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李清尬笑了兩聲，道：

「杜兄抬舉了。」

「好傢夥……」

他們旁邊那十數個士人，冷汗又噌噌下流了。

看李清和杜甫這樣子，怕不是早就認識。

所以怪胎和怪胎都是認識的嗎？

而就在這時，老嫗突然追了上來。

「先生留步……」

所有人都不由愣住了，他們齊刷刷扭過頭。

杜甫問道：

「婆婆有什麼事嗎？」

「你們怎麼都下來了？」老嫗汗顏道：

「還沒決出勝者呢！」

「您覺得我們有機會嗎？」一個士人反問老嫗道。

「沒說你……」

沒想到老嫗反手給他潑了盆冷水……

「您二位？」

她迎上前來，沖著杜甫和背對堵門的李清問道。

「都已經交了詩文了，為何著急下來？」

「我方才讀了那《雁門太守行》以後，驚為天人。

想親自拜見一下這個逍遙客。

但卻發現他的雅間內沒人，就出來尋了……」

杜甫接道。

李清見杜甫說完，所有人都目光轉移到他的身上，彷彿在問他：

為什麼提前下來？

「我……」李清故意拉長了語氣，大腦飛快的轉著。

自己現在總不能說，從窗戶跳下來，只是為了裝個逼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逼沒裝成，還給自己弄得落荒而逃了。

「我……」

他說話依舊磕磕巴巴。

聲調拉長了許久，才急忙道：

「我錢袋剛剛從四樓掉下去了……」

話音還未落，李清自己都開始後悔了。

我這說的什麼啊！

我剛剛拿十萬貫撒著玩，現在又說是錢袋……

而且就算錢袋掉了，這也不至於從四樓跳下去吧？

果然，老嫗和其他士人看他的眼神愈加……

驚悚了……

「這怕不是腦子有些問題？」

這些士人其實剛剛也都看見了李清撒錢的場面。

而且有可能，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李清的這個解釋，讓他們愈加懵逼。

「額……」

李清想再解釋，可又怕越描越黑。

躊躇之際，杜甫開口了：

「好了，老媽媽。」

他對老嫗說著：

「你不是說讓我們等月見姑娘做決定嗎？

事不宜遲，上去吧……」

見杜甫救場，李清也沒多想，連忙複合著：

「對對對……

事不宜遲，快上去吧！」

「那好吧……」老嫗擦了擦汗，對李清和杜甫道：

「跟上來吧。」

隨即扭過頭向樓上走去。

李清和杜甫也快步追上。只剩下那六個士人留在風中凌亂。

「那個……」

李清走在杜甫旁邊，小聲說道：

「杜兄，多謝啊……」

看李清不知所措的樣子，杜甫搖搖頭，笑了，道：

「其實你沒必要編那些沒有任何意義的謊。

少年氣盛，想出出風頭，也沒什麼事……」

「我沒……」

李清剛想解釋什麼。

杜甫又說道：

「你這一整天不都在做這件事嗎？」

李清這才想起來，從在客房裏抽鍾未，再到當街撒錢十萬貫，一直到方才抄李賀詩，和從四樓跳下來。

自己似乎一直在裝逼……

但在唐朝，還沒有「裝逼」這個名詞，所以杜甫只能說是「出風頭」。

他們仍慢慢往樓上走著。

李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並沒有什麼扯謊的理由。

不過是為了掩蓋自己妄圖裝逼的窘迫而已，卻使自己陷入了更大的尷尬之中。

一番思索，他們已然停到了三樓的一間屋子的門外。

「月見姑娘……」

老嫗沖著門內道：

「寫詩的二位先生已到門口，哪位優勝，請您定奪……」

李清看著門上糊著一層透光的軒紙，微微眯起了眼睛。

自己費了半天勁想要見到的人……

終於在一系列的插曲過後，

就近在眼前了。

「我正在品鑒這兩首絕妙好詩……」

屋內又傳來了方才在四樓雅間那魅惑的聲線。

緊接著是紙張翻動的聲音。

「這兩首都是精妙好詩，實在讓人難以下決心……」

於是又在她的一番沉吟後，終於要做出定奪了。

「決定了！」

聽著她斬釘截鐵的回復。

李清和杜甫同時微微抬了點眼皮。

兩人眼中都閃爍著異色的光澤。

「那姑娘的意思？」

老嫗說話有些遲鈍。

李清的眼神愈加直勾勾了。

現在自己都已經抄了李賀的詩了，這種喪盡天良的事都幹了，如果再不贏，就竹籃打水了。只能另尋辦法。

求求了，讓我贏吧……

我已經不想再想更多辦法了……

那樣好麻煩的……

他心裏一直在不停祈禱著。

終於，裏屋的月見發表了自己最終的決定。

「我還是更喜歡這個《雁門太守行》一點……」

樓梯下的小僕聽到後，趕忙跑了出去，對著外面的人海大聲喊道：

「逍遙客贏了……」

頓時，外面傳來了山呼海嘯的叫好聲。

「我就說！逍遙客必然會贏！」

「文武雙全，實屬佩服！」

「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怕是要名傳千古了……」

……

而李清那邊，他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心中的大石頭也落了地。

「終於……」

杜甫則是沒有任何驚訝，微微苦笑了一下，又扭過頭，作了一揖，沖李清道：

「果然李兄更勝一籌，在下實在拜服。」

「哪裏，僥倖而已……」

李清客氣的應答道。

……

「行了，勝負已分。」

王維微微捋著自己的鬍子，對前面的小書童道：

「我們該走了……」

「確實……」

小書童點點頭，牽著馬駒，緩緩離去了。

可他就算走，還是有些依依不捨的回頭看著望月樓。

一步三回頭。

他嘆了口氣，如果有機會的話，他還真想親自見見寫出那兩首詩的，是何方神聖。

王維的餘光，也一直在他身上停留。

「放心吧，一定會讓你見到他們的。」

面對王維突如其來的話，小書童頓時變得不知所措了起來。

過了許久，他們才消化過來。

緊接著感動的看著這個懶散的中年人，用力的點點頭：

「嗯！」

……

「李公子，你直接進去就行了。」老嫗看著外面逐漸落下的太陽，道：

「反正也馬上到晚上。」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