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駛在公路上。

林未央趴在車的後座上，動都不想動一下。

太累了，真的，這幾天過得實在是太累了。

光是解釋自己的身份，林未央就被幾個同期輪流著拉著詢問了不下三次，要自己解釋在消失的這段時間內到底是做了什麼竟然讓高層做出了讓步。

可以連著工作一個星期都完全不累的林未央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疲憊。

這也許就是愛的代價吧。

林未央這樣想著。

因為被在意，被愛著，所以才會更加認真地反饋對方的感受。

對於林未央而言，情感上的付出比單純的邏輯運轉要更加困難。

「看起來真的很累啊未央，要不我們先去休息一會吧。」擔任司機的陳先生看著鹹魚一樣躺在車後座的林未央，關切地提出建議。

「……沒關係，我還行。」林未央揉揉臉，慢慢地爬起來，又想起一件事，「話說你發給太宰的消息是怎麼回事？我可沒有讓你發最高危險級哦，你都不知道太宰已經因為這個事情陰陽怪氣我幾天了……」

在救出林未央的「屍體」後，太宰治就開始了毒舌嘲諷陰陽怪氣模式，諷刺林未央是不是在玩狼來了的遊戲。

「未央你就是對他們幾個太放鬆了，多多鍛煉一下他們才比較好，不然就憑太宰治那副德行，肯定要墨跡好久才去救你。」陳先生想起太宰治，下意識就皺起了眉頭。

雖然從認識林未央開始這個鳶色眼睛的少年就已經跟在她的身邊了，但是這個少年總給他一種十分不靠譜的感覺。

而且，當時那種情況萬一有意外發生呢？萬一未央真的受到了傷害呢？

要是自己的幾個同事知道林未央在自己的保護下竟然還有了閃失，自己回去肯定要被罵個狗血淋頭。

陳先生想著，到了目的地，下車幫林未央拉開了車門。

「……我多待一會其實也可以的。」林未央有些無語地下車，「反正堪先生在啊，不會有事的。」

「林小姐！你可算來了！」說起曹操曹操就到，五條堪就在不遠處等著林未央與陳先生。

「堪先生，這次實在是辛苦你了。」林未央沖對方笑笑，走進了屋內。

「能幫到林小姐是堪的榮幸。」五條堪高興的說，又有些擔憂地看著林未央問，「林小姐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上次堪下手是否有些過於重了？堪……」

「已經恢復了，沒有關係的堪先生，畢竟當時是我拜託在先。」林未央揮揮手，打斷了五條堪。

不久前林未央發現自己竟然可以看清咒靈的軀體，檢查了身體後，發現上一次界入侵時，竟然逃脫了五條悟的六眼遺存下來了一部分。

在總監部禁閉室時，當時的環境很適合將那一部分取出來，林未央就拜託五條堪使用咒具做了一個「手術」。

「關於夏油傑的事情，你還好嗎？很抱歉嚇到你了。」林未央有些抱歉地看著對方。

想到那個真正散發著殺意的咒靈操使，五條堪不由自主的打了個顫，但還是對林未央笑了笑：「沒有關係的，幸虧林小姐安排了天與咒縛在周圍，堪才還能站在這裡與林小姐說話。」

「放心吧，他之後不會再來找你麻煩了。」林未央這樣開始說起今天來的正事，「羂索那邊的，我的記憶還沒給他吧？」

「並沒有，堪在等您的吩咐。」五條堪回復道。

「你暫時不用發，」林未央撐著下巴，想著最近對方要處理的麻煩事，好心情地笑了笑，「他最近顧不上你的，我讓你發的時候再發就好。」

思考著之後的計劃，林未央又轉向陳先生，「戰場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

「都已經準備好了。」陳先生頷首道。

「辛苦了陳先生，」林未央道了謝，伸了個懶腰，「那就準備與咒術界那邊借人吧。」

「我們可以開始下一步了。」

陳先生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未央，其實……」

「相信我吧陳先生。」林未央攔住了對方接下來的話，沖這位對自己照顧有加的長輩安撫性地笑笑，「不會出事的。」

「我一定能夠，結束這一切的。」

-

比起家入硝子與五條悟對林未央狂轟亂炸式的盤問，夏油傑這段時間裡其實是處於一種對林未央的認知的解離中。

林未央一直以來，都是他認知中的「弱者」，是他要去保護的存在，甚至是他對於「普通人」這個群體的形象的象徵。

所以她成為了他自己三觀中的某根支柱，成為了拉住自己不陷入陰影裡的稻草。

但是現在，林未央真實的樣貌逐漸地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她並不脆弱，並不需要保護。

事實上，她甚至在保護著他們。用落到實處的實際行動，真正地保護了他們這些年輕的實力強大的咒術師。

他與五條悟討論過這個話題。

五條悟當時眼裡閃耀著的光芒他其實是熟悉的，那樣的光芒曾在夏油傑自己的眼睛裡也閃耀著。

「所以說小未央真的是很特別的存在呀~」六眼的神子摸摸自己的下巴，有些回味似的，用驚奇的語氣說著，「哈哈，這就是『被保護』的感覺嗎……」

蒼藍色的眼睛睜大了些：「真是……」

「很不賴嘛！」

夏油傑沉默著，不去探究對方眼裡的光芒是什麼意思，也不去發表自己的想法。

他一時之間，還沒能接受林未央這樣的身份轉變。

也不太清楚，自己心裡那種詭異的波動，是什麼意思。

家入硝子看出了他的沉默，嗤笑著問他：「夏油傑，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

「你是真的喜歡林未央嗎？」家入硝子的聲音完全不掩飾對幼稚青春期dk的嫌棄與嘲笑，「還是，你只是喜歡，保護『弱者』且被『弱者』仰視著讚美著的自己？」

夏油傑想，自己應該是喜歡林未央的。

可是，我喜歡她的什麼呢？

溫柔？善良？對我們的包容？……

不不不，這些並不是林未央。夏油傑想。

這只是一部分的林未央，她之前所向著他們表示出的無害與弱小而已。

她其實，是——

強大的。

夏油傑想到這個詞，突然笑了一下，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笑。

強大的林未央。

光是想著，都覺得很拗口了。

可是，這卻是，事實。

林未央，擁有著，他和五條悟這兩個所謂的「最強」，都無法匹及的某方面的能力。

比如對方到底是籌劃了多久，做了什麼，竟然能夠悄無聲息地凍結住禦三家的大部分財產。

比如對方究竟是怎樣，製造出了全新的咒具，甚至可以壓製住咒術界流傳近千年的咒物咒具。

比如對方，是怎樣在咒術界高層都完全沒有注意到的地方，處理掉了那些腐敗的勾結的人群。

這些事情，竟然都是出自於那樣纖細的身影。

林未央微暖的笑容，突然讓夏油傑感到一陣寒意。

還是那個問題。

夏油傑痛苦的源泉。

「她的眼裡，他們究竟是什麼？」

或者更具體一點。

「在林未央的眼裡，夏油傑究竟是什麼？」

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人再次回到了他的身邊，可是他卻沒有去詢問的勇氣。

在這樣的思緒裡，夏油傑突然接到了一個新的任務。

「保護林未央出國期間的安全，但是不能插手普通人之間的戰爭。」夜蛾正道這樣說著，又解釋道，「林未央需要到某場戰爭中去指揮，但是特級咒靈界依然沒有祓除，故需要咒術師去進行保護任務。」

「對方指名了你，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