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打電話給了候淑德，告訴她林簾平安出來了。

候淑德掛了電話便立刻出了來。

包括原本要離開的大家。

都來接林簾。

遠遠的，大家朝林簾快步而來，尤其是那最前面的人，花白的頭髮，蒼老的臉。

她依舊沉穩，步子卻一點都不慢，甚至是急。

林簾看著這朝她走來的人，一個個，他們每個人臉上的擔心，緊張，她心裏生出暖意。

就像她的肚腹，裏面那小生命的存在，溫暖著她。

「孩子。」

候淑德來到林簾身前，當即就握住她的手，仔細看她的臉。

林簾感覺到這握著她的手的微顫，亦能感受到這手的有力，足夠給她依靠，信賴。

她臉上生出笑，眉眼溫柔：「奶奶，我沒事。」

候淑德微怔。

她看眼前的人，仔細看，可無論她怎麼看都不再從這張臉上看到痛苦絕望。

甚至裏面一點哀傷都沒有。

她就像變回了以前，那個始終溫柔，始終努力活著的林簾。

候淑德眼睛動了下，點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走，我們回去。」

「你還沒吃早餐吧，奶奶做早餐給你吃。」

候淑德拉著林簾的手回去，但林簾叫住她：「奶奶。」

候淑德停下，看著她。

林簾溫柔淺笑：「我要去接可可回來。」

候淑德神色微頓，然後點頭：「好，奶奶跟你去。」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你現在雙身子，要不休息一天再去？」

林簾搖頭：「我想現在就去。」

大家一直沒說話，只看著林簾，現在聽見林簾的話神色都愣了。

這麼急嗎？

她才剛回國一天。

她的身體吃的消嗎？

候淑德看林簾神色，幾秒後說：「好，奶奶陪你去。」

林簾握住她的手，溫柔卻有力：「笙笙陪我去就好，奶奶您在國內，我接了可可就回來。」

柳笙笙沒想到林簾會主動說讓她一起去，她一愣，趕忙說：「我照顧堂姐！」

「奶奶您放心！」

柳笙笙還是個孩子，她照顧林簾，大家哪裏能放心。

但林簾的神色明顯就是不想讓大家陪著她，不想讓大家跟著她奔波。

柳鈺清說：「讓方銘一起吧，你們年輕人一起也互相有個照應。」

其實柳鈺清是不放心林簾的身體，方銘是醫生，有方銘在但凡有個意外都會好些。

柳笙笙知道柳鈺清的心思，立刻點頭：「對！讓方銘哥一起，這樣熱鬧。」

方銘走出來，看著林簾：「不用擔心我，我工作不急。」

林簾看著方銘，看著柳笙笙，看著柳鈺清，看著這一張張滿懷關切的臉。

她視線從他們每個人臉上劃過，然後停在候淑德這滿是褶子的臉上。

候淑德沒說話，但她眼裏都是縱容。

只要是林簾開口，即便她不願意她也會答應。

林簾彎唇：「好。」

這一刻，大家笑了。

柳堯安排車，安排航班。

不需要收拾，林簾和柳笙笙，方銘直接上了車離開。

大家站在小鎮出口，看著車子駛離，直至不見。

柳鈺清說：「不知道林簾去鳳泉鎮發生了什麼事，感覺那孩子能夠活下去了。」

候淑德目光動了下，低頭：「都去忙吧。」

大家都看向她。

候淑德卻轉身離開了。

看到這，大家都知道，現在他們都可以放下心了。

因為不會有什麼事了。

柳堯站在那，正好送哥哥姐姐離開。

只有托尼，雙手插兜，站在那依舊看著車子駛離的方向。

大家陸陸續續的上車，車子一輛輛駛離，最後就只剩下柳堯和托尼站在那。

柳堯看向托尼：「在想什麼？」

托尼不知道是看著前方的路，還是看著遠方的山，聽見柳堯的話，他說：「想湛廉時。」

「想他在鳳泉鎮做了什麼，讓林簾有勇氣活下去。」

「他這個人，真是讓你永遠都想不透他到底還做了什麼。」

柳堯看向前方，那分岔的路口：「對於有些人來說過程重要，結果不重要，對於湛廉時來說，結果可能比過程更重要。」

結果……

托尼眼睛微動，眼裏露出那深深的情意來。

他和隱芝還有結果嗎？

……

次日，都靈。

柳鈺敏拿著手機站在小院裏，她視線看著裏面，點頭說：「好的，我知道了。」

「您放心，我會把這件事告訴爸的。」

掛斷電話，柳鈺敏沉甸甸的心終於輕鬆許多。

她臉上也有了笑。

林簾好了，她來都靈接可可了。

接了可可她們便一起回國。

而她有孕的事也終於可以告訴爸了。

柳鈺敏算著現在國內的時間，給湛起北打過去。

都靈此時正是中午，國內恰是早晨。

湛起北如常的早起，收拾齊整的出了老宅，在外面走動。

老爺子清減的厲害，那杵著手杖的手都只剩下一層皮，皮包著骨，青筋清晰可見。

劉叔陪著他，和他一起沿著湖邊走，感受著這新的一日的來臨。

忽然，手機響。

湛起北停下步子。

他從衣兜裡掏出手機，看見屏幕上的來電，接通電話：「鈺敏。」

「爸，您身體還好嗎？」

抑製不住的高興的聲音傳來，明顯是有好事。

湛起北杵著手杖繼續往前走：「好。」

「爸的身體好，不用掛念。」

「呵呵，那就好，我也正好有件喜事要告訴您。」

「喜事？」

湛起北停下。

許是很久沒聽見喜這個字了，現在乍一聽見竟然心都跳了下。

陡然間，他眼前浮起那深沉冷漠的一張臉來。

他已經有很久沒見到廉時了。

「林簾懷孕了！」

「爸，林簾懷孕了！」

柳鈺敏直接說出來，高興的話語就這麼清晰的落進湛起北耳裡。

湛起北一下愣住。

懷孕？

林簾？

這一刻，湛起北那握著手杖的手不自主的顫起來。

他神色不穩：「林簾……懷的是……廉時的孩子？」

難以置信，卻強作鎮定。

可再努力鎮定也控制不住那手的顫。

「對！」

「是廉時的！」

「除了廉時還能有誰？」

「呵呵，好幾個月了，都是去年的事了，林簾那孩子也是粗心都不知道，要不是姨媽這次去她那邊玩發現，我們怕是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呢。」

湛起北知道林簾帶著湛可可去了都靈，小丫頭有時候會給他打電話。

所以林簾和湛可可在都靈的情況他大概知道。

不過，林簾昏迷的事沒有讓他知道，這段時間小丫頭也沒有給湛起北打電話。

同時，候淑愉也特意叮囑了小丫頭不能告訴湛起北。

小丫頭特別聽話，沒有跟湛起北說。

湛起北聽著手機傳來的興奮聲音，他的心劇烈的跳，身體裡的血液似一點點活了過來。

「幾……幾個月了？」

「快七個月了！」

「七個月……」

這麼久……

消息來的太突然，太震驚，讓湛起北一下子無法理清頭緒。

倒是劉叔看他神色，擔心他情緒不對倒下，趕忙扶住他。

「是啊，真是把我們都嚇到了！」

「呵呵，爸，這是廉時的孩子，他很快就要出生了，您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到時候抱他呢！」

廉時的孩子……

廉時的孩子……

湛起北臉上的褶子在抖動，然後逐漸生出笑來。

他的重孫……

他的重孫……

湛起北點頭，不斷點頭：「好，好。」

「林簾很快就要帶著可可回國了，在這之前您可以好好吃飯，好好讓自己精神好起來，不然可可看到你這個模樣，肯定會擔心的。」

湛起北笑著點頭：「好，爸……爸多吃飯。」

「你……你去忙吧。」

「不說了，爸知道了。」

「都知道了。」

湛起北顫抖著掛斷電話，他眼中生出淚光，但卻帶著滿滿的笑。

好。

好啊。

這是一件喜事。

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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