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柒小綰退到院子裡，瞧著屋內狂亂的氣流心有餘悸。

方玉城攔著她不讓她進屋，沉下聲道：「鄒雲棋體內氣息不穩，元嬰將碎，靈氣暴走，你現在過去會很危險。」

鄒雲棋的靈氣波動劇烈而紊亂，形成一道屏障，阻止任何人靠近。

以柒小綰這點修為，若強闖進去，怕是得被震成一把灰。

柒小綰聞言神色焦急：「那怎麼辦？五師兄你能進去看看二師兄嗎？」

「我也不能。」方玉城搖頭道，「鄒雲棋現在沒有意識，若感受到我的氣息，他的護體靈氣會自行攻擊我，我的修為比他高，他會受到反噬。」

這是柒小綰完全陌生的領域，她啥都會點兒唯獨修鍊這方面才剛起步，七竅通了六竅，剩下一竅不通。

「這可怎整？」柒小綰原地轉圈，「修為低了不行，高了也不行，那是不是修為和二師兄差不多的就可以？」

方玉城：「……」

邏輯上講，是這麼個理兒。

劉長老和幾名弟子也跟了來，見到屋子裡的情況，皆是大驚失色：「如果沒人助他穩定氣息，他的元嬰堅持不了太久！」

柒小綰猛一咬牙：「不能放著二師兄不管！」

在場懂得醫術的人中，只有劉長老修為與鄒雲棋相仿，柒小綰本想請劉長老進屋瞧瞧，卻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響：「我去吧。」

柒小綰一驚，回頭，見體格高大的黑衣男子出現在院外。

他嘴角有道疤，讓五官變得凶戾猙獰。

「三師兄！」

出現在院外的，正是周清風的三弟子，俞柏銘。

先前屢次要殺自己的人突然出現，柒小綰陡然嚇了一跳，方玉城則無形挪了半步，將她護在身後。

他眼睛看不見，但耳朵能辨認俞柏銘的聲音，當下便沉聲喝問：「你來幹什麼？」

俞柏銘見狀，冷漠肅穆的臉孔上沒有半分波動，語氣一如既往地淡漠：「我是來幫忙的，眼下沒有人比我更合適，我會救下他的。」

韓嶽暉消失之後，他的修為恢復到元嬰中期，連身上的傷也被韓嶽暉治好了。

他修為與鄒雲棋相仿，眼下的確只有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柒小綰和方玉城未出聲，劉長老已冷聲喝道：「我們憑什麼信你？」

俞柏銘背叛周清風，和執法隊的人攪和在一起，造成宗門上下那麼多人受傷，鄒雲棋的傷就是拜他所賜，此時跑出來說要救人，實在難以叫人信服。

劉長老聲色俱厲，跟在他身後的幾個葯堂弟子也對俞柏銘怒目而視。

雙方劍拔弩張之際，俞柏銘張了張嘴，似還想說什麼，卻聽柒小綰清脆的嗓音從方玉城身後傳來：「讓他試試！」

眾人聞聲回頭，一眾葯堂弟子面露不解，劉長老皺眉道：「綰姑娘，這……」

方玉城面無表情，沒說話，但微側了側頭，似在詢問為什麼。

柒小綰從方玉城身後走出來，沒理會劉長老的困惑，直面俞柏銘，朗聲道：「救二師兄，如果你做得到，我就原諒你。」

俞柏銘木然的神情中掠過一絲錯愕。

「但我隻代表我自己，其他人能否諒解你的苦衷，你得問他們！」柒小綰眸光清澈。

所有在此次內亂中受傷的人，都有權憎恨俞柏銘，若他們選擇不原諒，繼續向俞柏銘問責，柒小綰也能理解，不會強求。

方玉城沉吟須臾，忽然說道：「可以，如果你能救下鄒雲棋，我不怨你。」

他這話一出口，不僅俞柏銘愣住了，就連柒小綰也是一臉愕然。

她驀地回頭：「五師兄？」

方玉城為加固封印獻祭了自己的壽元，所余壽命只剩十餘載，他在這場災難中是首當其衝的受害者。

柒小綰方才那樣說，本就是顧慮著他的心情，她怎麼也沒想到，繼她之後，第一個說願意原諒俞柏銘的，竟然是方玉城。

方玉城面上神色始終淡然無波，他對身外之事向來不甚在意，面對韓玉子他都能從容自處，更何況俞柏銘。

人活一輩子，誰能保證永遠不會誤入歧途？

有的錯犯下了就沒有彌補的機會了，可能永遠也無法獲得原諒。

可有些錯，尚未釀成大禍，若俞柏銘其心赤誠，知錯能改，過去的事，也就過去了。

劉長老愣怔許久，隨後嘆了口氣，搖頭道：「宗門上下，那麼多受傷之人，豈能如此輕易諒解？」

話雖這麼說，他卻往後退了一步，同意讓俞柏銘進屋替鄒雲棋療傷。

他身後幾名弟子面面相覷，神色複雜地看眼俞柏銘，又敲了敲柒小綰，最終選擇跟著師父退開。

他們不願原諒，但也能理解柒小綰和方玉城想救鄒雲棋的心情。

不阻止，讓俞柏銘還有為自己贖罪的機會，已是他們對待俞柏銘最大的寬容。

俞柏銘深吸一口氣，垂在身旁的雙手用力握緊。

他毫無預兆突然躬身，朝眾人一拜：「多謝。」

俞柏銘嗓音沉重，說完便起身，從柒小綰身邊走過，頭也不回地踏進鄒雲棋的房間。

房間內傳出嗡的一聲響，鄒雲棋的護體靈氣感受到有人靠近，自行發動進攻，俞柏銘隻守不攻，將鋪天蓋地而來的進攻悉數化解，一步步走到鄒雲棋的床邊。

鄒雲棋上身沒穿衣服，渾身上下裹著繃帶，還有血從白色的布料底下滲出來。

氣勁如風刀撕開他身上的遮掩，露出白布包紮下，已被細緻處理過的傷口。

縫合傷口的針腳疏密有度，所用縫合線俞柏銘第一次見，但卻真實地感到熟悉，這樣的縫合，他曾在夢裡見過。

恍然間，他想起了什麼。

那日，在他不斷重複的夢境中，偶然出現了一絲轉機。

救下韓嶽暉的，是柒小綰。

——我欠師妹一條命。

原來，這才是韓玉子轉告他的那句話，真正的意思。

「韓師兄，她救了你，也救了我。」俞柏銘喃喃自語，咽下喉頭哽咽，眼神變得果斷堅毅，「我們欠她兩條命。」

他雙掌亮起綠蒙蒙的柔光，木靈之力在掌心漾動，催發無盡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