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蛇，你重啟了？」

「我超，哪裡來的小蘿莉！」

兩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開口，後者包含的名詞陌生，根本前所未聞，但一聽語調就不正經的話語令梅迪奇當場瞪了祂一眼。

銀髮的嬰孩用一雙霜雪般銀白色的眼睛靜悄悄地盯了自己的兩位老同事一會兒，便自顧自地翻了個身，開始饒有興緻地撥弄起柔軟的毛毯，彷彿可以這樣自得其樂地玩耍到天荒地老。

「行了，利奧奈。嚴肅點。」

烏髮紅瞳，氣質略有些陰鬱的神明從陰影中跨出，教訓似地不輕不重往祂頭上敲了一下，爾後習以為常般地在一陣「冤枉啊老大……」、「會敲傻的！」諸如此類的亂七八糟的抱怨的背景聲中語氣平淡地和兩位下屬交談起這次的情報以及之後的事宜。

「……也就是說，在此之後，一方面，我會派遣以苦修士斯提弗為首的半神與天使們繼續駐守此地。一方面，我們會前往北大陸同所羅門合作，作為盟友參與到驅逐偽神勢力的戰爭中。」

「梅迪奇，想要做什麼就放心大膽地去幹。如果遇上什麼難以解決的麻煩，可以念誦我的尊名。烏琉娜也會幫助你的。至於利奧奈——你需要去往蘇尼亞海域，重新集結你的隊伍。我知道，你和過去一齊反抗精靈王的統治的下屬們的聯繫依然非常密切……當然，我不會追究。現在正是他們一如既往地追隨造物主麾下的風暴天使，做出貢獻的時候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藍發銀甲的天使之王頓時訕訕地乾笑了一聲，眼神到處亂飄，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直視面前的老上司。

「保證完成任務！」祂像模像樣地敬了箇舊日紀元的少-先-隊禮，又開始亡羊補牢般地狂拍對方馬屁，「老大真是英明神武，什麼都瞞不過您的眼睛……」

梅迪奇惡聲惡氣道：「我主全知全能，自然無所不知。過去是念在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而且暫時還什麼也沒做過的份上才對你寬宏大量網開一面。莫非你真以為，你那點上不得檯面的小心思，能夠在舊日級別的精神分析師面前有所遁形？」

烏琉娜在搖籃裡懶洋洋地吐了個泡泡，閉上眼睛，往軟綿綿的被褥裡一縮，把自己埋在柔軟的毛毯裡，只露出半張白生生的面孔。

真實造物主的眼神中終於流露出幾份笑意，祂語氣柔和了下來：「利奧奈，我的孩子。你追求力量與權勢，喜愛財富與聲名，享受受人崇拜與敬畏的滋味，更熱愛戰鬥以及戰鬥之後的勝利——諸如此類的情況，我都是十分明白的。如果你繼續跟隨著我，這樣的事物，都是觸手可得。」

「聽說在所羅門的治下，戰功赫赫的將軍在凱旋而歸時，城邦內的民眾會自發出來迎接，夾道歡迎。而且皇帝陛下還會論功行賞，為之封侯賜爵。其功績也會被記錄入史冊……我相信，你是不會願意錯過這樣難得的機會的。」

面對一位擅長戰鬥，一時興起就能把自己永遠地留在此地，當做放牧的惡靈驅使的真神，利奧奈遵從心的意願，欲蓋彌彰般地表明了一通自己的決心，諸如「天無二日，我的心中只有老大您一個太陽」之類肉麻得令人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的話語不要錢似地大講特講。連一開始對此喜聞樂見，揚眉吐氣喜笑顏開的梅迪奇聽著聽著都忍無可忍，好不容易在這些吹捧的話語拐向更加離譜的方向之前尋著機會對其施以老拳，打斷了祂的滔滔不絕，讓祂別在這裡乘機發癲。

利奧奈大聲喊冤，並用心險惡地質疑起梅迪奇對造主的忠誠來。一時間現場電光四濺，空氣都因為高溫隱隱扭曲起來。

烏琉娜頓時像一個真正的嬰兒般哭了起來。但定睛一看，這孩子只是在煞有其事地乾嚎，銀白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正在看自己的同事們的熱鬧看得高興。

真實造物主動作熟練地從搖籃裡抱起這位命運途徑的巨蛇，輕輕拍打了幾下。這些日子裡，祂已經對此情此景習以為常，也不再堅持過去定下的禁止私鬥的準則，遙遙望聖堂窗外漆黑的天幕一指：要打可以，換個地方。

風暴天使頓時喜上眉梢。祂挑釁似地看了自己的老同事一眼，轉瞬間便乘風而起，化作一道概念化的電光穿透面前的阻礙，眨眼間便變成了籠罩在東大陸上空的深沉夜幕中的一顆明亮的星星。

梅迪奇雖然是戰爭之神，也同樣享受與強者對戰的過程，但好歹並沒有如同利奧奈那般重量級，興緻來了便對什麼都不管不顧。祂先是代替對方向造物主道了聲歉，隨後又好聲好氣地對不知為何忽然滿臉不高興起來的烏琉娜解釋了幾句，直到對方釋然，重新展露笑顏，不再嘗試著專盯著祂施加一些對於神話生物而言無關痛癢，但的確會在日常生活中變得倒霉起來的厄運為止。

在此期間，真實造物主一直溫和地注視著這對一直以來堅定不移跟隨著自己的眷屬們的互動，並且想起了光輝年代的某一天，利奧奈在祈禱中對自己的抱怨：

「梅迪奇和烏琉娜這兩個傢夥好生肉麻，和祂們共處一室，真是樣衰了！」

當時，造主在祈禱的光點中看見對方藍髮根根飄起，纏繞著劈裡啪啦作響的閃耀的電流，看見對方的身後，英俊的戰爭天使與秀美的命運天使正有說（指梅迪奇）有笑（指烏琉娜）——利奧奈當真是一隻貨真價實的「電燈泡」了。

伴隨著腦海中浮現出的當年的場景，祂情不自禁地彎起了眼角。

過了一會兒，高空中的利奧奈看見一道火光由遠及近。

「二十多年後，我要坐小孩那桌。」

梅迪奇聽見對方莫名其妙地冒出這一句來。

……

一輪彷彿仇敵對決般的互毆結束，二人向老上司以及重啟後的同事告別，領到了來自命運天使的祝福與真實造物主的眷顧之後，便化作概念化的火焰和雷霆，向著不同的地方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