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爺。」幾個男生的臉色唰唰白了。

江昀的名聲在智禾高中無人不知，堪稱校霸級別的人物。然而同學們都很喜歡他，因為與別的校霸不同，他坦率仗義，容不得沙子，最討厭校園霸凌。

有他罩著，旁邊的學校都不敢來智禾高中挑事。

幾個男生嚇得腿發軟，強撐著道，「是這小子欠了我們錢，我們只是來討債。」

「是嗎？」江昀似笑非笑，「你來說。」

他望著地上的男生。

男生從來沒有受過矚目，瑟縮地顫抖著身體，沉默著沒說話，最後居然在眾人意外的目光中衝進了樓梯間，消失在眾人眼前。

因為男孩沒有指認，江昀也不好多插手別人的事情，但他也不想對這渣滓有好態度，眉頭一皺，「還不滾？」

「是，是。」幾個男生點頭哈腰下了天台。

從始至終，林予星一句話沒有說。謝忱察覺到不對，「哥哥被嚇到了嗎？」

林予星白著臉，卷翹睫毛抖動，半天才說出一句，「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霸凌別人？」

更不明白，剛剛那個男生為什麼不願意指認。

後半句話他沒有說出來，江昀一眼看破他的想法，「你還想知道，他為什麼不願意指認那幾個男生。」

「其實，面對霸凌真正有勇氣反抗的人並不多，更多的是低頭的人。這一次，我們能幫助他。那下一次呢？他可能會面對更加瘋狂的報復。」

校園欺凌，很難從根源上解決。

江昀的存在確實讓很多人忌憚，可是看不到的角落裏，依然無時無刻不有人進行著霸凌。

「那就沒有辦法了嗎？」林予星喃喃著。

「善惡終有報。總有一天作惡的人會付出代價。」謝忱挽住他的手臂，不動聲色支開了話題。

有謝忱這顆開心果在，林予星的心情逐漸好轉。三人倚著圍欄談天說地，淡藍色的天空中白雲浮動。

恍惚間真有了幾分少年的意氣風發。

謝忱悄悄癢了林予星一下，林予星不受控制顫抖，「好癢，你做什麼呀？」

他的身體向旁邊躲去，目光不經意間瞥到了遠處的天台。頓時，笑容僵在臉上。

那棟教學樓十分偏僻，天台上荒蕪狼藉，看起來像是被荒廢了一樣。重點是它和幻境中出現的天台一模一樣。

林予星終於明白，教學樓的走廊為什麼眼熟。

不是因為原主的記憶作祟，是因為他曾經在幻境中見過！

森然的寒意自尾椎骨竄上來，林予星小臉發白，手指攥緊，全然未覺指甲陷進了肉裡。他的腦海中再度浮現出幻境的畫面。

男孩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現在仔細一想，正是智禾高中的校服，在天台上不停東張西望，神情驚恐。

彷彿被什麼不存在的東西糾纏。

林予星知道，是那隻男鬼。

天台的門把手處和教學樓的走廊上蔓延出瘮人的血跡，血水從牆角滴落在地上。

冷不防，一隻手搭在林予星肩上。

林予星應激般猛地拍開，臉色蒼白如紙，耳畔傳來謝忱擔憂的聲音。

「哥哥，你怎麼了？」

他才反應過來剛剛搭他肩膀的人是謝忱，整個人鬆了一口氣。

謝忱順著他的目光，掃過荒廢的教學樓，頓時微眯起眼睛。林予星就是看見這棟教學樓以後臉色大變的。

「這棟教學樓，聽說哥哥讀書的時候還在。我跟江昀來到智禾高中的時候已經荒廢了。」

「已經荒廢了嗎？」林予星沒聽出他的試探之意，無意識喃喃。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那

棟教學樓裡一定隱藏著什麼秘密。

「哥哥怎麼了嗎？忽然對一棟教學樓感興趣。」

「沒有，」林予星也不知道為什麼，本能地否認了，「只是覺得有點可惜。」

只可惜青年的想法全部寫在臉上，江昀自然察覺出他撒謊了，卻沒有揭穿。

很快午休時間就過去，謝忱和江昀都被林予星趕回去上課了。他一個人漫步於林間小道，陽光透過林蔭在柏油路上投下斑斑駁駁的光陰。樹上傳來蟬鳴聲。

靜謐而美好。

林予星卻始終神思不寧，想著和幻境中一模一樣的天台與教學樓。究竟是巧合，還是暗示著什麼。

他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決定親自去看看。恰好路邊一名女生經過，林予星攔下她問路。

女孩穿著校服，抱著一遝資料，笑眼彎彎，「同學，你有什麼事嗎？」

聽到林予星問的是荒廢的教學樓以後，面色微妙且古怪。

林予星沒有察覺，他可能也沒料到自己運氣這麼好，路上拉個路人一問，就問到一位復讀幾年的女生。

女生打量著林予星，白凈的臉，純澈的眸，烏黑的碎發搭在脖頸後，瞧著清純乾淨，膽子也不很大，猶豫再三，還是沒把當年的事說出來，隻給他指了個路。

走之前，還不忘反覆叮囑，跟他說那棟教學樓沾染了不幹凈的東西。如果沒有要緊的事，不要輕易靠近。

卻不知他一說，林予星更加好奇。

心裏頭像是有股魔力驅使著他趕往天台。

可是真正站在廢棄的教學樓下時，他又小臉發白，有些膽怯。

這棟教學樓自從荒廢以後少有人來。整棟樓都陰森森的，聽不到一點聲音，寂靜到詭異。

【008，你在嗎？】

008知道他害怕，安慰道，【我在。你放心，我會一直在。】

林予星咬住唇，稍微沒那麼害怕了。他走到樓梯口，扶著牆壁慢慢上樓。

樓道上落滿了灰塵，偶爾能看到幾個凌亂的腳印。看來平時並不是全然沒有人來。林予星鬆了口氣。

通往天台的門把手上都落了灰，林予星試探著推了下門。老舊的門發出「哢嚓」的聲音，尖銳而腐朽。

緊接著響起鎖鏈的聲音。

鎖鏈上生了銹，猶如歲月剝蝕的痕跡，到處都透著死氣荒敗。

在林予星驚訝的目光下，鐵鏈「啪嗒」一聲斷開，掉在地上。

可是是時間太久了。

林予星安慰自己，朝天台走去。

方才遠遠遙望時，隻覺得像。現在真正站在天台上，林予星十分確定，幻境中的天台就是這裏。

他的眼前推演出幻境中的畫面，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許多細節男生是站在哪裏，朝天台跑去，又是如何握住天台的把手。

如同觀看全息電影。

就連教學樓，林予星剛剛刻意注意了一下頂層，也和幻境中一模一樣。

他恍惚間意識到，原主身上一定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就在這時，樓梯間傳來腳步聲，很輕，可是在荒廢的教學樓被無限放大。

林予星害怕是保安，找了個偏僻的角落躲起來。

很快，女孩說話的聲音響起，「咦，今天這根鏈條斷了。」

「可能是時間久了吧。」另一個女孩說話，「總感覺這裏陰森森的，要不我們還是走吧。」

「要走你走。」短髮女孩道，「好不容易沒鎖門。」

她全然不顧長發女孩的阻攔，走進天台。長發女孩望了眼身後，幽暗的樓梯望不見盡頭，很容易讓人想起靈異片中的鬧鬼場景。

頓時臉色白了白，哪裏敢一個人下樓，連

忙追了上去。

「聽說，當初很多人在這棟教學樓的天台欺負人，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的嘛。」短髮女生輕嗤。

「對呀，既然你都看過了，我們趕緊走吧。」長發女生輕聲提議，她很緊張，聲音都在發顫。

「膽小鬼。我還沒找到那個傢夥跳樓的位置呢。」

跳樓？

躲起來的林予星自覺聽到了什麼大秘密，在兩個女生的對話中，塵封的歷史緩緩來開帷幕。

原來，當初智禾高中是以校園霸凌出名的。這棟高校的學生大多數是出生優越的少爺小姐，只有一部分是因為成績優異被破格錄取的。

學生品行不端，校園霸凌隨處可見，卻因為霸凌者的身份而被壓下去。

直到——

有一名學生因為承受不住霸凌，跳樓自殺。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這件事情在社會上引起很大的輿論，學校不得不處理了當時參與霸凌的學生。

可笑的是，參與霸凌的學生大多出生富貴。僅僅是退學，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不痛不癢的懲罰。

最後家裏象徵性地出資重新建了新的教學樓，這棟教學樓也因此廢棄。

聽老幾屆的學生說，時常能聽到荒廢的教學樓裡傳來哭聲。同學們都在傳，跳樓而死的學生並沒有走，他的亡靈困在這棟樓裡。

短髮女生是新一屆的學妹，聽到這個傳聞心裏被貓撓了一樣，忍不住想要來一探究竟。長發女生聽起來膽子很小，是被她說服拉過來的好姐妹。

林予星聽到跳樓的傳聞時，整個人怔在原地，隻覺後背發涼。在聽到跳樓者的亡靈被困在教學樓時，他的心怦然跳動著。

一股涼意衝上腦門，他的表情徹底僵硬。

冥冥之中，猶如有東西在背後窺視著他。

他極力剋製住自己衝出去的慾望，卷翹濃密的睫毛簌簌抖動，心臟砰砰跳動。

他清晰地意識到——

那隻男鬼就是跳樓的學生。

而且，它此時正在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