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百鬼繪卷》第四十三章 玉耀
「咕嚕咕嚕~~」神明的車輦在空中飛翔,四個輪子纏繞著火焰,在天空中留下朵朵浮雲。
「這就是,飛在天上的感覺嗎?」
谷雲站在車輦之中,他掀起了車後方的簾子,眺望遠方。
明亮的天際線在金色照樣下閃閃發光,彷彿與遠方的山脈連成一片,他的身前是繁華的世田谷區。
「很漂亮吧。」
狐仙小姐跪坐在谷雲身後,她打開扇子,掩嘴笑道:「人類是不會飛行的,這樣的風景,可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看到。」
「啊,很漂亮,多謝了,小空。」
「呼呼~」
空幻得意的晃動耳朵,般若與紅葉出現在了車輦之中,般若開口道:「主人,站在那裏有些危險,來裏面坐吧。」
「無妨。」
谷雲搖搖頭:「我喜歡這種感覺。」
站在高處俯瞰這個世界,越是站得高,看的也就越遠。
然而,眼光和遠見這種東西,並不一定隻限於所站的高度,有些時候,一個人的器量也決定了他所能到達的極限。
「這個世界,非常的廣闊。」
谷雲抬起小手,做出了想要將這座城市覆蓋住的動作:「但是這雙小小的手,無論如何都只能抓住有限的東西。」
只能抓住...
有限的東西?
這一刻,谷雲家的式神們面面相覷,他們默契的保持安靜,等待著主人想要抒發的感情。
「我現在能做的,只有將手放在眼前,讓整個視線都被一手所遮擋。」
「可這樣,不過是坐井觀天。」
將移動到眼前的手,重新伸展開,可這樣一來,這雙小孩的手,連一小片房屋都覆蓋不了。
「要是能再大一點就好了。」
「那樣,」谷雲回過頭,對著式神們露出微笑:「或許能將這天下間的一切,都掌控在我的手裏。」
「!!!!」
看著谷雲重新轉過的身子,式神們,沉默了。
『要是能再大一些就好了。』
『或許能將這天下,都掌控在手中。』
『要將天下,奪取到手中!』
此時此刻,無論是狐仙小姐,還是般若和紅葉等式神,他們的神色凝重而嚴肅。
深思之中,細細體會。
看似沉默不語,實則卻在品味谷雲這句話中的含義。
『這就是,你的野心嗎?』
空幻注視著谷雲的身影,明明只是個八九歲的孩子,但那渾身散發的氣息。
不會錯的,那是唯有統治一切之人,才能擁有的無上之畏!
『奪取天下嗎?』
『如果是你的話...』
天狐小姐的眼眸變成了獸瞳,豎目中透著期待和讚許。
『若,這是吾主的心願。』
般若和紅葉,甚至是座敷童子、瑩草、小白,都出現在了不算太大的車輦空間中。
他們本能的屈身,或是單膝跪地,或是跪坐在谷雲的身後。
『我等必定,』眾式神在心中,暗下決心:『不惜一切,為您奪取這片天下!』
「啊,好羞恥!」
然而式神們並不知道,谷雲現在內心有多麼懵逼:「我在搞什麼,怎麼莫名其妙的說這麼中二的話?」
「他們應該沒聽見吧?」
「哈茲卡西!!!」
「嗯?」
當谷雲再次回過身,他發現眾式神正跪成一片:「怎麼了這是?」
「啊啦,因為我們也想看風景呢。」
「不好意思,我擋住你們了。」
谷雲並不知道,自己剛才的一番言論,在式神們的心中,掀起了怎樣的軒然大波。
很快,神輦降落在了校園的天台上。
「辛苦大家了。」
谷雲說:「你們回庭院吧,我去上學了。」
「主人再見~~」
眾人告別谷雲,而他們也沒有第一時間回到繪卷庭院內,而是留在這片天台上,開始了少有的一次式神會議。
「剛才的話,」般若沉聲道:「大家應該都聽到了吧?」
「呋呋呋。」
紅葉抬起衣袖,掩嘴笑道:「該說,真不愧是妾身的主人嗎,那份奪取天下的野望,真是讓人興奮不已。」
「雖然還是個孩子,可擁有那樣的靈格,走上這條道路,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狐仙小姐向來對自己的力量很有自信,她本來就想知道谷雲的願望是什麼。
作為守護神,她有責任庇護谷雲,然後盡全力,實現他的夢想。
無論是成為英雄,亦或是王者,乃至暴君、惡魔。
只要是谷雲真心想做的事,空幻都會替他實現。
「可惜,我們現在的力量還不夠強大。」
空幻儼然成了團隊裡的智力擔當,她不調皮搗蛋的時候,智商向來可以,有勇有謀:「因此尚需潛伏,不能讓他人知曉小主人的野望,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和覬覦。」
「請天狐大人放心。」
般若:「現在只是開始罷了,等到以後,匯聚在主人身邊的同伴會越來越多。」
「而到那時,我們便可以征服這片現世。」
「啊,太期待那個時候了。」
就連小白都咧嘴低鳴,恨不得立刻為谷雲,咬殺仇敵:「主人一定會喜歡這個禮物的吧?」
「會誇獎我們的!」
「吼哦?」
「啊,若是如此,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眾式神一想到谷雲聽到好消息的那一刻,高興不已,並表示要好好獎勵眾人一番的景象,饒是空幻也不禁露出笑容。
「那就從現在開始,」天狐小姐平托著打開的紙扇:「準備為我們可愛的小主人,獻上驚喜!」
「噢噢噢噢!」
·
完全沒有想到自己一番中二操作,會讓式神們產生那樣的腦補的谷雲,此時正火急火燎的奔跑在校園走廊內。
「呼~~呼~~」
谷雲推門而入:「對不起,我遲到了!」
「啊,沒事。」
老師是個中年大叔,教數學的:「快去坐好吧。」
「嗨!」
谷雲遲到了,但因為一直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所以沒受到任何為難。
很自然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這節課的書本,谷雲安靜的聽講這一節國語課。
「各科委員長,請將作業收一下。」
下了課,谷雲執行班長的工作,讓各科的課代表去收取作業。
「29本,還少了一本。」
「這邊也是,所以各科都有一個學生沒有交作業嗎。」
谷雲快速檢查作業本,然後跟自己腦海中的名錄對照,發現各科作業都缺了一本,是一位叫田村的小男孩沒有交作業。
「田村同學的呢?」
谷雲不解的詢問,然而周圍的孩子們卻是一臉茫然,似乎在思考,田村是誰。
「怎麼了?」
「阿諾…」
國語課的課代表,正是千尋,她疑惑的看著谷雲:「田村同學是哪位?」
「哈啊?」
谷雲也是愣住了,他沒有聽懂千尋的意思。
不,應該說是,這個問題讓谷雲有些猝不及防:「千尋你是在開玩笑嗎?」
田村就坐在千尋旁邊啊,他們之前還聊過天的。
你不會告訴我,你連跟自己聊天的同桌姓什麼都不知道吧。
這裏可是日本,而千尋也不是沒禮貌的人。
「田村,就是你同桌的田村啊。」
見千尋似乎並沒有開玩笑,谷雲隻覺得一陣莫名的詭異。
「我的同桌?」
「哦,是田村同學啊!」
千尋就像突然想起來了一樣,恍然大悟道:「他上周五就轉學了,谷雲你怎麼忘記了呀。」
上周五,就轉學了?
是這樣嗎?
谷雲沒有過多詢問,因為其他的課代表們也是這麼說的:『怎麼回事,這種違和感。』
「田村同學?」
將作業交代老師們的手中後,谷雲找到了早苗,詢問了關於田村的問題。
早苗的回答,跟千尋他們的完全一致,都說田村同學上周五就轉學了。
可問題是,谷雲明明記得,上周五的時候,田村同學還在班級裡。
「名單上,也沒有轉學的記錄。」
如果有這方面的信息,早阪奈央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將資料交給他。
但早阪奈央沒有。
不要說她先前跟著主角去了三槌家,以早阪奈央的性格,連地鐵軌道的站點都要記下,班級同學轉學這種大事,她怎麼可能不提前通知谷雲。
「看來,今天得回家,問問奈央姐了。」
谷雲還是覺得很奇怪,他說不出怎麼回事,就是覺得違和。
這一次,就連空幻他們都沒有鬧騰。
「怎麼了,今天心神不寧的?」
安倍祥明不愧是心理學小天才,第一時間發現了谷雲不在狀態。
「田村同學?」
「他不是上周五就轉學了嗎?」
「連你也這麼說啊。」
谷雲已經開始懷疑,田村是不是遭遇了靈異事件,但因為沒有確切的信息,他也不敢斷言。
因此谷雲沒跟安倍祥明說什麼,而是安靜的等到放學。
回到家後,谷雲給早阪奈央打去了一個電話,讓她幫忙調查一下田村的去向。
「過世了?因為車禍?」
谷雲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衝擊,他有些沒搞懂現在的狀況。
按照早苗的說法,田村同學上周五選擇轉學,而早阪奈央卻說他在當天出車禍死了。
「這不對,這不對啊。」
「有哪裏…」
早阪奈央話一出口,立刻像是反應過來了一樣:「哎?怎麼回事,我剛才,我為什麼會覺得這件事很合理?」
明明有那麼多詭異的地方,可她愣是沒有發現。
甚至在調查後,田村的父母都沒有一點傷感的情緒,彷彿周五死了的,不是他們的孩子一樣。
「常識扭曲,不會錯的,這是怪談的力量。」
爺爺說過,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人類外,還有五種異類,分別是妖魔、神明、幽靈、怪談,以及詛咒。
妖魔、神明和幽靈,之前就已經說過了。
詛咒是一種特殊的負面能量,會讓人發狂、暴走。
怪談跟詛咒類似,也屬於情緒的產物。
只是與詛咒這種強烈的情緒不同,怪談多在潛移默化的影響和輸出,有點類似於充滿雜質的信仰之力。
說的人多了,討論的人多了。
這些議論、恐懼、獵奇心理,就會不斷匯聚,最終化作一個個怪談。
怪談本身並不存在於現世(物質世界),而是位於一個叫做『虛世』的地方。
用層數來形容,現世是第1層,黃泉是第2層,被稱作彼世。
至於虛世,是介於2層和3層之間的2.5層。
虛世,是介於物質的現世,與死後靈體歸宿的彼世黃泉之間的世界。
虛世在除靈界,一般被認為是『過去』的痕跡,那些光影殘留之後,在那個世界中沉澱、堆積。
怪談會誕生新的妖怪。
谷雲記得前段時間,早阪奈央跟他說過裂口女的事。
這裏的裂口女,就是從怪談中誕生的妖怪。
怪談本身是無法消滅的,只要還有人傳播、討論,那麼怪談就不會消失。
然而怪談本身隻存在於虛世,它們只是一段影像、幻象。
將怪談比喻為『母巢』,那麼裂口女就是巢穴生出來的妖怪,她可以被殺死、被消滅。
或許以後還會有裂口女出現,但那個裂口女,跟被消滅的並非同一個。
她們只是種族相同的不同個體。
「莫非是她搞得鬼?」
這只是谷雲的猜測,怪談那麼多,千奇百怪。
所以不是說非得是裂口女,完全是她距離谷雲最近。
上次谷雲沒有多在意,因為那個時候,裂口女並沒有跟谷雲的生活有任何的接觸。
換言之,就是谷雲根本找不到她,也不會為了一個不知哪裏來的虛假傳聞,就去漫無目的的除靈。
「竟然在我的地盤搞事情!」
這次的情況有所不同,對方招惹到了谷雲頭上,已經踏入了他的領地。
谷雲:不知道這一片是我飯島浩南罩著的嗎?!
打定了主意,谷雲不能讓一個會吞噬無辜孩子的怪談,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繼續搞事。
「奈央姐你先忙吧,我先去諮詢一下爺爺和師姐,看他們怎麼說。」
谷雲在除靈事件中的經驗不夠豐富,好在有爺爺和美夜子可以請教。
「好,有什麼事,隨時吩咐我。」
掛斷了早阪奈央的電話,谷雲將空幻叫了出來。
他原本是想問天狐小姐的。
奈何,天狐小姐並不知道怪談是什麼。
她被封印了五百多年,而那個時代,信息並不發達,連報紙都沒有,又哪來的什麼怪談,最多就是民間傳說。
而那種東西,不就是一些垃圾嗎?
「原來怪談是新東西啊!」
「是啊。」
空幻喝了口彈珠汽水,很是享受的說道:「反正我那個時候,沒有什麼怪談的,不過那個叫田村的小傢夥的情況,倒是跟神隱挺像的。」
「如果小谷雲你要對付的是神隱的話,我倒是有一些經驗。」
術業有專攻,天狐小姐已經很久沒除靈,真的處理起來,她的本事不會差。
可這種偵探類的判斷、諮詢,算了,饒了她吧。
你不能要求一個七八十歲的老爺爺,把手機玩出花來吧?
某隻金狐都兩千五百多歲了,她到現在連遙控機都不會用呢。
「好吧。」
「那,我先問爺爺吧。」
空幻躺平了,谷雲也不怪她,其他式神更別說了,他們也不太懂什麼是怪談。
沒辦法,谷雲隻好先給老爺子打去了電話。
「這件事,不出意外,應該就是怪談搞出來的。」
爺爺聽了谷雲描述的事情,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件事肯定跟怪談有關係:「可具體是什麼怪談,沒有親自看過,實在不好判斷。」
「我來一趟吧。」
爺爺剛說出這句話,就被谷雲給拒絕了。
沒辦法,爺爺終歸年紀大了,剛從三槌家回來,就馬不停蹄的外出除靈。
如此奔波,他的身體著實有些吃不消。
谷雲先前就察覺到了,老人家的身體十分疲倦,所以他更不能讓爺爺來了。
「這件事,我其實是想自己解決的。」
谷雲說:「我的本事一般,但有式神們,還有小空,對付怪談,想來不會有太大問題。」
「嗯。」
爺爺是認可谷雲如今的實力的。
雖說他自身尚處於學徒階段,可耐不住底下的式神牛逼啊。
三尾狐、紅葉、般若、天狐空幻,這一家子聯起手來,大妖怪都能直接車翻。
區區怪談,根本算不得什麼。
「還是穩妥一些吧。」
爺爺說:「小美夜子是鈴之瀨的守護,怪談這種東西,其實是近代才多起來的。」
「特別是隨著電視和網絡的出現,信息交流越發方便,這給怪談的誕生和孕育,帶去了極大的幫助,」爺爺說:「所比起我這樣的老頭子,小美夜子那樣的年輕人,肯定比我熟悉。」
「好的,這件事我和師姐會處理好的。」
谷雲並不希望爺爺親自過來,即便老人家很疼愛他,肯定隨叫隨到。
不過從爺爺的態度看,這件事應該不算麻煩。
至少以谷雲的本事,老人家並不認為會有什麼危險。
因此,爺爺覺得可以把除靈的事,交給美夜子和谷雲這兩個年輕人去處理,而這本來就是爺爺想要做的事。
就像老一輩遲早要退休,年輕人遲早得登上舞台。
或許他不能陪在谷雲身邊,但有美夜子這個成年人帶著,爺爺沒什麼不放心的。
「沒問題!」
谷雲給美夜子打去了電話,師姐答應的那叫一個快。
「噢,正好,可以帶姐夫和小升一起過來,」谷雲說:「母親大人前不久才說想要招待師姐呢。」
「好啊好啊,我也很久沒見過環醬了。」
約好了時間,高上一家明天就能到,然後師姐弟一起開始這一次的除靈工作。
很快,母親和早阪奈央下班回家,兩人也知道了有關田村失蹤的靈異事件。
「附近,真的有妖怪?」
明明是飯島家出身,母親對怪談並沒有多少了解。
這次,即便是母親也不好阻止。
事情就發生在谷雲小學附近,若是不解決,母親真的不放心。
好在,谷雲也不是第一次除靈了。
算上三槌家的拔除儀式,以及最早的伽椰子,谷雲也是完成過兩個任務的老手了。
「你說的師姐,是美夜子吧?」
母親自然見過美夜子,後者很小的時候,就經常跟在她身後玩耍,如同親戚家的小妹妹。
之前美夜子讀大學,居住在飯島老宅,母親也常請她出來遊玩、吃飯。
兩人關係十分親密,只是美夜子嫁了人後,彼此走動的有些少了。
正好,藉著這次機會,讓她們的關係重新親近起來。
「是她的話,那倒是挺讓人放心的。」
母親知道美夜子的本事。
就連弟弟飯島開也說過,美夜子的實力,在他之上。
如今聽谷雲的意思,美夜子似乎變得比以前更強了。
「答應我,這次除靈,你得跟在美夜子身邊,絕對不可以自以為是,知道嗎?」
有美夜子在,母親倒是不擔心谷雲的安全,但依舊嚴肅警告。
「嗨嗨。」
谷雲當然是答應的,反正到時候母親又不在,是否出手,到時候還不是看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