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正直視戰場之前，夏油傑其實也是有過對戰場的想象的。仟仟尛哾

他覺得自己是可以想象到的，這是一幅多麼悲慘的樣貌。

但是想象永遠只是自己的所接觸到的事物的延伸，並不能將一件事物的真實樣貌，從視覺到嗅覺，完完全全地展現到所面對的人的面前。

就像此刻的夏油傑。

即使他確實見到過那麼多常人無法想象的咒靈，經歷過那麼多的常人無法想象的戰鬥——

他依舊被此刻映入他眼簾的「戰場」所震驚。

鮮血不再是幾個、或者十幾個人所能流出的量；生命像是最不值錢的蒲草，被戰爭的火焰隨意的一燎便成片的化為灰燼。

尖叫與哀嚎，夏油傑並不陌生，從小他就經常聽到來自於他人的這樣的聲音。

但是在這裡，尖叫與哀嚎像是成為了整個世界的背景音，還摻雜著絕望的吼叫，炮火的咆哮。

腦袋被什麼堅硬的東西敲了一下，夏油傑回過神，低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少女。

「還好嗎傑？」林未央帶著一點關心，看著夏油傑。

炮火的聲音幾乎要把少女的聲音吞沒，多虧夏油傑五感出眾，才能聽清少女對他說了什麼。

夏油傑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的視線離開那些廝殺的士兵，而是落在自己應該去解決的東西身上。

在夏油傑的感知中，負面的情緒源源不斷地，從這片地區的各個角落，輸送到位於戰場中間的一個蛋形的咒胎之中。

即使隔了很遠，夏油傑依然可以感受到，那股負面的咒力高的離譜的程度。

林未央順著夏油傑的視線看去，人造的咒視裝置並不能像對方一樣可以精準的看清每一處的咒力痕跡，但是也能看到那個即將成型的大傢夥。

「稍等一下吧傑，等一會戰場中心會轉移，等轉移之後再過去吧。」林未央並不是提議，而是命令著。

夏油傑看了一眼沒有意識到自己有著怎樣上位者氣勢的少女，點了點頭。

......這樣的林未央嗎？

還挺新奇的。

這應該是，悟也沒有見過的樣子吧。

夏油傑無意識地又將視線落在了戰場廝殺正激烈的那一處。

優秀的視力甚至讓他能夠看清其中一些人臉上帶著的猙獰與瘋狂，是一種完全脫離了文明人類社會的表情，這時的他們更像是叢林之中廝殺的野獸，人性的尊嚴與理智完全消失在了血腥的戰火之中。

又是一聲巨大的炮響，剛才還在開火的一隊人馬與那個碉堡一起被炸成了碎塊，分不清是血色還是火光。

夏油傑身體抖了一下。

下一秒，一副隔音耳機戴在了他的頭上。

林未央墊著腳，收回手，對著手裡的對講機道：「傑是第一次看到戰場吧，還是帶上這個比較好一些。」

少女的話語從耳機裡傳出來，就像是在夏油傑的耳邊說出的一樣。

夏油傑移了移耳機的位置，想沖著林未央笑一下表示感謝，卻發現自己難以控制自己面部的表情。

夏油傑並沒有在戰場之上，只是在這一片邊緣處，就已經感受到了，戰爭的壓力與恐懼。

他，身為咒術師的他，並不能去插手，更無法去阻止。

夏油傑沉默著。

林未央並沒有在意夏油傑的反應，將視線又放在了戰場上，通過對講機叫來幾個指揮官，神情冷靜地說著現在戰場上存在的問題以及下一步的調整策略。

又是一聲巨大的爆炸聲，穿透隔音耳機的屏障再次在夏油傑的耳膜裡炸開。

夏油傑的腦海裡自動出現了剛才那一隊士兵被炸成血霧的樣子。

生命，像是被收割的稻草，成片的消逝。

在這一片濃重的死亡氣息中，林未央卻與平日中並無兩樣，依然保持著說話的語速與節奏，冷靜又理智，構思著精確的計劃。

夏油傑看著面色柔和的少女，終於開始有一點理解，五條悟所說的林未央的「瘋」了。

「傑？夏油傑？」林未央晃了一下夏油傑的手臂，打斷了他的愣神。

「需要休息一下嗎？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確實不好受。」林未央像是十分理解似的，對著夏油傑笑了一下，「再等大概十分鐘，我們就可以過去了。」

林未央說話的同時，夏油傑感受到自己所在的建築傳來一陣抖動，十幾架戰鬥機破空向著戰場而去。

轟炸聲響起，大地劇烈震動。

「很快就結束了。」林未央看著表情有些空白的夏油傑，還是溫和地笑著。

-

夏油傑踏上了戰鬥過後戰場的焦土。

作為用咒術進行戰鬥的咒術師，夏油傑從來沒有聞到過這樣濃烈的硝煙的味道，這樣刺鼻的氣味中，還夾雜著大量的，他所熟悉的鮮血的氣味。

夏油傑這樣的老煙槍，都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林未央穿上了一身利落的軍裝，在幾個軍官的帶領下走向了戰場之間。

所有人都將警惕拉到最滿，就算這一個階段的戰鬥暫時告一段落，也不能保證這片廢墟之中沒有漏網之魚。

夏油傑地戰鬥本能也下意識將咒力匯聚在他的的身體表面，形成了一層防禦。

「傑，你去做你的事情吧，我這邊暫時沒有關係的。」林未央對夏油傑說著，指了指戰場另一邊的咒胎。

「我......」夏油傑想要拒絕，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離開了。

林未央看著夏油傑離開的身影，目光不明晰，沖著某個角落隱晦的點了點頭，就繼續向著戰場深處走去。

夏油傑來到了咒胎的範圍內，打起了十分的精神。

他的五感間還是縈繞著那股硝煙與血的味道，極大地分散了他的某部分感知力。

夏油傑搖了搖頭，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在咒胎上，不再去想腦子裡那些血腥的場景。

那個咒胎也感受到了來自外部的威脅，開始急速地分化、生長，發出了他降臨於世的第一聲嚎叫。

-

這隻咒胎生於戰場，吸收著人類對於戰爭的各類負面情緒，他選擇自己出現在這裡，也是為了更近距離的觀察人類的各種樣子。

野蠻的、絕望的、血腥的、暴力的、瘋狂的......

咒胎孜孜不倦地吸收著這一切，瘋狂的生長著。

直到夏油傑的到來。

如果不是夏油傑的話，他還可以長得更加茁壯一些。

他死死地盯著這個渾身散發著他完全不喜的氣息的人類，將他成長至今所有的惡意傾瀉而出。

咒力模擬出的巨大火器對準了夏油傑，炮火接踵而至，將夏油傑所踩過的地面炸為灰燼。

硝煙散去，咒胎看著地面的狼藉，仔細搜索著對方生命的跡象。

「竟然是這種攻擊模式，還真是出自戰爭的咒靈啊。」夏油傑的聲音在天空上方響起，他坐在自己的飛行系咒靈之上，俯瞰著地上的咒胎。

咒胎尖嘯一聲，繼續發起進攻。

夏油傑看著對方扭曲的模樣，也不再憋著，將自己自從來到戰場後心中的負面情緒一股腦的，全部發泄在了這隻咒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