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兩邊的聳立之物甚至不能稱為房子，造型與人類世界相差太遠。

因為繼承了妖魔界古老的風格，所以它們呈現出一種驚悚可怖的景觀。

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相連一起，長度橫跨到遙遠距離，約二十米的高度彰顯難以形容的威脅，遍佈了無窮無盡的黑洞窗口。

最不可思議的是這些充滿妖異感的建築物，全都是黃土混岩石鑄成，姿態神秘詭譎、恐怖古怪，危險的像是兩座緊促挨在一起的懸崖峭壁。

無盡個黑暗小窗口中亮起數之不盡的猩紅雙眼，敵意、憎恨、貪婪盯視遊走道路上的黑衣人。

「是人類？」

「不對，是個半人類物種！」

「這小子身上有股血腥味呢。」

「殺了什麼東西才過來的麽？」

「就連隔壁那條街道上的傢夥都不敢逾越這裏半步，這小子居然有膽量走進來了。」

「應該有些能耐。」

「膽敢跑到三界敗類的地盤上，是想幹嘛？」

這一聲很不客氣並夾雜怒火中燒的三界敗類，自然指的是虛雲本尊了。

無數雙紅眼睛發出窸窸窣窣的嘀咕，對這名闖入此地的青年議論紛紛。

此地名為「閻浮塚」，或者說黃土岩石鑄就的這片詭異建築物名為閻浮塚。

黑暗窗口中封印著成千上萬隻妖魔鬼怪的魂魄，皆是被虛雲殺死後圍困於此，永生永世無法脫身。

「已經很久沒有誰來到這裏了。」

「是啊，有三千年了吧。」

「我們竟然被困在閻浮塚裏面這麼久了麽？」

「好想出去啊，誰來救救我們？」

「小子，你能救我們出去嗎？」

冷寂不予理會，沉默走腳下的路。

直到十分鐘過去，閻浮塚的這條路雖然還是一眼望不到盡頭，但距離冷寂百米之遠的路中央矗立一座石雕山門。

兩根立柱是硃紅色，俄柱與柱石上方銘刻了千奇百怪的吻獸，頂部是一間三樓式古建牌樓，角簷的造型上翹誇張。

隔著左右兩邊閻浮塚，石牌坊靜謐沉穩的屹立道路之中，形象極為古老優美、氣派大方。

奇怪的卻是石牌坊匾額上無字。

冷寂毫無停留的走近門內，身影消失無蹤。可見石門的內部連接了另外一個空間。

「竟然不繞道走，如此明目張膽的闖進那道門裏面了？」

「這小子想必不是一般人物。」

無數兇狠殘暴的血色雙眼唏噓不已，滔滔不絕議論住在那道門裏面的男人，持續日復一日的惡毒咒罵。

它們給虛雲起了諸多外號，譬如：「墮落之神、神的棄子、被詛咒的聖者！」

虛雲曾經是了不起的存在，天界之主身邊九大護法之一，奉天帝之命下凡世間護持正法，降妖除魔、度化眾生，是堪受世人供養的聖者！

當然，這都是三千年前的光輝事跡了。

他如今淪落到這種境地實在可悲。

石門內部的異次元空間成了他遠離塵囂的落腳地，他隱藏那個世界有三千年之久。

冷寂造訪他的棲身之所，站在同樣存在這個空間的石牌坊門前，一眼望去便是起伏的山坡，滿地生長隨風飄搖的綠草與野花。

吹拂而過的風很溫柔，帶來大自然的清新氣息。

山坡頂上建立一座不大不小的祠堂，靜靜獨立山川平原中的模樣顯得孤苦伶仃。

冷寂朝祠堂走去，沒過多久到達山坡頂。

山巒與平原一望無際，遠方蜿蜒曲折的河流像是一條俯臥大地的巨龍。

純潔無暇的湛藍天空搭配遼闊美麗的大地，景色迷人無比。

冷寂停留山丘頂上舉目遠眺，沒有著急走進祠堂，遺世獨立的沉默站姿美麗孤遠，黑色外套的衣擺隨風飄飛。

想必是為了迎接這位來者進屋，祠堂的大門竟然自動打開。冷寂自覺走進門內。

屋裏飄蕩一股檀香氣味，源頭來自安放神像前的一頂香爐。

神像全身都是用黃金塑造，高約七尺，雙腳邊的長桌上擺滿了日夜不熄的蓮花燈。

冷寂從進門第一眼，便認出神台上供奉的是誰的神像——東方天界之主天帝！

虛雲則是跪坐神台前一動不動，難以想像這樣一隻大妖怪，居然日日夜夜虔誠祭拜與自己相互對立的神明。

三千年過去了，變成妖魔的他仍然沒有放棄對天帝的信仰，儘管已經不能再侍奉，再也無法聽見神像上傳來的天帝聲音。

從他墮落成妖魔的那一刻開始，他與神明背道而馳，就連曾經一手提拔和扶持他成長的天界之主也放棄了他。

虛雲窘迫於此，實屬命運悲劇。

「你來此所為何事？」

「打聽不滅法衣下落。」

冷寂說得很直接，一點都不賣關子。

至於那種冒昧拜訪、多久打擾的客套話，更不可能從他嘴裏冒出來。

「你要去冥界？」

「是的。」

「所為何事？」

「救人。」

聽到救人兩個字，虛雲沉默了。

站在他背後幾米遠的冷寂同樣是不言不語的樣子，以深邃目光注視蓮花坐墊上一跪不起的身影。

這個身影孤獨冷清，彌留了三千年時光的滄桑氣息。

他一襲深藍的鬥篷天衣披掛肩頭，中分的黑色長發飄灑身前，沒有跪得很端正筆挺，反而微微低著頭，像是在懺悔默哀一般。

維持這種姿勢實在太久，久得連他自己都忘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亦如大地般沉穩不動，靜默沉思。

「莫非你也要效仿空藏靈戒，為了一個女人去那不歸之地？」

覺得沒有必要正面回答虛雲的揣測，冷寂無視他的疑問，直截了當的問：「望聖者告知不滅法衣下落。」

虛雲如今淪落至此，居然還有人能尊稱他一聲聖者！

因為這是冷寂開口，所以真心實意的成分是不容質疑的。

「我不是什麼聖者。」

虛雲只是無悲無喜的說了這話。閉目的雙眼漸漸睜開，一雙赤紅之瞳猶如永恆閃亮的寶石。

「你去妖魔界南境魔都，找到空藏靈戒的宮殿即可。」

「多謝。」

虛雲說辭很簡單，冷寂的答謝也很簡單。

「他願不願借你法衣，看你造化了。畢竟被黑暗貴族和聖靈騎士團視為追捕的對象，可不是誰都敢招惹。」

冷寂無言靜默。

「去妖魔界，你需要一個引路的導遊。你可以把我的坐騎帶走，它就在祠堂後屋。

你走到神像身後，那裏有一扇後門，你從那裏出去吧。返程時，記得將它放在妖魔都市路口，它自己會回來。」

「為何如此幫我？」

這是冷寂還沒有離開前的疑問。

「舉手之勞。」

虛雲的回復仍然不足以讓冷寂轉身。

「也許是覺得我們很像——」

他發出幽幽嘆息，又靜靜閉上眼睛，「當年遭遇三界背棄，整個世界都要與我為敵。如今你的境遇也不會比我好太多。」

像是不忍，冷寂沒有離開，只是沉默看著眼前的身影。

虛雲也沒有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