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沒多久，克拉克就聽到了福特的聲音。

「我去一趟醫院找福特，你自己待在家裏。」克拉克摸摸貓頭，「要看《貓和老鼠》嗎？」

五條悟吐槽：【他好執著於《貓和老鼠》。】

系統：【那你喜歡看嗎？】

五條悟：【喜歡呀~】

系統：【……那不就好啦！】

五條貓貓跳到了克拉克的肩上，張口就是「喵喵喵喵」。

系統：【你說什麼？】

克拉克頓了片刻：「也行。」

系統：【他懂了？！】

大都會大學安德福斯醫療中心的天台上，亮著幾盞燈。福特戴著假髮，穿著病號服，打著石膏，一個人坐在燈邊的長椅上。

超人挾風而來，福特頭上一涼，假髮竟然被吹了下去。

福特木了：「。」

克拉克：「……抱歉。」

五條悟：【啊哈哈哈哈哈。】

貓咪幸災樂禍第一名，但有一顆善良的心。他從克拉克肩上跳下去，尾巴一甩擊中假髮。假髮斜飛回了福特的頭上，歪歪地停住。

克拉克幾乎用上了光速，把假髮擺正。

福特摸了摸頭：「沒事，它回來了……」

他看了眼縱身跳上長椅的貓，下意識往遠處挪了挪。

五條悟：【哎，一會兒不見福特怎麼變得那麼害羞了？】

系統：【……宿主的害羞好像和我們大家的定義都不大一樣。】

五條悟沒有理會，「喵喵喵」地就要往福特身邊躥。

克拉克：……

他一把抓起貓，抱住。

福特看了看貓，又看了看克拉克；看了看克拉克，又看了看貓。他道：「這隻貓不是……」

「我送回去才發現是肯特的貓。」超人多次接受克拉克的採訪，還曾共同出鏡過，大家都知道，他說，「他臨時有事去見線人，金剛紗窗又出了質量問題全拆了，怕一隻貓在家出事，我幫他帶一會兒。」

福特慕了：「竟然是這麼好的關係嗎？」這就是好人之間的相互吸引吧！

克拉克：我確實和自己關係不錯…

克拉克道：「關於你今天遇到的事情，可以和我具體講一講嗎？」

「其實，」福特說，「我這應該是第二次遇到……」

「那第一次是？」克拉克雖然知道，但超人不知道，於是他問道。

福特把上次的情況先說了一遍，然後道：「我以為上次看到之後，接下來都能看到。沒想到這次，還是在命懸一線的時候才能看到。」

克拉克驚訝了，他以為福特看不到。

貓貓肯定是看得到的，看看那被打成蝴蝶結的手臂。

只不過可能出於什麼原因，在他昨天試探的時候，貓貓沒給出反應。

說起來，他在排隊買喜久福的時候，閑著無聊，查了一下他接住貓咪那天的私人飛機航線，那個時間段沒有一架飛機經過大都會。

是來自於未知的智慧貓咪。

但福特不一樣，他至始至終都是個履歷可查的普通人。

普通人在瀕死之際是可以看到的，還是隨著Y的進化，普通人的體質也在慢慢改變？

克拉克壓下這個疑問，打算待會兒再拿一隻來試試。他又問：「除了外形，它們有什麼別的特徵嗎？比如，說話、行為？」

「昨天那隻好像說了「拖延症」？」福特想了一下，搖頭，「不是，那是我說的，說完之後就開始攻擊我。它沒有說過話。行為，比較拖延？」

「今天這隻，它一直在說……」福特看上去猶猶豫豫、吞吞吐吐，但還是說了，「它一直在說「不要發現我」。行為的話，真身一直躲著，只露出雙手攻擊？」

克拉克覺得有些奇怪。

第二隻Y還算符合他們目前分析出的02級別的特性，他今天早上城市大掃除沒有發現，可能是因為它本來就善於躲藏。

但第一隻就不對勁。

他最初的猜想是福特前幾天去過什麼地方，因為某些原因把Y吸引到了家裏。但按照福特的說法，他為了趕稿，整整半個月沒有出門。

而半個月前，克拉克見過福特一次。那是傍晚，福特採購回家，就是那次，克拉克順手處理掉了停在福特肩膀上的Y01。

也就是說，第一隻Y是在福特家誕生的，誕生於福特的拖延情緒？

一個人的情緒，就足以誕生Y嗎？

克拉克頓了一下，忽然想到了福特的吞吞吐吐。

第二隻Y誕生的情緒其實沒有那麼契合周圍的場所，他上午才在這裏抓到過一隻，那隻口中念的是「加班」。

但是福特——

克拉克道：「冒昧問一下，今天是周六，你為什麼會來商務大樓附近？經常來嗎？另外我注意到附近地上，好像有一束掉落的歐丁香。」

五條悟：【其實我也很好奇。】

系統：【你都知道是咒靈啊。】

五條悟：【當然不是這個，是八卦呀，那可是花誒~】

不過八卦只是一點點啦，他更好奇的是，福特波動的咒力水平。

是這個世界應對咒靈的方式嗎？

普通人的咒力覺醒？

福特沒有回答，反而問道：「那是什麼新興物種嗎？」

克拉克頓了一下，道：「目前已知，它們應該是誕生於情緒的一個物種，並非所有人都可以看見。」

「情緒，嗎？」福特有些恍惚，「原來是這樣。」他低著頭，「我每半個月會過來一次，每次過來想的，就是不要發現我，我不想打擾她，但是思念她。」

福特慢慢道：「安妮，我是來看我女朋——前女友的，她在這裏上班，歐丁香是她最喜歡的花。」

克拉克不解：「可是今天是周六，她在加班？」

「她今天應該不上班，絕對不會發現我。」福特有點難過，又有點害羞，還有點高興，「所以我就可以靜靜地坐在這裏，拿著她最喜歡的花，想像送她上班，接她下班，一起手牽手回家的畫面。」

五條悟一瞬間就感覺到了福特咒力的浮動，感慨道：【愛呀。】

系統：【哎呀。】

五條悟遺憾道：【可惜我不會說話，不然下次拿安妮刺激他。】

系統：【你是人嗎？！】

五條悟好無辜：【我現在的確不是啊。】說著就想起了傷心事，【嗚嗚嗚，我的喜久福。】

克拉克看過福特的資料，知道福特是為了安妮來到大都會，留在大都會的，他也有爭取過，但是被拒絕了。作為外人他不能說什麼，隻好拍了拍福特的肩膀。

福特搖了搖頭。

克拉克基本可以確定，第二隻Y也誕生於福特的情緒。

難道是因為作家的情感特別豐沛？

克拉克停頓片刻，讓福特消化情緒。直到福特按了按眼角，又抬頭看他，克拉克才道：「你清楚你是怎麼爆發出那股能量，消滅掉那些怪物的嗎？」

「應該是，情緒？」福特先是遲疑，然後肯定，「是負面情緒瞬間爆發，一下子從體內衝出去的！啊，這是什麼！」

五條悟沒回頭就感覺到了一隻低級咒靈的氣息，按照克拉克他們的分法，應該是01級別。

福特這是什麼神奇的體質？

克拉克轉頭，驚詫於Y誕生之快。他一把把咒靈抓住，拎到福特面前，溫和道：「這也是那些怪物的一種，等級比較低。你可以試著看，能不能消滅它嗎？」

福特看了看克拉克，又看了看很感興趣的貓，再看看克拉克手裏拎著的怪物：「我試試看……」

他的五官緊緊擠在了一起，發出「哼」聲，雙手緊緊握拳，青筋暴起。

五條悟：【他這是幹嘛，一副不是很通暢的樣子？】

系統：【……宿主，你好過分。】

克拉克：「……辛苦你了。」

福特艱難擠出一個笑臉回應，然後醞釀了一半的怒意就泄了。

五條悟「唔」了一聲，道：【Sensei有一點點意外噢。福特桑明明都能看到咒靈，咒力波動的最低值，也穩定在了四級咒術師的水平，怎麼會——】

一股能量從福特的指尖傳出，打傷咒靈。

【這是GojoSensei的好學生啊！】

然後五條悟就激動撲向福特。他其實是一個細心又體貼的人，現在變成了細心又體貼的貓咪，所以考慮到福特身上的傷，他就蹦到了福特基本完好的頭上。

結果福特假髮一歪，咒靈瞬間祓除！

克拉克：……

系統：【……哇哦。】

五條悟：【GojoSensei親自下場指導，果然不一樣。】

系統：【倒也不是「哇」這個。】

克拉克把貓咪拎起來，正要替他的好朋友肯特，向福特表示歉意，忽然聽到了布魯斯在加密頻道裡發出的消息——哥譚Y01、Y02大爆發，需要支援。

整個哥譚，只有布魯斯一個人看得到Y。

福特看超人臉色微變，道：「是有什麼事嗎？關於這種生物？」

克拉克點頭：「剛才抱歉，你身上有傷，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等等，超人。」福特說，「我可以幫忙。」

他看得出來，超級英雄對這些怪物也知之甚少，不然不可能來問他。如果連消滅方式都要問的話，或許，在他之前，超人都沒有遇到過一個能夠消滅這種怪物的人，那他，那他……

福特其實有點怕，他這兩天都有點怕，會疑神疑鬼。昨天晚上，甚至是把自己縮起來睡覺的。但他想起了安妮，那是一個堅強、勇敢、善良的女孩子，他深呼吸，道：「我真的可以幫忙的。」

福特的咒力又在波動，五條悟歪頭，明明很怕，還是願意幫忙嗎？

的確是他的好學生。

克拉克眨了眨蔚藍色的眼睛，緩緩地點了點頭：「好，我會保障你的安全。」

至於貓咪，克拉克低頭看了一眼五條貓貓。

貓貓很能認清現實。

他現在確實幫不了忙，只是一隻稀鬆尋常的世界第一漂亮貓貓，所以還是不去為好。再說咒靈現在的整體水平都不高，福特基本都可以與之一戰，又有克拉克保障安全，沒什麼好不放心的。

於是貓貓打了個哈欠。

「你稍等一會兒，我先把他送回去。」克拉克說著，按住打完哈欠，就又想去揭福特假髮的貓。

他在把貓送回公寓的途中道：「提醒我要激發他的負面情緒是不是？我知道的，你別再動手了，他快對你PTSD了。」

「喵~」

克拉克走了，五條悟一隻貓在家。

克拉克幫忙把筆記本電腦放到了陽台的小桌子上，他自己拿了一點小魚乾和水果，吹著夜風看《貓和老鼠》。這是一個他難得感受到輕鬆的夜晚，唯一可惜的就是——

五條悟：【如果克拉克在就好了。】

系統：【！】

五條悟：【酥皮的手法可好啦，他可以給我撓癢癢~】

系統：【哦……】

變故就是這一刻發生。

他先是聽到了物品落地的聲音，「哐當」一聲，像是木棍砸在地磚上；再是重物拖拽的聲音、桌椅翻倒的聲音。他踩在小桌子上，向外看去，看到了對面公寓的窗戶上，映出他們這棟公寓的窗戶。

其中有一扇莫名熟悉的窗戶明明暗暗、暗暗明明，但始終沒有人出現。直到他看到了一條粗粗細細的藤蔓從窗邊竄過，藤蔓的尾端吊著一個白髮蒼蒼的——

今天下午的那個奶奶！

五條悟瞳孔緊縮，下一秒他已經順著陽台跳下去，輕巧地落在窗外的花盆架上。

屋子裏，奶奶的脖子被狠狠勒著，發不出一點聲音。她的雙手緊緊握著勒住她的藤蔓，神情痛苦又茫然，和下午的霸氣判若兩人。

這隻咒靈的等級在今天下午的那隻之上，即使是福特全力一擊，也傷不到分毫。克拉克或許可以將它轉移，但它藤蔓上的刺已經刺進了奶奶的血管裡，吸食生命力。如果不祓除，即使是超人來了，也無濟於事。

但問題是，他沒有咒力，奶奶的咒力水平——即使瀕死——也非常穩定。這也就代表著，她不像福特那樣，具有咒力覺醒的可能性。

不過——

五條悟藉著月光，看清楚了咒靈的藤蔓，像是蓮藕一樣連接的、深褐色帶刺的藤條。勒住奶奶的藤條是完整的一節，彎成環狀，環外有個細點。

或許……

五條悟抬頭，看到被反鎖的窗戶。

老年人在家注意安全不是壞事，但真是有點麻煩。

系統：【而且還是鋼化玻璃……】

敲擊聲從窗口傳來，咒靈疑惑轉身，看到一隻貓咪抬著爪子，正在咚咚咚、咚咚咚地敲窗。咒靈一條藤蔓抓著人，另一條「砰」地一聲擊碎玻璃，直刺貓咪的心臟！

【那就禮貌地敲窗，讓它把我放進去呀。】

五條悟說著向左一閃，整隻貓掛在花架邊緣，再是一盪，跳到伸出的藤蔓上。藤蔓立刻回卷，他順著藤蔓向內沖。跑的同時他不忘仔細地打量每節藤蔓連接處的結構。

五條悟挑釁十足地向咒靈衝去，後面追擊的藤蔓幾乎貼著他的身體。在接近咒靈本體時，他猛得向上一躥，咒靈沒止住力的藤蔓，差點傷到自己！

咒靈被激怒了，只聽「哢」地一聲，他斷開了抓住人的那節藤蔓，用兩隻藤蔓同時攻擊五條悟！

猜中了！

五條悟就地一滾，躲開攻擊，同時看了一眼老奶奶。

勒住脖子的藤蔓依然，但老奶奶的臉色稍微紅潤了一點。

這隻咒靈在這個世界的等級很高，但以五條悟原來世界的衡量標準，並不算強。

它脫離的一部分軀體，會隨著主體的遠離而逐漸減弱，直到完全失去咒力，消失到空氣中。那麼他下面，只需要將咒靈引走就——

「哢哢哢」、「哢哢哢」……

咒靈藤蔓上所有的連接處全部斷開！除了固定住老奶奶的那節藤蔓，其他像是無數把利箭，直刺五條悟。

五條悟的上下左右和前，都是利箭。

他向後猛奔，藉助翻倒的板凳，就要掉轉方向。藤蔓暴起，只聽「噗嗤」幾聲，直接刺破他的皮肉，將它釘在牆上！

系統：【宿宿宿宿宿主……】

血液從貓咪的四肢滴落下來，染紅了他白色的毛髮。歪躺在一旁的奶奶眼裏沁出淚來，顫顫巍巍地向他伸手。她好像想要說什麼，卻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像是破掉的拉風箱。

五條悟搖了搖唯一沒被固定住的尾巴尖，輕輕觸碰了奶奶枯皺的手。就是那隻手，抓住拐杖，擊退了打向他的包，下車後輕輕朝他晃，要他注意安全。

他的血，流到了奶奶的指甲縫裏，殷紅殷紅。

【好懷念無下限術式。】他說，【現在好感度有多少了？】

系統：【3、38……】

五條悟輕聲：【可以預支嗎？】

系統：【對對對對不起……】

【你果然沒什麼用。】

好久沒有這麼疼過了，五條悟閉了閉眼。

沒有咒力，就無法破壞這些藤蔓，但是——

他猛地用力！

藤蔓可以破壞他！

「撕拉」一聲，毛皮血肉仍釘在牆上，五條悟卻已經落地，邁著血肉模糊露出骨頭的四肢向窗戶奔去！

極其劇烈的疼痛，每一步都踩在了地板上破碎的玻璃渣裡。他向右一滾，躲開一節藤蔓的攻擊，全力奔跑，朝窗枱撲去。

只要跳出窗枱，他就可以順著消防救生梯下樓。咒靈的憤怒被他拉滿，一定會跟著他走，但對環境沒有他熟。

那這樣就都得救了，不管是——

他在跳起的瞬間，又聽到了「哢哢」的響聲。那一節節分散的藤蔓，竟然重新鏈接到了一起，變成了一張帶刺的網！

帶刺的藤蔓網呼嘯而來，直接將他整個抱住，然後「哢噠」一聲，邊緣連接閉合，變成了一個球，掉在地上。

球體越縮越小，向內的刺深深地扎進了五條悟的身體裡。

咒靈很是高興，光這個軀幹的身體一蹦一跳，發出尖銳刺耳的笑聲。

五條悟的血越流越多，身上無處不疼，意識都開始模糊。

從掉落異世的那一天，到澀谷事變。

意識越飄越遠，他聽到學生在喊他「五條老師」，擁有奇怪劉海的同學卻下一秒無奈喊他「悟」。夜蛾好像很頭痛他的入學，然而立刻，他就又成了端坐高處的六眼神子，冷漠地看著暗殺者一一倒地。

他聽到血液飆出的聲音、骨骼斷裂的聲音、系統聲嘶力竭的喊聲……

但意識還在飄忽，他好像回到了繈褓，那時他睜開眼睛，第一次感覺到——

五條悟：【現在好感度多少？】

系統：【還還還是，3、38……】

好像每一處骨血都被敲碎，他疼到痛不欲生，但他竟然還有心思玩笑：【四捨五入，其實也差不多？】

【對對對對，不起……】

【沒關係啦。】他的眼睛變紅，有血流出。

藤蔓網還在不斷內縮，咒靈已經興奮地跳起舞來。

【真的沒有關係，我只是隨便問問。】五條悟道，【屬於我的東西，我想要拿回來……】

【本就不需要經過任何人的同意！】

能量洶湧而出，炸開了整個藤蔓網！

——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咒力。

【Myurn.】他說。

輪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