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如慧聽了也是臉色難看，「那個人真的那麼差勁兒嗎？年年怎找這樣的人呢？」她心裏一時也是替女兒著急，一時又覺得女兒不該把家裏的事情告訴這種人。

「這個孩子，也沒提前給我寫信說一聲。」

周明道，「我看就是故意的，她心裏有怨氣。當初走的時候我就說了，她會恨咱們的，你還不信。」

語氣裡都是責備。

劉如慧道，「這不是也沒辦法嗎，當初為了思蘭……」

周明板著臉看她，她後面的話就沒說了，「知道也沒辦法，她就是怨恨咱們，也去了那麼遠的地方。當初如果不去那麼遠，也許會好一些。」

「不去遠一點，以後熟人見面容易，不都知道她為什麼下鄉嗎？」周明道。

劉如慧抿抿嘴沒有反駁。但是心裏還是很不舒服的。

年年為了周思蘭犧牲這麼多，但是周明心裏還是覺得應該的。

一點也沒記著她和年年的好。

周明不知道她的心思，還在抱怨著唐年年不懂事。找了這樣的一個男人，現在被人賴上了。

劉如慧道，「那現在怎麼辦？他要是鬧起來不得了。要不咱們給錢？」

「不能給錢，拿習慣了以後不得了，總是要來。就算他不在這邊，肯定也要威脅咱們經常寄錢過去。這樣不行。」

周明點燃一根煙，「他這次是來辦事的，要不然平時也沒機會來海城。他這次想找我幫忙介紹一些路子，把事情解決了。」

「那要幫嗎？」劉如慧道，「要不然我去找他談談，好歹看在年年的份上，別給家裏人添麻煩。」

「你先去試試，我這邊再看看。」

不到萬不得已，周明還是不想管這個閑事，又不是自己的女婿。自己幹嘛要費心思。

而且他也確實看不中這個人。劉如慧的事情讓劉如慧自己去處理。她還是挺會教育人的。年年小時候就被教育得不錯。

沈家樹在書店待到了別人下班，充分的了解了這個時代在市面上可以得到的技術水平。

比自己想的要差，但是也不是很差。

這個時候書不便宜，沈家樹捨不得買，隻把自己需要的一些東西記在了腦子裏面。

出來書店就趕緊記在筆記本上面。

他爸說得對，要想成長就要出遠門，要去更廣闊的天地才能找到生存的路。

當然，這話是他爺爺教的。他爸只是一個比較成功的富二代而已。

沈家樹如今真實的感受到了這句話的正確性，離開小村莊，走到這個大城市來，才能更了解這個時代的現狀，找到合適的發展之路。

這不，沈家樹現在就找到了。

向日葵種植。沈家樹看到這本書的時候就特別親切，因為他想到了他爺爺講的一個故事。

有人就靠著炒瓜子，成了當時巨富。

沈家樹想著，私人能當巨富，要是整個公社來乾呢？

除此之外，沈家樹又發現了果樹種植技術。

這不，山裏那些荒的地不就可以利用上了？以後他和年年也不用饞水果吃了。

另外，沈家樹還在報紙上面看到了一則麥子增產的消息。

這是新培育的麥種。要想推廣全國還需要時間。

沈家樹不打算空著手了，把自己看中的東西都記載在了筆記本上面。

另外化肥廠的情況，他也通過一包煙，從門衛那邊打聽清楚了。

海城附近農場全都是用的化肥。糧食產量可比他們那公社的土地多太多了。

這就是差距啊。

沈家樹酸得不得了。

忙完這些之後，沈家樹

才回去。天黑了，躺在床上，他竟然無比的想念唐年年。

本來以為她家裏人就是偏心眼兒，現在看來，真不是東西。他兩輩子都沒遇到這樣的爹媽。

沈家樹第二天剛起床，就有人來敲門。是招待所的前台，說是有人找他。

沈家樹還以為是老周同志找他呢，下樓一看，是個女同志。眉眼間倒是有一點點熟悉的感覺。

年年的媽？

只有這個可能了。

沈家樹熱情的上前，「媽，你怎麼來看我了，也不說一聲。要不然我就早點起來等著了。」他昨晚失眠了，睡得有點兒晚了。

劉如慧剛想說看沈家樹第一印象還行的樣子，結果對方一張嘴，就打破了這第一印象了。

什麼人啊，自己都沒承認呢，張嘴就喊媽了。

劉如慧抿著唇，也不好當著別人的面說什麼，怕這個無賴當著外人的面說家裏的事兒，「我來找你談談的。」

沈家樹道，「行啊，媽你吃飯了沒有。我這還沒吃呢。也不知道這附近哪裏有好吃的。我請客。」說著從兜裡掏出幾張幾毛錢的人民幣出來。

劉如慧：「……走，我帶你去吃飯。」

沈家樹頓時樂開了花，趕緊兒跟上。

路上沈家樹一直在說周明這個爸有多好，昨天對他有多熱情。「媽，我爸這人真不錯，你眼光真好。」

劉如慧：「……你別喊爸，年年都喊叔的。」

「喊叔就見外了。喊爸親切，我喜歡喊爸。」沈家樹道，「我和年年各喊各的，我們不介意的。」

劉如慧隻覺得一大早的頭暈乎乎的，心口悶得慌。

她這輩子都是和體面人打交道，沒和這樣的人說過話。

也不知道年年是看中這個人哪一點了。就算要結婚，也應該找個老實人。

肯定是靠著這張嘴，把年年給騙走了。

劉如慧突然有些心疼女兒，要和這樣的人過一輩子。

到了國營飯店，劉如慧就帶著沈家樹買吃的。

他可不客氣，好不容易來海城吃大餐，必須吃好。

點了一堆東西。

劉如慧都看著心疼了，家裏條件雖然不錯，但是也不能這麼吃啊。

但是沒辦法，在這個窮小子面前，她不想表現得很小氣，讓人瞧不起。

吃東西的時候，沈家樹也孝順，一個勁兒的讓劉如慧吃，「媽你也吃，媽你別客氣。年年總說要讓我孝順你。我都打算給你養老了。以後你要是願意和我們過日子，我肯定也願意照顧您的。」

這話說得多好聽啊。旁邊有人看過來看著沈家樹，滿臉讚賞。

女婿給丈母娘養老，真是不錯的小夥子。

旁邊也在吃著早餐的老太太道，「同志，你這女婿可真是好喲。」

劉如慧心口更悶了，一桌子東西都吃不下。

最後沈家樹都吃撐著了，他幸福得差點流淚。來這個世界這麼久，第一次吃這麼好，吃得這麼飽。他就說了，老丈人家的飯就是好吃。

可算是吃上了。可惜這個不好帶，要不然還能給年年帶一份兒回去。

光顧著吃飯了，劉如慧也沒機會和沈家樹說話。看沈家樹吃完知乎，立馬就領著沈家樹去外面說話。

劉如慧找了個茶館，在靠窗戶的位置坐著，叫了一壺茶。

沈家樹想著，不愧是海城大戶人家，瞅瞅，這連說話都要花錢找個地方說話。這也就他以前乾的事兒，現在是乾不出來了。

連和年年約會，都要找不要錢的小樹林呢。

「你叫沈家樹吧，年年在信裡提過你。」劉如慧道。

沈家樹道，「年年也和我提過您，說您特別好。今

天我可真是感覺到了媽媽的好。」

劉如慧喝了口茶，繼續道，「我們家的情況，年年和你說過了吧。」

「說過了，兄友弟恭，姐姐受傷，妹妹立馬頂上。咱家兄弟的感情是沒這麼好的。」

劉如慧：「……」

她給自己灌了一口茶，「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而是我們家複雜的關係，周明不是年年親爸。」

「我知道，媽，你放心。生恩不如養恩大，我以後會給爸養老的。這你放心。」

「沈家樹，我和老周不需要你們養老，咱現在最好的關係就是沒關係。年年已經長大了，不再需要人養著。她不是老周的閨女，你也不是老周的女婿，不要給老周添麻煩。」

劉如慧忍無可忍，直接開門見山了。

要不然要被這人氣死了。

她覺得自己說得很明白了。

但是沈家樹摸著腦袋道，「媽，我能不能理解成，你們這麼做是過河拆橋啊。年年下鄉的時候，你們怎沒說她不是周家人，不該替周家人下鄉呢？」

劉如慧的臉白了。

沈家樹道，「媽，你們要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既然年年替周家履行了責任，那說明你們是承認她的身份的。那就要履行對她的義務。周家其他孩子得到的待遇，年年也必須要有。」

「周家女婿該有的待遇，我也要有。」他又加了一句。

「想和年年撇親關係也行，把年年從鄉下弄回來，讓她繼續念書。她高中畢業總能有個工作的。也不用你們養了。那這責任就沒了。」

劉如慧咬著牙關。「你這是無恥！」

沈家樹抿著嘴笑，「媽，到底誰無恥啊？利用了就扔，還是連親閨女都不要的？如果你真的不認，那就大大方方的登報吧。然後我去知青辦打聽一下，既然如此，那周家其他孩子，是不是要有一個下鄉？」

他可了解知青政策的。

每家每戶，甭管你多大的本事，都至少有一個孩子下鄉。有些家庭甚至只能留一個孩子。想都留在家裏，沒門兒！

劉如慧發現了，這個人就是個無賴。無恥！

而且還是一個有文化的無賴。

他肯定就是這樣把年年給騙到手了。

劉如慧心裏開始有些埋怨女兒，為什麼要找這樣一個無賴的男人。找了一個狗皮膏藥！

劉如慧是什麼人啊，她最會教孩子了。

見硬的不行，她來軟的了。

於是紅了眼睛，「家樹，我不是不疼年年，我這也是沒辦法。你周叔畢竟是養了她一場的，咱得感恩。咱要是給他添麻煩，以後我在這個家怎麼過？況且以後我也是打算讓年年回來的，只是這一切還得指著你周叔。所以你不要讓你周叔不高興。」

沈家樹心裏想著，年年怎就沒丈母娘這麼厲害呢。

丈母娘這樣的人，是怎麼養出年年這樣的孩子的。估計是像他真正的老丈人了。

沈家樹也哽咽了，「媽，你早這麼說，我剛也不和你這樣說話了。我知道你的難處，所以我說以後肯定要給你養老的。我爸要是脾氣這麼不好，你也別和他過了。反正也是半路夫妻，我和年年和你才是最親的。還有小舅子吧，放心，我願意照顧小舅子，以後我吃啥，他吃啥。」

劉如慧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就非得找你周叔？你這孩子怎就聽不進好話呢？」

「媽，那是我爸。除非你和他離婚，否則他一輩子都是我爸。我有困難不找我爸，我找誰？」

劉如慧的手抖了抖，喝茶都不管用了。

「行，你行！我馬上就給年年寫信，我倒是要看看，她怎說的。是不是翅膀硬了就真的不認我這個媽了。」

沈家樹道，「年年收

不到信的。我專門給我們隊裏帶信的。有時候容易落個一兩封。」

「……」劉如慧獃滯了兩秒鐘，最後站起來，然後拎著包就走了。

她再不走，要氣死了。

這真的是個無賴！

沈家樹愣是把茶喝完了，把瓜子也帶走了。才離開茶館。

離開茶館之後，沈家樹就去了化工廠。

門衛都認識他，自然是直接放進去。

沈家樹暢通無阻的到了老丈人的辦公室外面。然後將瓜子拿出來分給辦公室的人吃，「別客氣，我媽給我買的。」

周明打開辦公室的門，正準備找助理進來問話，就看到沈家樹一張笑臉。

他也獃滯了兩秒鐘，才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媽讓我來的，她一早兒帶我吃了豐盛的早飯，然後還請我喝茶吃瓜子，和我聊了家裏的事兒。她讓我要記得爸的好，讓我感謝爸。我就來了。」

周明的臉黑了一瞬，在眾人看過來的時候，他把沈家樹拉進辦公室。

「爸，我昨天已經找好要的東西了，也不是很多。你看看能不能幫忙啊，我也早點辦完事早點回去。我惦記年年了。昨晚上都失眠了。」

沈家樹坐在辦公室的木質沙發上面，那模樣就和當初在自己親爸辦公室裡打遊戲一樣，悠閑得很。

以前他對他爸也是這個態度，有什麼要求，就直接開門見山。

他爸每次都和老丈人一個表情，一副要吃了他的樣子，但是最後還是無可奈何的辦了。

果然天下爸都是一個樣兒。恨在臉上，愛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