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涵伸長脖子往外看，前面黑乎乎一長條長隊。往後看，也是一眼望不到邊。

「不對啊。按常理說，都這個時候了，應該不堵了啊。」小王嘀咕道。

夏涵瞟了眼汽車自帶的時間電子屏。

晚上八點半。

這個時候該下班的早就下班了，加班的大概還在加班。晚高峰早就過去了。

不該這麼堵。

夏涵想了想，拍拍駕駛座。

小王趕緊回頭，看夏涵有什麼指示。

夏涵道：「以你的經驗，什麼時候能通？」

小王苦起臉，「這有沒有經驗都差不多。得看前方路況。如果前面已經被疏通了，別看這麼多車，沒多會兒就能過去。可萬一，前面被堵得死死的，那等著去吧，沒邊了。」

夏涵低頭，佟玉白原本玉白的臉，都沒了光澤，如同一張白紙。

纖長的睫毛，不停抖動，彰顯他此時的痛楚。

夏涵嘆了口氣，硬著心拍拍佟玉白。

佟玉白睜開眼，深色瞳孔有那麼一瞬間沒有焦距。過了一秒，才聚焦到夏涵的臉上。

「嗯？」佟玉白有氣無力的從鼻子裏哼出這一個字。

夏涵微微俯身輕聲問道：「玉白兄，你有沒有家庭醫生？」

據說有錢的人家，都配備家庭醫生。

按照佟玉白的身份，怎麼也得配一個吧。

佟玉白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夏涵的意思。

他舔了下乾澀的嘴唇，深吸口氣，吐氣時夾雜出兩個字，「沒有。」

夏涵：「……行吧。」

汽車裏又安靜下來。

外面的車流還是一動不動。

夏涵覺得這不是辦法，單手托著佟玉白的身體，又拿過兩個靠枕依靠在門邊，將佟玉白扶靠在車門上。

這一頓折騰，佟玉白睜開眼睛。

夏涵幫他調整好位置，道：「我先去前面看看，如果道路快通了我就回來。如果一時半會通不了，我看看附近有沒有診所。」

反正佟玉白的大姨夫已經走了，夏涵也不用寸步不離的跟著佟玉白了。

佟玉白微微點頭，在夏涵開門的時候，努力發出聲音，「你小心點。」

夏涵回頭比了個「OK」的手勢，下車關門。

站在原地看了看，夏涵快步向前跑去。

夏涵壓製住速度，維持在比自行車快一點的程度。

終於跑到車隊的最前面，夏涵停下腳步看過去，前面道路通暢。

夏涵卻皺起眉頭，因為前路被警察封死了。

好幾輛警車停在前面，警車上的警燈「威武威武」的響著。

怪不得路上一直聽到警鈴。

夏涵找了棵路邊的樹爬上去，這才看清楚。

原來不止這條路，這條十字路口上的其他路也被攔住。

還是看的不太清楚，夏涵有往上爬了爬，抓住楊樹粗壯的枝幹，轉身手搭涼棚，朝遠處望去。

這回看明白，被封的不止是路，還有樓--石市最大，也是最繁華的購物廣場，紅星購物廣場。

門口那蹲著一排手拿防爆盾牌，身穿防爆衣，手持各種槍械的特警。

這是出大事了啊。

夏涵恨不得將脖子變得比長頸鹿還要長，伸過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要不過去看看？

夏涵好奇心爆棚。

直到兜裏手機一個勁的震動。

夏涵不耐煩的拿出來，一看聯繫人是司機小王。

夏涵這才想起來，她那還有一灘事呢。

她冷不丁的從樹上跳下來，嚇了下邊的人一跳。

夏涵邊往回走，邊按下手機。

「夏助理，前面怎麼樣了？」傳過來的聲音很小，應該是小王壓低了聲音。

「前面是過不去了，我回去的時候，看看路邊有沒有診所。」夏涵說完掛斷手機。

回去的時候，夏涵一直留意路邊的有沒有診所。

她記得平時出來玩，經常能看到診所。

怎麼今天終於要用到了，反倒走半天都沒有看到一個。

哦，也不是沒看到，寵物醫院倒是看到一間。

夏涵自暴自棄，實在找不到就先去寵物醫院。

反正佟玉白全身山下，最嚴重的是骨折，這方面的人和動物的醫理是相同的……大概吧……

等夏涵回到商務車那，卻沒進去，又往前找了找。

大概跑出去一千米，還是沒找到。

夏涵只能回來，暗中搖頭，佟玉白這可不是我故意帶你去寵物醫院的。

夏涵回到車上，打開車門，就站在門口道：「這整條街都沒有診所，倒是看到一家寵物醫院，還開著門。要不……」

夏涵話沒說盡，但意思只要有腦子都聽出來。

佟白玉：「……」

小王抬眸透過後車鏡悄悄偷窺董事長，心裏忍不住思索起來，如果董事長是寵物，那應該是貓還是狗？

正想著，跟一雙黑黢黢的眸子對上，嚇得他縮起脖子。

佟玉白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已經恢復鎮定。

「前面不遠有家藥店，麻煩你幫我去買兩副夾板和繃帶。」

「你要自己來？」夏涵皺起眉。

佟玉白點點頭，再次閉上眼睛，「麻煩了。」

這時，小透明猶豫著舉起手，「那個……其實一直往前走，一拐彎就有一家診所。」

「你怎麼不早說！」夏涵拍板，「那就過去。」

「那車怎辦？」這就是小王猶豫的點。

車邊是隔開行人路和機車行道的花壇，前後被堵得嚴嚴實實的，一點也動不了。

夏涵道：「放心，通路還早著呢。把你們老闆送到診所，你再回來還趕得上趟呢。真弄壞了，也是你們老闆的鍋，記在你們老闆帳上，跟你沒關係。」

「行。」有了夏涵這句話，小王就放心了。

倒不是他多麼壞心眼，這輛車大幾十萬，真弄壞了，賣了他也還不起。

雖然按照老闆的性格，真弄壞了讓他還的概率幾乎沒有，可萬一呢！

小王下車，從後備箱拿出擔架。

夏涵把佟玉白從車裏抱出來，放在擔架上。

這麼幾秒鐘，佟玉白在車上消掉的汗珠，又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

他咬住嘴唇，一聲不吭。

夏涵暗中嘆了口氣，沒有安慰。

這個時候安慰也沒用，還不如更輕更快地將人放到擔架上。

小王鎖了車子，兩人抬起擔架出發。

走到一半，小王就開始呼哧帶喘。

夏涵隻得放慢腳步。

「小王你這不行啊。這才多遠，你就喘成這樣，也太虛了。」

男人聽不得這話！

眨眼的功夫，小王的怒氣就攢滿，力量大增，速度也提了上來。

夏涵挑挑眉，露出得逞的笑容。

可惜，又往前走了一百米，小王就大口喘粗氣，「我不行了，不行了。」

夏涵恨鐵不成鋼，「男人怎麼能說不行！」

小王委屈，但小王沒處說。

快到路口時，已經看到戒嚴的警車。

小王好奇勁上來，都忘了累了。

夏涵提醒他兩次注意腳下，最後不耐道：「誒誒，把你老闆送到地方，你再去湊熱鬧。」

小王這才反應過來，臉色發白不敢看了。

擔架上躺著的可是他們大老闆，開除他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夏涵知道佟玉白沒那麼小心眼，但不妨礙她扯大旗嚇唬人。

緊走慢走，終於到了診所。

診所的兩個大夫，還有護士，正揣著手在門口看熱鬧，聽到夏涵的招呼聲，才看到夏涵和她身後的擔架。

兩個大夫趕緊開門，讓夏涵小王抬著人進去。

「這邊，這邊。」

「來來來，放到這個床上。」

「對對對。」

「傷到哪裏了？」

聽到大夫的詢問，被擠到後面的夏涵趕忙道：「兩條腿斷了，應該沒有內傷。」

大夫看佟玉白還有意識，把夏涵跟小王給轟出去。

「你們先在外面等著。」

唰的一聲簾子掛起來，分開裏外。

夏涵跟小王成了難兄難弟，兩人面面相覷。

夏涵道：「小王，你先回去，我有事給你打電話。」

小王猶豫起來。

他現在又想守著董事長，期待老闆出來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用新的印象，覆蓋他剛才差點把他老人家顛簸下去的壞印象。

可又擔心停在半路的車，還惦記著外面的大場面。

特警圍樓啊！

他這輩子就在電視上看到過。

太讓人好奇了有沒有！

「去吧去吧。」

看出小王的猶豫，夏涵乾脆順著他的意思，把他趕走。

小王走後，就剩下夏涵一個人陪著佟玉白。

夏涵在椅子上坐著，坐著坐著就躺到了病床上。

反正還空著好幾個張床。

躺著躺著似乎迷瞪過去，直到耳邊響起嘈雜的聲音，夏涵睜開眼睛，就見佟玉白坐上輪椅，被推了出來。

夏涵起身，盯著佟玉白兩條腿，「大夫，怎麼樣？」

大夫拿過一條毛巾擦擦手，道：「經過我仔細檢查，左腿骨折右腿骨裂。不幸中的萬幸是，左腿斷的很乾脆，不是粉碎性骨折，而且出血不多。」

「我已經幫他清理止血包紮，再用夾板固定住了。不過，這都是我根據經驗判斷出來的，沒有拍片，保險起見，你們最好，還是去醫院瞧瞧，更保險一點。」

夏涵抓住大夫的手上下搖晃，「太謝謝您了。不過，你也知道外面的情況，一時半會是去不了醫院了。您幫忙給開點葯，打些消炎的點滴。等車通了，我們再去。」

「那行。」白給的錢，誰不要。

等大夫去開藥，夏涵輕而易舉地把佟玉白抱上床。

引起小小的驚呼聲。

雖然看過一次，可再看一次還是很震驚。

不一會兒輸上液，夏涵陪坐了片刻，揉揉肚子。

佟玉白睜開眼睛：「你去吃飯吧。」

「不……」

「回來給我帶點。」

「好嘞。你想吃什麼？」

「買份粥就行。」佟玉白現在也吃不下去什麼。

夏涵很高興，因為佟玉白沒有說「隨便」。

隨便比什麼都難伺候。

診所裡護士比病人都多，不需要夏涵一直守著。

而且佟玉白長得高，生的好，是很多姑娘看到他都星星眼。

旁邊這兩個小護士也被美色迷惑了。

只是夏涵一直在旁邊守著，不知道他們的關係，佟玉白又一直閉目，護士們不好意思過來。

夏涵走後，兩個護士每次經過佟玉白的時候，都深深的看兩眼，然後心滿意足的離開。

就跟隔空吸貓一樣。

只有另一個護士，搖搖頭，從兜裡拿出一張卡片，對著卡片上的花美男發花癡。

診所旁邊就是一家粥屋，最普通的那種。

夏涵也不挑，進去後，點了幾個包子一碗粥一碟小菜。

夏涵端起粥碗喝了一口，臉皺了皺。

劉姐的飯做很好吃，再好吃的東西，吃了幾天也就習慣了。

可這家粥屋的飯菜，跟劉姐的比，說泔水也差不多。

對比才會產生美，夏涵這時才知道劉姐的珍貴。

夏涵努力的喝了半碗，實在喝不下去了。

夏涵放下碗，嘆了口氣。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夏涵不想為難自己的味蕾，跑去旁邊的麻辣燙，點了一海碗鮮香酸辣的麻辣燙。

熱騰騰又香又辣的麻辣燙，配上燒餅，再喝一口冰鎮飲料，那滋味不能用言語形容。

可麻辣燙夏涵可以吃，佟玉白吃不了啊。

不過，不知道可以問。

夏涵在結帳的時候，就問過收銀員。

看在錢的份上，收銀員很爽快的告訴他。

過這條馬路，往東走兩三百米，有一家粥屋，味道極好，唯一的缺點就是貴了點。

這倒不是大問題，一碗粥而已，還能多貴？

等夏涵拎著粥從粥屋出來，盯著那碗粥，勾著袋子的手指顫抖。

一碗粥128塊錢。

當然這碗粥裡，不僅僅只有白粥。

但它也沒加鮑魚龍蝦海參龍……咳咳燕窩啊！

呸呸，差點說龍肉。

裏面只有雞絲和蘑菇。

據服務員說，粥是用他們店裏燉煮了三天三夜的老雞高湯熬製的。

甚至裏面還加了參片。

不僅色澤雅淡，味道極好，更是大補。

可，夏涵瞪得眼珠子都疼了，都沒看到有參片的影子。

只能安慰自己，這參片在粥裡藏著，看不到。

蓋子十分密封，味道也透不出來。

再說了她這是龍鼻子，又不是狗鼻子，嗅不出來很正常。

夏涵一邊往回走，一邊安慰自己。

剛要過馬路，忽然聽到街道對面響起劇烈的撞擊聲。

這聲音她熟悉啊，不久前才聽過。

代價是兩輛車，一個人，還有兩條腿。

「啪！啪！」夏涵這回驚住了。

這聲音她現實世界還真沒聽過，但電視劇電影中聽過不少次。

動槍了！而且就在診所那個方位！

完了！出事了！

佟玉白還在那邊！

夏涵拎著粥往外對面趕。

可惜，她還沒過去，原本停滯的車隊亂了起來。

夏涵離得遠只能聽到槍聲，可那些車離得近，親眼看到匪徒持槍與武警對峙，最後開槍。

匪徒敢肆無忌憚的開槍，可武警不敢啊。

這裏可不是空地，周圍周都是行人，極容易誤傷。

但匪徒就沒這顧忌。

或許明白今天可能真的走不脫了，他們變得更加的兇狠。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還賺一個！

很快，就有一位警察被擊中，倒了下去。

這下子，車隊裡的人更亂了。

比車隊更慌的是好奇心太重，閑著沒事跑這圍觀的人。

還有不遠處店鋪裡的人。

圍觀的人驚叫一聲，要不往遠處跑，要不往店裏鑽。

有的店激靈早早拉上捲簾門，有的店反應慢了點，沒及時關門，又遭不少驚慌失措的人闖入，關的更慢了。

比如這家診所，兩個大夫原本一個拿一把椅子，站在椅子上，墊著腳往紅星廣場那邊瞧。

一邊看還一邊交流談論。

大夫一摸著下巴，道：「肯定是出大事了，要不然不會出動這麼多民警和武警。還一個個全副武裝，連防爆盾跟衝鋒槍都出動了。」

大夫二點頭同意道：「我只在香江警匪大片裡，看到過這一幕。一般這種情況，都是大廈裡有悍匪劫持顧客當人質，外面警察不敢輕舉妄動，一邊喊話尋找對方心裏突破口，一方面以喊話和最前面那些武警當誘餌，然後聲東擊西。」

「然後，啪！」

大夫一一邊替警察還有大廈裡的人擔心，一邊贊道：「你這box學的還可以啊，都會模擬槍聲……靠，真槍！」

聲音嚇得都變調了。

大夫一屁滾尿流的從椅子上滾下來，手腳並用往小診所跑。

大夫二的狼狽也不逞多讓，也幸好他們就在門口，一下子就沖了進去。

「關門，關門！」

「等等，讓我們進去。」正要關門，外門來了一對父女。那小姑娘也就四五歲，留著妹妹頭，被她爸爸抱在懷裏，懵懂的望著周圍。

大夫一家裏有個差不多大的孩子，咬牙將門打開，「趕緊進來！」

「哦哦哦！謝謝！」爺倆趕忙進去。

大夫一大夫二還有剛進來的男人，合力將捲簾門拉下來。

被疼痛折磨了很久，終於睡著的佟玉白，終於被吵醒，一眼就看到兩個大夫和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合力將捲簾門拉下來。

「大夫，外面出什麼事來？」佟玉白艱難的張開嘴。

大夫一鎖好捲簾門後，癱坐在地上。

「外面匪徒跟警察幹起來了。流彈滿天飛，警方都出現傷亡了。」

「什麼！」佟玉白顧不得疼痛蹭的一下坐起來，「匪徒和警察槍戰？你們確定不是在拍電影？」

最終隻得到他不想要的答案。

他一咬牙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你去哪？你腿剛綁好！」大夫二趕緊過來阻止。

佟玉白咬牙道：「我朋友還在外面。」

大夫一道：「她說不定比我們還安全。再說了，我們這麼多人，如果打開門，那些壞人進來怎麼辦？你朋友的命是命，我們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此話一出，佟玉白拳頭攥地嘎吱響。

可不得不承認，大夫一說的有道理。

大夫一見佟玉白安靜下來，怕他再鬧著出去，安慰道：「你放心，我看你朋友不像短命的。等一會兒警察把這些人渣收拾了，我替你去找你朋友……啊！救命！」

一發子彈穿透窗戶，蹭過大夫一的臉頰，射在牆上。

可這僅僅是開始，隨著大夫的尖叫，第二枚，第三枚接連射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