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廠長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沈家樹已經知道結果了。

如果要拒絕，肯定就直接說了。畢竟拒絕人這種事情，越拖久了越難開口。

沈家樹以前家裡就經常有人來找他爸談生意，有些人直接不見，有些沒有辦法不見的，就讓進門。但是他爸如果不想和對方合作，肯定不會拖到第二天。一般對方還沒來得及開口，他爸就主動說了自己的難處，讓對方沒有說話的機會。全了兩邊的面子。

李廠長既然沒當面拒絕，也沒掃他臉面的樣子，那結果自然是好的。

只有李滿福著急火燎的，吃飯都吃不得勁兒。一直追問李廠長。

看著自己傻兒子這樣，李廠長更是不想開口了。

但是心裡也更加堅定了要答應沈家樹這個事情。

為了兩個原因，一是水泥廠確實也在排隊等磚塊。能用水泥換，也少了一份支出，又不用排隊。?另外一樁就是為了沈家樹這麼個人。雖然是自己兒子的兄弟，但是卻沒有想著利用兒子不勞而獲。也沒想過利用他兒子來強製達到某種目的，一看就是個聰明有底線的人，李廠長心裡是希望自己的兒子和這種人來往的。學學對方的聰明勁兒，總比和那些狐朋狗友來往的強。

所以在這種對自己沒什麼影響，互惠互利的事情上面，他自然也願意漏漏指頭縫。

他不知道的是，這也是沈家樹今天表現得這麼真誠的緣故。

如果只是通過一張嘴，達成兩邊利益合作，那公社隨時就能把他踢一邊去。畢竟利益都是公社和水泥廠之間提供的，不是他沈家樹。他沈家樹頂多就是進行了一次消息交換。這不是沈家樹的目的。如果他已經是公社的幹事了，那他這麼做能體現他的能力。現在是他啥也沒得到呢，自然要把底牌拿更多。

他要的就是體現出自己和李家人的這層關係，是公社無可替代的。

吃完飯的，李滿福終於憤怒了，「爸，到底怎回事啊？」

李廠長道，「小沈和我去一下單位。」

沈家樹道，「好嘞。」

兩人起身離開，李滿福趕緊跟上。李廠長道，「你跟著幹啥？」

「我學學還不成嗎？見世面。」

李廠長翻白眼，往日了多少次讓他跟著學好，就是不願意。現在倒是跟著學了。也不知道這個沈家樹是怎麼教兒子的。竟然教的這麼聽話。

這不是自己兒子，這是沈家樹的兒子！

李廠長很不爽的轉身走了。李滿福得意的跟上，然後偷偷和沈家樹嘀咕，「哥，到底怎回事，我今天有點兒看不透老頭子。」

沈家樹：「……你答應我啥了？」

李滿福捂著嘴。然後用眼神繼續事宜。

沈家樹點點頭。

李滿福這才高興了。

果然到了單位裡面，李廠長就讓沈家樹去自己辦公室裡面，一坐下，李廠長就嘆氣，「家樹啊，本來按道理這事兒我是不會管的。但是我完全是看在你和我家滿福的關係上，我才拉拔這一把的。」

李滿福頓時樂呵呵的笑了。

沈家樹道，「叔，我心裡明白呢。讓你為難了。你放心，公社磚塊，我也是要努力爭取，每次給這邊多提供一些的。」他也點名了自己不是白白利用關係的人。也是能回饋點的。

「而且除了這些，還有一些農副產品，沒準以後單位需要，可以找公社糧站代為收購呢。」

李廠長哈哈哈的笑了起來，知道這是個聰明人，也就不多說了。

「行了，那你先回去和你們公社彙報情況，看看磚塊能提供多少。然後到時候具體的過來辦手續。」

沈家樹這才笑著起身，「叔叔，感激不盡。」

李滿福哈哈笑，「爸，謝謝你！」

「……」李廠長本來心情挺好，看到兒子這樣就無語。

回去的時候，李滿福送沈家樹出門。他咧著嘴，那是一個開心啊。

這麼傻的人，沈家樹都不好意思騙了。他身邊怎都是這樣的人呢，年年是一個，滿福是一個。

還都是被自己騙的。

這可真是造孽了。

「滿福啊，好好學點技術，以後哥還得靠你呢。」

「靠我啥啊？」

「反正靠你的事情多著呢，拖拉機學起來。要是有機會，學學開小車。反正人總要有個技術。」?

李滿福道，「這簡單，你放心。」

沈家樹心說，我放心個屁。

也沒多說，他還得趕緊回去呢。別回去的時候公社都下班了。事情過夜就變故多。

於是沈家樹回去的時候，踩那破自行車踩得飛快。好幾次沈家樹都擔心這自行車會掉鏈子。他又忍不住想起來自己過去的那些車。

為了擺脫心中那無比巨大的落差感，沈家樹迎著風大喊，「未來的日子越來越好，希望在前方。前進前進前進進。」

好歹這不是馬上要混個工作了嗎？

到了公社大院門口，沈家樹就下車，整理頭髮，讓自己看起來還是那樣體面，然後才走了進去。

洪社長剛剛又開了一次會，這會兒正在看會議記錄，眉頭皺了起來。

沈家樹敲打著辦公室的門，他還有點不高興，但是看到是沈家樹，心裡立馬就放鬆了。「怎麼樣？」

沈家樹笑道，「總算沒辜負社長的信任。事情辦成了。」

洪社長心中難免驚喜，臉上也露出了點喜悅的神色。「不錯啊，很不錯！」

「不止如此，我還想著咱們建醫院，花錢的地方多。所以就和李叔……就是水泥廠李廠長商量著，用磚塊抵帳。正好他們也要擴大生產，我就從磚廠那邊將這個訂單搶過來了。因為情況緊急，所以我也沒和公社商量，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我自作主張了。」

「哈哈哈，這是時時刻刻為組織考慮。這算什麼自作主張。你很好啊，沈家樹同志。」領導誇人都比較含蓄，不會長篇大論。很好兩個字已經足以體現對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認可。

沈家樹笑道，「那就好，我也擔心公社這邊有難處，所以定在明天簽協議。要是沒問題，明天就安排人過去辦手續了。免得耽誤了醫院的工程。」

聽到這話，洪社長很是認可。

很多事情就是不能拖著，一拖就出問題。

「這事情既然是你去談的，那明天你就也跟著一起去。然後讓綜合辦公室的王主任也跟著一起去。他對醫院建設所需更了解，你就負責引導他。」

沈家樹道，「那肯定沒問題的。」

說完這句話，沈家樹是什麼話都沒說了。也沒說落實崗位的事兒，也沒說待遇條件的事兒。

這事情自然有人提。比如被叫辦公室裡來的王主任。

王主任聽洪社長說了這個事情之後，猶猶豫豫，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這……到時候這位同志是以啥身份過去呢？」

洪社長道，「你先給他弄個臨時工作證用著。明天把事情辦了回來就給他辦手續。以後他是你們辦公室的幹事，兼任我的助理。」

公社社長並沒有專門的助理這個職位，一般都是綜合辦公室找個幹事兼職。

之前洪社長沒看中什麼人，也不了解，所以一直沒指定人選，只是隨手點名讓別人幫自己跑腿。

王主任就沒想過，這個職位竟然被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夥子給搶了。

這……這難道是洪社長的親戚？

王主任滿心的疑慮，卻一句話沒多問，帶著沈家樹去自己辦公室辦臨時工作證。

沈家樹瞅了眼辦公室的環境，全都坐在破舊的辦公桌後伏案工作。大部分中年人，極少的是年輕人。

因為事情還沒徹底定下來，王主任沒有對別人介紹沈家樹，連工作牌，都是他親手做的。

做出來之後就給沈家樹，然後笑著送沈家樹出門，「那明天我們一早就過去。騎自行車慢了，開拖拉機吧。」

沈家樹：「……」

王主任又問道，「對了，你是咱們公社的，怎和洪社長認識啊，還能去縣裡水泥廠辦成事兒……」

沈家樹笑道，「王主任，您可別試探我了，我向您保證，一定會封住嘴巴，遵守保密準則。絕不透露領導的任何工作秘密。」

王主任一愣，然後哈哈哈笑了起來。「是個好青年。」

離開大院的時候，沈家樹想著，自己以後還是要去做生意。他看出來了，在辦公室裡上班不容易呢。領導太多了。

以後市場環境好了，還是要自己單幹。上班時間自由。賺多賺少，夠用就行。

回了村裡，這事兒沈家樹誰也沒說。連還車的時候，李隊長想打聽情況，他都賣了個關子。

倒是唐年年拉著他說起了房子的事兒，她已經看中了。就村頭的房子。那個地段好，以後沈家樹從縣裡回來，能早點到家。

沈家樹聽了直笑，「多大的地兒啊，還講究這點路程。」

唐年年認真道，「你不懂，颳風下雨的時候，早點見到家，就會很幸福。」她小時候放學淋雨回家，就是這麼個感受。

沈家樹道，「你說得對。那就村頭了。回頭我們找家裡收拾一下。」

唐年年道，「啥時候修？」

「等兩天，現在不著急。晚上我和你說個秘密。」

唐年年最喜歡聽秘密了，立馬眼睛發亮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