫逆鱗,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直指天子。但天子毫無懼色,畢竟早在百年前她們就「對峙」過了。

「八雲紫……大人,是我蠱惑她捲入天狗的事端,這事在我不在她。」飯綱丸龍求起了情,「還請放過藍大人。」

愛宕山榮術眼睛左右轉了兩下,腦中立刻搞清了形勢,也開了口:「雖說早在幻想鄉建立之初,諸位賢者就與天狗立下規矩,不得互相侵擾。但是飯綱臥行僭越在先,藍大人行使職責為民除害,本在情理之中,雖說手段或有不妥,但老身代表天狗,並不認為藍大人破壞了規矩,所以也請紫大人看在老身面子上,寬恕藍大人吧。」愛宕山帶頭行跪拜禮,其他天狗見狀,也跪了下來,齊聲應和:

「請寬恕藍大人吧。」

紫冷笑一聲,鬆開了八雲藍。藍跪在地上使勁咳嗽,但還是勉強說道:「屬下有罪,請紫大人責罰。」

「看在諸位天狗的面子上,將你的過記下。」

「謝紫大人……」藍卑微地說道。

「既然如此,我就沒有資格待在這了,」八雲紫開出了一道隙間,「善後的事就交給你們天狗自己了。」

「當然,那老身就在此恭送紫大人了。」

紫帶著八雲藍離開了此處。這讓在場的天狗們更加清楚地感受到了八雲紫在幻想鄉的權威,畢竟就連自己敬愛的相之大天狗都不得不向她屈膝請求。而她自己甚至會為了維護幻想鄉的規矩差點殺死了自己的部下。

但只有愛宕山榮術老早就看出來了,這是八雲紫跟他們唱的一出雙簧。她怎麼可能處死八雲藍呢?八雲紫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屬下在幹嘛呢?甚至可以說,她對於八雲藍的行為是默許的,而事後表面上是要處死八雲藍,實際上是要他們天狗給她一個台階。若是在場的人尤其是他愛宕山無動於衷,那八雲紫不會讓他們好過的。而且這也是一種震懾,一種警告,八雲紫已經知道百鬼夜行背後是有飯綱臥行等人操盤,但礙於各種緣故遲遲不能出手。今天這麼做,就是在暗中警告愛宕山:她八雲紫能讓八雲藍除掉飯綱臥行,自然也能搞定你們天狗,不要再想著搞什麼陰謀詭計,博麗巫女的那筆帳她是記著的。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八雲紫是以追捕射命丸文的目的進的天狗城,如今卻離開,就是把這個天狗自己創造的爛攤子丟給他們自己解決。

想到這,愛宕山榮術站起身,掏出了一份在剛剛的會議上就已經確立好的「答卷」。

「墨羽。」他招呼起墨羽來。墨羽警惕而不解地盯著他。

「由你來宣布,大天狗大會第一場會議公文。」他將一份捲軸傳出去,經由幾人的傳遞,最終到了墨羽手上。

「我來?」

「沒錯,你來,稍後我會說明。」

雖然不知道愛宕山打的什麼主意,但墨羽還是遵循指令,將那份捲軸打開,念道:

「天魔手諭:」墨羽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念,「自本尊降世一來,一心鎮守,未生變故。然自去年秋風事起,天狗內多生亂事,擾我心智,困我心神。如今妖怪山,先有『百鬼夜行』復現,後有鬼一僧正亂政。大山伯、大峰前二位大天狗,由神明欽點,各司其職,一心恪守神命,卻害於硝火、卒於乾戈,本尊豈不悲痛?遂令諸大天狗舉堂議事,出安內之計、平神命之怒,抽丁拔鍥,澄源正本,化荊棘為康莊,止啜泣於鼻息,掃汙穢以除礙,還蒼生以清明。

諸大天狗叩首泣悌,無不以肝腦塗地之心呈策於本尊。本尊準之,遂陳列於其下,昭告眾天狗:

其一,命白峰塔太政左大臣兼禮部卿、相之大天狗愛宕山榮術以最高禮儀主持大山伯、大峰前二大天狗之葬儀,以平眾天狗之涕零;

其二,鬼一僧正、飯綱臥行狼狽為奸、圖謀不軌,為一己私慾荼毒眾生、謀害同僚、結黨營私、濫殺忠良;想當年,本尊奉神命選拔之,以製眾天狗,卻有負天照、有負諸神,任此二人忘恩負義、為害一方;今著免去其一切職務,奪大天狗頭銜,貶為庶民,永不錄用,另交由刑部定罪;

其三,由白峰塔外相兼戶部卿、人之大天狗比良山澄兼任兵部卿;『鴉之首』主事兼刑部卿彥山前升白峰塔太政右大臣;其餘因鬼一、飯綱案空缺職位由諸位大天狗自行商討舉薦,以填補缺漏,不可耽誤政事;

其四,天狗城之外天狗民眾,踏實苦幹、恪守本分,只因鬼一、飯綱一黨蠶食剝血,深受其害,不得已而入城靖難,其心可嘉。著凡參與討伐鬼一、飯綱一黨者,盡賞天狗城戶、房屋一棟、食千石,可安家立業,此後若有苦楚,盡可言與相之大天狗,不必動起兵戈;

其五,廢除城外駐軍部,設外城司,主城外之事務、供足月之食糧、防災害之不測、護百姓之平安。

具詳疏漏,待次會議由諸位共商,本尊但願不愧於眾神之囑託、以求天狗之『永恆』。但願諸君勿負本尊。

——天魔白峰顯仁。」

墨羽讀完後,眾人朝他跪下,感激「天魔」的英明決策。但他自己清楚,這是在鬼一僧正離開後,局勢尚未明朗之時,由愛宕山榮術、比良山澄、彥山前三人商定,再交由天魔簽字定下的公文。如果他們失敗,這份公文無非作廢,如果他們成功,便能成功穩住大局,瓜分勝果。如今,的的確確是由他們三人瓜分了這場鬥爭的果實,對於改變天狗現狀根本沒有幫助!倘若他成功清算愛宕山,或許——

「墨羽仲府,現在開始,由你擔任白峰塔太政內大臣,待會由你主持大天狗大會第二輪會議。而這次參與會議者,就破例,擴大到在場的所有天狗吧。」愛宕山榮術「親切」地說道。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無不汗顏。墨羽才多大一個小夥子?竟能直接被欽點為內大臣與另外兩位大天狗領袖平起平坐?但考慮到這是愛宕山榮術當眾任命的,自然也沒有說什麼,只有本多輕盛的眼神有些異樣。大峰禦前察覺到這股殺意,護在墨羽身前與那虎狼天狗四目相對。

墨羽很快理解了愛宕山榮術背後的深意,無非是想更好地控制他、利用他以製衡彥山前罷了。但這也意味著,他即將被捲入一場新的政治漩渦了。

他環顧四周,望著眾人。那些參與了起義的士兵們無不對他投以期許的目光,期待著他能夠為他們帶來更好的明天;那些僥倖生還的達官顯貴輕蔑地看著這乳臭未乾的小子,心裡盤算著怎麼把他鬥倒;富士講的眾人希望他能夠恢復他們在天狗政壇中的地位;而他的同僚們,天狗精英,則依然拋卻了曾經的成見,將他視作了大峰前的接班人,將振興天狗精英與大峰家的宗旨的希望寄託於他身上;只有天子、犬走椛、岸颯羽和飯綱丸龍對他一無所求,但實際上,他們才是他墨羽當下最想施以援手的人。

「屬於天狗的真正破曉,何時才能到來呢?」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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鷦鷯蹣跚著腳步,跨過一處處殘垣斷壁,終於是挺到了自己家門口。

他已聽說了墨羽那邊的事,雖說並非圓滿,但至少,自己的第三個學生總算有機會施展他的宏圖大志了。至少,他可以放心地將未來託付給後輩,然後在這破屋裡安享晚年。

只可惜衣玖在與飯綱臥行的戰鬥中受了重傷,一直昏迷不醒,岸颯羽告訴天子城外有來自永遠亭的醫生,叫她把衣玖送去那裡。天子便背著衣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天狗城,似乎也不再想管天狗的內事了,這對於她來說也是難得地離開漩渦的機會。

鬼一僧正死了、飯綱臥行死了、大內義陣率軍出逃、四分之三的飯綱族人被飯綱臥行害死。這場鬥爭最終以鬼一、飯綱一方的徹底失敗告終。

接下來,只要墨羽能夠在第二場會議取得對自己有利的局勢,一切都會向好發展。他相信自己的那位學生。

只希望不會再出變故……

鷦鷯跨過門檻,他的宅屋很幸運,沒有被戰火波及,至少他沒必要麻煩學生再給自己安排一間新屋子。更重要的是,那間盛放著眾多同僚的靈位的小屋沒有損壞。

他按照習慣,來到那小屋,點上了一炷香。不過這次,他還是注意到,在「射命丸霎」和「射命丸葵」的靈位上,不知何時多出來一炷香。

又是彥山前來了?鷦鷯心想。不過仔細一想似乎不太可能,就算迅捷如那位深藏不露的大天狗,也沒空從大天狗大會中抽身。

他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他拖著病怏怏的身子走入內屋,熟練但是吃力地推開了那面隱藏在書架後的牆,進了密道,快步走向曾經藏匿地子等人的密室,打開了那扇門——

失蹤已久的沖羽雛菊正坐在床邊,望見他進來,便站起身迎接他。

但引起鷦鷯注意的並非雛菊,而是她身後的床上正躺著一個人,一個半具身體都已經異化的人,六支翅膀收縮在背後鋪滿了整個床面。但即便那人完全變成妖魔,鷦鷯也不可能不認得她。

「老師……」那人疲憊地轉動脖子,緩慢地挪動視線,露出左半邊因異化而發黑的臉頰,望著曾如父親般待她的老師,慚愧地笑著。

鷦鷯顫抖著聲線,發出一絲低語,叨念起對方的乳名:「文文……」

吊在他心上的石頭落了下來,至少她還沒有忘記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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