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瀅從屋中出來時，去打水的伏安也回來了。

因年紀與身形皆小，打水的活對他來說還是難了些，所以走走歇歇，現在才回來。

伏安看了眼從屋中出來的虞瀅，也沒說什麼，而是把小半桶水倒入了還有一半水的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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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安看了眼虞瀅，見她的走路的時候，還是有一些不利索，撇了撇嘴後，又提著木桶跑出了院子。

虞瀅正要說不用打水了，卻發現伏安早已跑得沒影了。

虞瀅便也就收回了目光，然後開始做暮食。

先把那半斤八兩的豬肉取出來放置在木碟中備用。

因伏家並沒有菜刀，虞瀅隻得先用開水燙過新買的剪子，然後把豬肉給脂瘦分離，最後剪得三兩多的肥肉。

又開始燒半罐水，然後用剪子把肥肉剪成大小相同的薄片，放入陶罐中。

陶灶比那些用石頭簡單壘起來的灶要好用很多，便是水沸騰的時間都縮短了一截。

肥肉焯了一遍水後也就撈出備用。

倒掉了罐中的水，再倒了少許的清水，繼而把焯水後的肥肉放入了陶罐中，用長木杓翻炒了一會後熬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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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頻繁的添柴火，而是用小火慢熬。半刻多時後，熬了許多的油出來，她用舊布巾包裹著陶罐的邊緣，提起陶罐，把豬油倒到了碗中。

倒好了後，她又熬了一會，用木杓子按壓了還能出一些油的油渣，直到油渣全被炸得金黃金黃的，她才全倒到了空碗，再把豬油倒到盛油的碗。

三兩多的肥肉，因不是用鐵鍋熬的，出油量沒有預期的好，不夠二兩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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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油剩下的一小撮油渣，虞瀅打算一會用陶罐炒個野菜。

喝了多日的粥後，虞瀅腹中空蕩蕩的，所以今晚打算煮些米飯吃。

虞瀅從屋中裝了一碗米出來，伏安與祖母，還有妹妹一同回來的時候，便聞到了飄散在院子中的油香，用力嗅了嗅這肉香味，不禁咽了咽口水。

虞瀅見他們回來了，便與伏安道：「你把水放到水缸旁就好，我一會倒進去，你先去屋裏問問你小叔有什麼要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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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安什麼都沒說，隻搖搖晃晃的提著水到了水缸前，很是費力地把水倒入水缸中。

虞瀅瞧了他那倔強的背影一眼。

心道八歲的年紀，不過還是個孩子，可在這裏，卻已經擔起了一個家的重擔。

倒了水的伏安，便站在茅草屋外往裏喊道：「小叔我進來了？」

等了片刻才掀開了草簾進了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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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安很自覺地上前端起用過的水，本想出去了，但躊躇了一下，還是開口詢問：「小叔，你沒事吧？」

伏危指尖一頓，轉頭看向第一回出聲詢問自己情況的侄子，默了一息後，才語氣平淡的回：「沒有什麼大礙。」

伏安不大自在的道：「要是摔疼了，別忍著。」

說了這話之後，大概是不自在，所以端著水連忙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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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來了之後，伏家每個人似乎都在其影響之下，慢慢地改變了。

在她那種鮮活，鉚足了勁想把日子過下去的勁頭潛移默化之下，曾經似行屍走肉，眼神沒有任何光亮的伏家人，逐漸也有了鮮活的氣息。

伏安端水出去後，又進屋把痰盂端了出去。

屋外，虞瀅見伏安出來了，看了眼還有些許日頭的天色，她琢磨了一會後，把餘下的薜荔果都倒入了新盆中，端入了伏危所在的屋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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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是伏安去而復返了，並未抬頭，直到一個水盆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他才轉頭看了過去。

看到是虞瀅的時候，伏危目光移下，看了一眼桌面上那小半盆野果子，再緩緩抬眸看向她。

虞瀅道：「你若是覺得自己形如廢人，那就讓自己別那麼廢，幫我做點活。」

伏危看了眼那些似乎是她用來掙銀子的野果子，沉默了半晌，才問：「如何做？」

虞瀅轉身出了屋子，把一塊比巴掌大一些的石塊拿了進來，這是她在河邊撿回來的，平時就是在上邊切的薜荔果。

她把那石塊，也算是石板放到了桌面上。

她拿了一個薜荔果放到了上方，拿著那把平頭平刃的厚背柴刀把薜荔果對半切開，然後用木杓把裏邊的籽挖出來放到了一旁的木碗中。

做完這些後，她放下了杓子，看向他：「就這樣做。」

虞瀅似乎看出了他那眼神的所表達的意思，所以解釋說：「雲縣有一家小食肆與我定了好些天的涼粉，但這做涼粉太耗時間了，這幾日要加固屋子，我和伏安也是要打下手的。」

眼前是一副美男脫衣的畫面，輪到虞瀅不自在了，目光一時不知往哪瞧了，想瞧去別處，但又覺得太刻意，也只能面無變色的盯著他瞧。

虞瀅琢磨了一下，點了頭：「好，等這日子安定下來後，我也有了自保的能力後，我們就和離。」

虞瀅看著他做活，待他切了三個之後，才道：「我瞧一眼你雙腿上的竹架有沒有鬆開。」

虞瀅攤手：「現在這情況，我隻想圖溫飽，圖安寧，旁的事情，等我哪天能吃飽喝足了再想。」

頓了一下，又道：「若是你有什麼好提議，也可提出來。」

竹架完好無損，布條也沒有松。

聽到幹活，伏危眉頭一挑，看了眼他自己的腿，又看了眼她，似乎在說——我這殘廢的模樣，還能幫你做什麼活？

虞瀅看了眼他，沒有多言，收回了目光，把他那寬鬆的褲腿撩了上去。

虞瀅臉色沉了沉，肅嚴道：「你也別切了，我去問一問何嬸家有沒有藥酒。」

做苦力活的人家，多有備著能活血祛瘀的葯，不知何嬸那裏有沒有，只能去碰碰運氣了。

伏危手上的動作未停，神色清冷，平靜的道：「不想看見。」

伏危手上的動作未停，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

他們已不是奴籍，婚嫁之事，也可自行決定。

而摔倒磕傷的地方，是他拿刀的手，外側手臂上一片紫黑的淤青。

伏危略一搖頭，神色漠然：「你決定就好，那日你想走了，我也會與你和離。」

伏危心頭有一絲異樣，沉默靜了片刻後，應了聲「好。」

兩人都是被趕鴨子上架的，根本就沒把對方當做過夫妻。

等虞瀅借了藥酒回來，看到一桌子的果殼，又看了眼那全然挖好盛在了碗中的籽，她沉默了許久。

想到這，又說：「摔都摔了，就別逞強了，早些時候好，也能早些時候幫我多乾一些活。」

她倒是把他當做常人對待。

虞瀅平靜的問：「我若說要你脫上衣，你會脫嗎？」

說罷，又問：「那你是願給我瞧？還是給伏安瞧？」

伏危默了兩息，然後拿起柴刀，他拿刀的姿勢嫻熟，握著刀柄的指節似乎蘊藏著暗力。

拿刀如此嫻熟，肯定不是因為做菜而時常拿刀，以他先前的身份來看，應是用刀劍的好手。

虞瀅思索了一下，靜靜地看向伏危。

可方才在外邊聽到的聲響很大，顯然摔得不輕，可雙腿沒有影響，那傷著的應是上身了。

虞瀅走到一旁，看了眼蓋在他雙腿上的薄衾，狐疑的問：「為何一直要蓋著？」

切了一個之後，也不急著挖裏邊的籽，而是放在一旁，然後繼續切著第二個。

「有淤血需得揉開。」虞瀅不大相信只是磕碰，摔倒的聲音那麼大，而且他雙腿不便，和正常人摔下床的傷勢程度肯定是不同的。

說罷，她正要轉身去喊伏安，這時身後的伏危卻是緩聲道：「餘六娘，與我可是夫妻。」

「磕碰而已。」目光下移，落在自己的雙腿上，依舊有一閃而過的厭惡：「與這雙腿比起來，不值一提。」

伏危道：「那你往後想如何？」

伏危沉吟了一下，便抬手脫下外衫，解開系帶。

看到伏危這般倔後，虞瀅算是知道為何伏安也那麼倔了——這無疑是他們伏家祖傳的。

虞瀅道：「你若是顧忌男女有別，我讓伏安進來給你瞧。」

伏危一愣，但很快便從她那正然的神色中反應了過來，她不過是想檢查他身上的磕傷而已。

現在的天氣炎熱，晚間幾乎都可不用蓋薄衾，但她每回進來，都會看到他的腿上蓋著被衾。

但在伏危露出肩膀的時候，虞瀅這些許的不自在頓時消了。

伏危看了眼她離開的背影，繼而把衣服拉上，略有所思的瞧向盆中的野果子。

眉頭不禁微微一皺。

伏危忽視不得她的目光，半晌後，還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頭與她相視。

「有話直言。」

虞瀅說罷，便轉身出了屋子。

伏危鎖骨凸顯，身形已顯消瘦，近乎兩個月沒有見陽光，讓他的膚色呈現一種病白色。

但因他本身就有一種沉默，清冷的氣質，倒是不顯病弱。

但凡他長得難看些，她也不會像現在這麼不自在。

虞瀅腳步一頓，扭過頭來古怪地瞧了他一眼：「雖有婚契，但你壓根就沒把餘六娘當妻子吧？」

骨節修長的手往木盆中伸去，長指拿出了一個薜荔果，放在了石板上邊，乾淨利落的直接切開，絲毫不像虞瀅切得那般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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