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6月7號至6月9號，高考。

而今天是6月6號。

早，七點二十，路明非從睡夢中醒來。手機的呼吸燈閃爍微黃的光點。

打開手機，是qq裡面的閃動的兩個未讀信息。

七點十一，陳雯雯純白如同雪國的唯美頭像發出這樣的信息：

我們最後一次的文學社聚會，期望你的到來，最後一節課下，我在五樓等你。

七點十六，蘇曉檣發來消息：

中午一起來天台撕書，明非。

啊，打了聲哈欠，路明非知道自己的高中生活就要駕鶴西去。

今早，沒有早自習，大家大多都是九點才到教室，

明非一進門就感覺到氣氛就不對了。

認真學習的人好像沒有幾個，上課，老師也沒來教室，班級裡只有同學們小聲嘀咕著。

明非坐下後，旁邊的同桌依舊十分安靜，她今日不知為何盛裝打扮起來，上半身純白棉白蕾絲衣領的衣服，下半身則是碎花淺綠色的裙子。

細細打量下，柳淼淼白雪的脖頸整個顯現，脖下的鎖骨清晰可見，自中間凹陷處向兩邊延展，顯現光滑而明華的輪廓，鎖骨上方的肩部和脖頸相連，仔細看像是個白美的圓弧。

女子身子微動，忽而移向他這邊。

明非看著那些輪廓，勾勒離他越來越近。他一動不動，只聽見同桌說：

「終於要結束了。」

女子舒緩的面容，沉靜的神情，讓他感到舒緩的同時意識到：確實一切都結束了。

雖說是上課，但一直有同學往外丟課本最後一面附帶的光碟。

嗖一聲，明非在座位上，看著光碟直直飛的老遠。

更有甚者，號集了一群人，各拿著自己不用的文科書，去了五樓。

「撕書咯。」徐岩岩喊著。「有不用的書快給我。」

「走，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

班裡浩浩蕩蕩去了十幾個人。

不多時，

窗戶那紙張飛舞，路明非一眼看去，翩飛搖擺的白紙上字有多有少，它們一齊齊落下，旋轉，在半空中隨風飄動。

直至下課才歇。

到了上午的第二節課，班主任進來宣布：大家好好自習。

又說了幾句：

「最後一天了，大家想複習的趕緊複習，想緩解壓力的放鬆放鬆，但別影響別人。」

說罷，班主任便走出班級。

整個教室又恢復了它的熱鬧。

一節課，又一節課。

班級總算是平靜了下來，

「明非，走。」

嘀嘀，是手機qq在響。

看了消息是蘇曉檣發的。望去蘇同學的座位，女生已經站了起來，背著厚厚的一書包的書，招呼他出去。

明非倒沒說什麼，出了座位，跟著蘇同學，到了門口。

「你可真磨嘰呀，小路。」蘇曉檣等到門口道。

「這不來了嗎，真是的，背這麼多書，你撕的完嗎？」明非道。

「go，go，go。」

用肩頭頂了明非一下，蘇曉檣向樓階那去了。

路明非跟在這姑娘的身後，今天的小天女，衣服實在火熱。

褐色的超短褲加淺白的t恤，高挑的腿部和細而白的手臂整個露出。

最重要的是，明非就在後面抬高望著。

「呼呼，」蘇曉檣喘著氣。

「累死啦。這書包好重啊」

到了四樓，小天女蘇曉檣便把書包一脫，扔給了明非。

「該你了。重死了。」

「哦。重就別拿這麼多嘛。」明非接起書包，背至背部。

兩人左右相伴，到了五樓台階頂部。

「從那裡鑽過去。」蘇同學指著封閉的門旁露出的一角道。

那是，五樓斜著的扶手和旁邊鐵門交接形成的一角。

蘇曉檣踩著扶手一蹦，就進了裡面。

一腳踩在裡面的台階上，盪起一層灰。

「來，書包給你。」

明非將書包遞了進去，也摸著扶手，一個踏步，鑽了進去。

「咦，好多灰啊。」蘇曉檣道。

「是啊，還有腳印呢。」明非道。

兩人一路向上，終於進了天台。

土灰的地面四周是斑駁掉了白漆的檣，高空下望，一道馬路長長，路那邊便是明非所在的小區。

而另一側，學校的圖書館，游泳館，食堂等等高低錯落。

明非正望著四周，嘩一下蘇曉檣將書包拉扯下來。

「獃子，快撕書了。」

說罷，蘇曉檣便拿出一本歷史書高一上撕了起來。

「哦」了一聲，明非也拿出一本政治書高二的撕了起來。

什麼秦始皇，漢武帝，

什麼蒸汽時代，資本萌芽，

全都撕了。

還有，什麼經濟，全球化，也一股腦地撕去。

唰，唰。

明非撕了一本，

蘇曉檣已經撕了一本半了。

兩個人將紙片放至書包裡面。

紙片們隻堆積到書包底邊。

「快點的，明非。」

「哎呦，我撕的已經很快了。」明非回了句。

兩人撕了整整二十分鐘，勉勉強強將書包堆了一小半。

「你扔，我扔？」蘇曉檣拿起書包，便到了檣的一本，那是靠近班級窗戶的一邊。

「扔吧，別廢話。」明非道。

只聽扔嘍的一聲，

書包裡面的紙片盡數傾瀉，

明非看著眼前的女生，她笑得就好像開花的喇叭花一樣，興高采烈。

裡面洋溢著滿滿當當的某種開心快樂。

而那些紙片就在她高高舉起的頭頂出翩翩飛起。

左右晃悠著。

一些還掉在了她的頭上，衣服裡。

「哇，」

明非聽見了，樓下不知哪個班級的聲音。

「再來，」蘇曉檣笑道。

明非點了點頭，只和這瘋丫頭瘋罷。

「我們等風吹來時，再拋，能遠一點。」蘇曉檣扔了兩次有了經驗。

「可以，蘇大小姐，您吶，想怎麼玩都行，小的今個奉陪到底。」明非學著奴才的樣道。

撕，撕。

攢了半個書包。

兩人，在天台等著。

路明非在蘇曉檣不足兩厘米左右的距離，蘇曉檣拎著包，就要倒。

十秒，九秒…一秒。

兩人等了些時候，天台無風安靜異常。

「風呢，哪去啦。」蘇說

「別急，再等等。」路道。

又等了些時，

兩人皆站累了，就半躺在了天台土灰的地上。

「喂，明非，高中畢業打算做什麼呀？」

無風，旁邊的人好奇地問著。

「沒什麼可做的，不知道做什麼。」明非躺望天空，頹然道。

「沒什麼可做的，

不知道做什麼。

你好頹廢啊。

你這樣會有人喜歡你嗎？」蘇曉檣說。

「沒人喜歡就沒人喜歡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明非不再看天，轉而看向旁邊的蘇同學。

真是個活潑俏皮的人吶。

明非看著眼前這眼光靈動的姑娘想著。

很久很久以後，明非也無法理解小天女為何每天好像都開開心心的。

似乎有些女生自他記事起，就是活潑靈動的，明非總感覺這些人應該沒受過什麼苦，因為受苦的人是不可能天天都這麼開心的。

明非，就這麼想著。

他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撫過他的頭髮，輕輕推著自己。

「風來了。快點，你在愣什麼啊。」

哢，那邊的書包被高高舉起，全數的紙片傾瀉而出。

它們隨風跳動，有起有落。

一併向遠處飄去。

「好遠啊，快看，快看」蘇同學歡喜樂道。

明非沒說什麼，他盯著那些紙片飛著，一些落下，

飛著，一些落下。

到最後，竟只剩下了最後一個。

「明非，有一個還在飛呢。」蘇曉檣指著那最後一個紙片道。

是的，路明非默默地注視著那片紙張。

它，一起一伏，晃晃悠悠，就好像飛舞的蝴蝶一般，隨風蕩漾。

那紙片，順風而上，一點點移動著，飄著，浮著。

它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明非有些看不清了，有些看不見了，最後條一下，便消失不見。

「我去，好飄的紙。」蘇道。

而，明非仍望著已經看不見飛紙的那邊，

不知為何，他總感覺那紙片仍在飛舞。

它不會下落，它一直上升，一直上升著，直至「天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