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殷紂已經帶著他離開了眾人的視線，穆克心中，一股無名的恐懼愈演愈烈。

直到某一刻，他再也沒辦法保持平靜。

「殷紂先生！殷紂先生，我對天發誓，絕對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啊！」

穆克身子一軟，抱著殷紂的大腿就跪在了地上。

殷紂腳步一頓。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這個位置，大概沒有人會看見了。

殷紂將一隻左手輕輕地放到了穆克的頭頂，聲音也隨之舒緩了起來：

「哦？是嗎。那……我該如何相信你呢？」

「我……」穆克抬起頭，看向殷紂。

巨大的弦月就懸浮在殷紂的身後，妖異的月光讓他看不清殷紂的具體表情，只能感受到，他應該是在笑。

是……是在笑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穆克似乎感受到了一片粘稠的飢餓從殷紂的手中蔓延開來，緊緊地貼著自己的頭皮！

一……一定是幻覺吧……

飢餓，怎麼可能會有粘稠的感覺呢，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連帶著，穆克感覺眼前殷紂的身形也不斷膨脹、膨脹，似乎變成了什麼盤踞在山丘中的龐然大物，就要張開巨口將自己吞沒！

不，不是幻覺，自己會被吃！會被吃！

「啊！」穆克驚叫了一聲，抱著腦袋縮在了地上！

……

不遠處。

穆克的聲音隱隱地傳入了眾人的耳中。

比格動作一頓，旋即冷哼了一聲。

「聽見了嗎？還請你們不要搞不清自己的位置。無論是殷紂還是我，都不可能在這種地方在意你們這些無用之人的想法。

「想要站在殷紂那邊，先想想自己能有什麼用吧……起碼跟在我身邊，還有讓你們那骯髒的肉體貢獻寶貴能量的機會。為了自己考慮，我還會願意庇護你們。」

比格轉過身，似乎連目光都不願意分給其他人。

「更不要說，你們的身上還戴著我的役環。」

裴沉撇了撇嘴，但也沒說什麼。

雖然已經決定要跟隨殷紂，但現在殷紂先生不在場，他自然還是不敢和比格起衝突。

畢竟，沒人願意先試試役環爆炸的效果。

……

穆克抱著腦袋縮到了地上，殷紂的左手抓了個空。

他挑了挑眉。

這傢夥……比自己想象的好嚇不少嘛。

還是說，是死餓儀式真的太嚇人的緣故？

管他呢。

殷紂收回手，看著自己腳下已經情緒崩潰、痛哭流涕的穆克。

他自然沒有吃人的習慣。

而得到死餓儀式後，他思考了許久，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應該也沒有吃掉其他智慧生物的習慣。

嗯，應該。

剛才，他只是普通的將手放在穆克頭頂，讓死餓儀式自然地流淌到穆克身上而已。

在自己的控制下，死餓儀式不會吃掉穆克的一根汗毛，他所感受到的一切與被吃有關的感受，都只不過是幻覺罷了。

此刻失去了自己的控制，流淌到穆克頭上的儀式符文早已化作黑煙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好了，丟人。」

殷紂俯視著穆克。

「離開邊界山之前，為我做事吧。」

穆克身子一顫，他小心地抬起腦袋，不可置信地開口道：「先生，您說……什麼？」

殷紂依次捏了捏拳面附近的骨節，發出了一陣清脆而有規律的響聲。

「比格和我，你只有兩個選擇。假如你還想跟著那個銀皮大眼佬，現在就可以滾回去了。而想要跟著我，只需要在我接下來的一拳後……活下來。選吧，你沒有太多時間。」

穆克的臉上還掛著淚痕。

聽到殷紂的話，他不知覺之間，指頭已經深深地插入了泥土之中。

來到諸神賭場之後這短短十幾小時的經歷在他腦海中劃過。

在這幾小時裡，他不知遭受了多少來自比格的凌辱、打罵與無視。雖然這其中，大部分的原因都是殷紂，但在穆克的心底，他最恨的人一直都是比格！

自己背叛殷紂在前，他對自己做了什麼事穆克都不會覺得意外，但比格不一樣，他是自己選擇效忠的戰士！

在原本大沙地的寨子裡，雖然像他這樣的獵奴也不會有什麼地位與尊嚴，但他們效忠的戰士都是真實地將他們看做自己的財產，無論是誰惹到了獵奴，都會毫不猶豫地為他們出頭！

就算是自己理虧，也只會私下懲治。

比格，才是他最恨的那個人！

穆克下定了決心。

他抹幹了眼角的淚，騰地站了起來。

沒有說什麼話，但他堅定的眼神已經表明了決心。

「很好。」殷紂點了點頭。

下一秒，他的右手沒有絲毫徵兆地揮出，直直地印在了穆克的臉上！

巨大的力量將穆克斜斜地擊飛了出去，甚至身體緊繃，已經讓穆克下意識地進入了限定爆發的狀態中！

但穆克不發一言，默默地爬了起來，準備迎接殷紂的第二拳。

殷紂打量著穆克眼角的淤青，像是在打量著自己剛做出來的藝術品。

殷紂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錯，這個形狀，剛剛好。

「你先回去吧，替我做事的事，先不要聲張。」

點了點頭，穆克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越來越搞不懂你了，紂紂。」圖圖冒了出來。

「這個穆克身上就剩下三枚灰色籌碼了，連個賭籌都沒有，就算決定幫你，他又能有什麼用？」

「讓他不要幫助比格就好，沒用也無妨。」殷紂捏了捏手腕，「只是為了排除一些變數罷了。」

「那個穆克都被折磨成這樣了……要我說，就算你不來這一遭，他也不見得會幫比格。」

「那可不一定。」

「嘿，你怎麼抬杠呢……那你來這一遭，就能保證穆克完全向著你？」

殷紂沒有直接回答圖圖。

「圖圖，你還記得諸神餐桌裡，穆克第一次對我行的禮嗎？」

「怎麼了？」圖圖疑惑。

「存在禮節這種東西，就說明他的文明已經出現了明顯的階級。那個禮節，穆克雙手向上，過程繁瑣不說，還幾乎把自己身上能藏武器的地方都露出來了。」

「這說明了什麼？」圖圖追問道。

「說明在他那裡，就算不是枕戈待旦、人人自危，也絕不是安定之地。這樣的地方，人一定會報團取暖，而穆克，絕對是被統治的那部分人。」

殷紂笑了笑：

「穆克這樣的人太好懂了。遇到危險最先想到了投靠強者，就算被強者霸凌也會選擇隱忍，偏偏他本身還很有想法，反應很快，絕不是隨波逐流之輩……不過是一個在自己文明的牢籠裡掙扎的可憐人罷了。

「這樣的人，讓他知道我有保護他的力量與意向，就夠了。你相信嗎，他的忠誠……姑且用忠誠這個詞吧，會比裴沉還要絕對。」

圖圖一愣：「好吧……你說得多，算你對。」

半響，他又開口道：「那既然這樣，那個阿七呢？你怎麼拉攏他？」

「阿七？用不著我開口。」

想到了那枚狙擊槍子彈，殷紂笑了：「他會自己靠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