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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之山紀行》五十九、雪崩
風雪中,小屋在顫抖。

對於孩子來講,這間小屋是他唯一的堡壘。屋外是冰冷的寒風、是無邊的白野,但這一切與他無關。

門窗將世間的冷酷隔絕,隻留下溫暖的房間。這裏還有他的父母,還有燭火與神壇。父母帶著他默默地禱告著,祝願今晚能夠好夢。

這個小屋對於孩子來說還有另一個名字——家。

孩子並不懂什麼信仰與神明,對於他來說,家人與這小屋便是他唯一的依靠。屋子雖然狹窄,但這裏是一家三口賴以度日的地方,是迎接無數清晨的地方。

小屋在顫抖,它長年以來默默地守護著這家人的安寧,面對風雪,也沒有一絲怨言。但是今晚,它也不住地顫抖,似乎也感到了一股惡寒。

窗戶突然被吹開,寒風乘虛而入,將屋內的火光熄滅。孩子感到害怕,擁入母親的懷中。母親安慰著孩子,父親則起身要將窗戶關上。

寒風拂面,裹挾著一股妖氣,襲入父親體內,當他聽見耳邊不詳的低語時,意識到那是什麼東西,急忙將窗戶緊閉,回頭看著不安的妻兒,眼中冒著血絲。他感覺身體逐漸無力,皮膚變得乾瘦,隨即倒在地上,變成一具皮包骨。

在被抽乾氣力前,他用沙啞地聲音喊道:「快逃……」

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母子二人,母親捂住孩子的眼睛,不想讓他看見他父親的慘狀。

但是「那東西」還未滿足,在抽幹了這家的父親的氣後,又從父親指甲縫裏鑽出,在榻榻米上扭曲,又化作一道白氣,竄入了母親的體內。

母親急忙將孩子推開,讓他遠離自己,但處於恐懼中的孩子哪捨得脫離母親的懷中,緊緊抱著母親不願分離。而「那東西」毫不在意二人的情況,貪婪地吸收著母親的氣力。

很快,母親也變成了和父親一樣的狀態,倒在孩子身上。而「那東西」似乎是吸到了足夠的氣力,從母親的體內爬出,逐漸有了形狀。

那是一個狐狸頭生物,但下軀如同蛇一般細長,還未完全從指甲縫裏鑽出。即使擁有了形態,但它似乎還未滿足,將貪婪的目光投向孩子。孩子此刻連哭喊都忘記了,愣在原地,獃獃地看著那東西。

「神明大人……」這是他唯一一次真心向神明祈求庇護。

神壇的燭火早就滅了,回答他的只有窗外的寒風。

山徒猛地睜開眼睛,這才注意到火爐的火已經熄滅,而窗外的雪未停。

他不明白,為何還會再做這久遠的夢,也許昨夜的他、靜靜地等待著答案的他,與那一夜的他並無區別吧。

他起身望向窗外,估摸著此刻應該是清晨,但雪天卻將太陽也一併遮蔽,與夜晚無甚差異。

重新生起火,感受到這世間難得溫暖的他呼出一口寒氣,靠在火爐邊試圖再度入睡,現在的他需要儘可能保留體力。

聽著風雪、聽著火烤,他緩緩閉上眼睛。

但是另一種聲音卻將他從模糊的意識中拉回來,那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踏著雪地朝這裏靠近。出於警惕,他再度熄滅了爐火,從窗內往外看去,只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山……山徒大人……」那人喊著他的名字。

山徒鬆懈下來,推開門招呼道:「我在這裏。」

此人正是被他派出去殺死富士講巫女的小山椊。小山椊筋疲力竭,跪倒在雪地上。

「人殺了嗎?」山徒問道。

「山徒大人……我……我下不了手!」小山椊用哭腔坦白了自己任務的失敗,「巫女大人她……我認為……她是無辜的,她是個善良的人,我不忍心。對不起,我辜負了您!」

不知為何,山徒感到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下來,鬆了一口氣。他點點頭,說道:「好……你沒有做錯,說明你是個好人。沒有關係,進來吧。」

「吼?這傢夥可是沒能完成任務哦,還把你的名字給泄露出去了,你居然還要原諒他嗎?」一個男性的聲音響起,黑色的身影從雪中顯現,山徒一開始甚至沒有感受到他的存在。

「千鳥……」山徒認得他。他是第一個找到自己的人,不知道用何種方式找到的。一開口便要和他達成某種交易。殺手希望他回去繼承「山之大天狗」的位置,並且和他的「主人」達成某種合作,他的主人會保他成為新任富士講領袖,新的大天狗領袖。

「我們說好的不是嗎?我幫你殺死富士講的巫女、告訴你城內天狗的動靜。然後你答應和我下山見我的主人。」殺手拔出刀給山徒看,「這上面沾著那巫女的血,我可是替你留著的。」

山徒望向小山椊,小山椊低著頭,點了點頭,說道:「我……不知道,中途有人出來阻止,我逃走了。」

「然後是城內天狗的動靜,」殺手熟練地收起刀,「告訴你吧,因為找不到你,許多大天狗打算支持大山耄為新任富士講領袖;鬼一僧正正在試圖複製殺死大山伯的槍,他還在城外駐紮了一支軍隊,看樣子很快就要幹些不得了的事了,還有……」殺手將一般人都知道的、一般人不知道的事都詳細地講給了山徒。

「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山徒震驚地問道,「你的主人……究竟是誰?」

「抱歉,我們也說好的,在你見到他前,我不能告訴你他的身份,這可是『契約』啊。」殺手狡黠地擺擺手,隔著面具都能感覺到他在笑。

「好了,該輪到你履行約定了,跟我下山吧。」

「對……聽你這麼說,我也該下山了。」山徒點了點頭,「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這一瞬間,他想起了與渡邊信的約定,感到一些遺憾。

「很好,不過這傢夥你打算怎麼處置?」千鳥指了指小山椊。小山椊還跪在雪地上,微微顫抖。

「你走吧,永遠不要再回到天狗城。」山徒對小山椊說道。

「放他走?那可不行。如果是留在你身邊當下手還好說,但放他走,難保不會把我們的事說出去。剛開始看到他背叛任務時,我還打算追上去把他處理掉呢。」

小山椊聽到這話,驚恐形於色,朝山徒不斷磕頭,說道:「山……山徒大人……請讓我留在您身邊吧!我不會背叛您!」

「不,今天的事,除了你,不會再有任何人知道。」山徒淡淡說道。

「你說什麼?」殺手問道。

「我答應下山,但我要帶著這些雪……我要將天狗城掩埋。所以,逃吧,小山,逃得越遠越好。」

「喂喂喂,我沒聽錯吧?」千鳥有些驚惑,他完全不能理解山徒口中說出的話,更不敢相信對方會做出那種瘋狂行徑,「這可跟說好的不一樣啊。你?要把天狗城?埋了?」

「你知道為什麼我要待在這嗎?」山徒舉起左手說道,「我在等這雪。」

「開什麼天狗笑話?」千鳥還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你是被凍傻了?還是在列車上腦子被撞壞了?」

「在你帶回來問題的答案後,我就明白了。天狗,不配為大山伯大人哀悼。我要掩埋天狗城,讓他們為大山伯大人陪葬。」

「啊……這麼說,你是要撕票了是吧?」千鳥不耐煩,掏出刀刺向山徒,但是他剛邁出一步,自己的腿就動彈不得。低下頭查看,只見雪地中冒出冰錐凍住了他的腿。

「怎麼回事?這是富士講的法術?你的手不是被折斷了嗎?」

「在大山伯大人死後,我對淺間之神那僅存的一點信仰也消失了,諷刺的是,我卻得到了更強的力量,不需要祈禱手勢,也能更加熟練地操控『冰與水之術』。賜予我力量的並非淺間的神,而是這片凍土之下的亡靈……而我自己,就是我的神!」

冰從千鳥的足底逐漸向上蔓延,要凍住他的半身,「你這傢夥!」千鳥惱羞成怒,自己從未被逼到如此境地,他舉起刀,決定使出自己的殺招——引雷之術。

風雪天竟然罕見地打起了雷,一道閃電劈下,落到千鳥的刀上,瞬間將周圍一切照亮。電流在刀身盤繞,他先借力劈碎了腳上的冰,隨後一躍而起揮舞殺器,閃電如銀白色的蛟龍盤旋著要將山徒和小山椊一併吞噬。

山徒喚出一道冰盾立在二人前,將電流暫且阻擋,但對方激烈的攻勢很快讓冰盾顯出裂縫。

「逃!小山!」山徒一聲呼喊讓小山椊如夢中驚醒,拔開腿便朝著另一個方向逃走。

小山椊離開,山徒便沒了羈絆,他可以不再約束力量,開始感知山上每一片雪花,「眾所周知,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天狗也是如此。」

狂風將千鳥吹落在地,當他抬起頭時,乳白色的浮雲又如駭浪般將他捲起,他不敢相信,自己情報竟然出了差錯。他原本以為山徒已經沒有任何戰鬥能力,但此刻對方居然以一己之力引發了雪崩!

他試圖扇動翅膀脫離這人為災殃,但狂風將他按在近地面,使他無法掙脫。

「難道,我要死在這了嗎?」懷著不甘與怨恨,他最終消失在白雪中……

「五十年前,天狗自下而上為這片土地帶來了災難的火。五十年後的今天,這片土地上的亡靈賜予了我力量,助我用雪崩自上而下將天狗城掩埋……真是諷刺。」山徒看著這雪崩,自言道。

「安息吧……大山伯大人。」

——————————————

墨羽仲府到了山上天狗軍隊的軍營,雖然已經聽聞這裏被列車撞擊,但看到實景時還是有些吃驚。

「喂!你是誰?!」一名天狗士兵朝他喊道。

「我帶來了鬼一僧正大人的信!」他當然不會直接說出自己的來意,因為這裏的天狗士兵不會對他這種看上去文弱的天狗講道理。

聽到是鬼一僧正的信,天狗士兵變得肅穆起來,他招呼了一名看上去是長官的人物,那長官走到墨羽面前,威嚴地俯視著他。

「信呢?」那長官問道。

「你是這裏當頭的嗎?」

「我是『赤土』的隊長,鬼一無正,聽到這個姓氏,你應該知道了吧?」那天狗毫不掩飾自己的身份,又像是想以此給面前的鴉天狗一個下馬威。

墨羽心中並無怯意,但他也不想惹是生非,於是做出一副敬重的樣子:「原來是大天狗大人,失禮了。這是鬼一僧正大人的信,請過目。」

鬼一無正接過信封,拆開掃了兩眼,便冷笑一聲。周圍的天狗士兵見了,似乎是收到了什麼信號,一個個圍了過來。

「原來如此,要殺死大山伯大人的兇器啊。」不出墨羽所料,面前的大天狗開始「拖延」之法,「很可惜,我們剛剛把槍送下山,想著對諸位查案有所幫助。沒想到前腳剛走,鬼一僧正大人的命令就來了。」

「這麼說,槍現在不在這兒,對嗎?」墨羽「確認」道。

「是的,很遺憾,讓你白跑一趟了。」鬼一無正撇著嘴說道。

「那麼在下回去了。」

「誒,別著急回去,這一趟辛苦你了,先休息一下吧。」

墨羽看著包圍自己的天狗士兵,明白對方不可能就這樣放自己回去報信。儘管他對自己的速度有自信,但要逃出這滿是軍人的軍營,還是沒有把握。

「不立刻回去的話,我家主人會怪罪我的。」墨羽苦笑著,用他那偏中性的少年音說道,想著能不能糊弄過去。

「沒關係!年輕人,我們會替你解釋的。」

他們怎麼可能替自己解釋,自己留在這只會凶多吉少。墨羽仲府正籌劃怎麼跑路時,一名「救星」出現了。

「大……大人!雪崩!」哨塔上一名士兵喊道。

「怕什麼?我們不是有專門應對雪崩的設施嗎?快叫人去!」

「不……大人,這雪崩……不可能,怎麼也不可能擋下來!這雪花起碼有五十米高!」

「你說什麼?!」鬼一無正將注意力從墨羽這挪開,站上高處遙望山上。墨羽和其他士兵也已經感受到,大地正在悲鳴,寒氣已經率先到來。抬起頭便能望見,無數「白龍」俯衝下山,要將一切吞噬。

「怎麼可能?難道是神明?」士兵們開始慌亂,墨羽也抓住了這個機會,扇動翅膀飛離此處。

因為墨羽開的頭,有些鴉天狗士兵也開始逃竄。一時整個天狗軍隊亂作一團,但即使是面臨如此情況,鬼一無正還是保持著冷靜,他居高臨下開始指揮:「全軍聽令!不許慌亂!各隊領袖指揮隊伍有序撤離,『凌雲』隊先行下山通知鬼一僧正大人!『赤土』隊殿後!……」

軍隊畢竟是軍隊,在鬼一無正的指揮下天狗士兵們很快就重整了陣勢,有序下山撤離。

與此同時,渡邊信、犬走椛和岸颯羽從另一側上山,並未遭遇雪崩,這是當時山徒告訴渡邊信的小路,當他們到達約定的地方時,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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