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是修士？」中原中也難以置信地看著吾舟。

吾舟抿著唇，點了點頭。

「前兩天的動亂中，那個操控鳥的人……就是你？」

「嗯……」

中原中也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舟，這個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是剛才那個人對你做了什麼嗎？」

比起相信吾舟的話，中原中也更願意相信是花辰對他做了什麼，讓他說出了這種奇奇怪怪的言論。

吾舟無奈一笑：「我沒有在開玩笑。」

他抬起一根手指，過了沒一會兒，不停的有小小的蟲子、蝴蝶、飛蛾等等，從房間角落裏以及房間開著的窗戶口飛了過來。

小的，就在他手指周圍環繞成圈。

大的，就圍繞著他整個人飛舞。

而作為軸心的吾舟，就在這樣奇異的景象中，語調低低地說道：「如你所見，我是一個傀儡師，這些蟲子都是我的傀儡，之前帶你去找到那些失控的異能力者的鷹，也是我在操控。」

語罷，蟲蝶們都紛紛四散而去，自高天之上傳來一聲鷹啼，「呼啦呼啦」的幾聲聲響，一隻黑色的雄鷹落在了房間的窗台上。

又是幾下扇動翅膀，它轉移到了吾舟抬起的手臂上。

吾舟將手臂微微向中原中也的方向伸了伸，給他看這隻鷹。

「就是這隻，它的羽毛要比其他的鷹都要黑亮上許多，所以應該還比較好辨認。」

中原中也看著面前的鷹。

其實他是真的看不出究竟是不是同一隻，但面前的一幕幕已經足夠證明吾舟說的話多半是真的了。

「但是……你的身體……」中原中也依舊有些遲疑。

就他從桑苗苗那裏了解到的，修士們的身體素質都要比普通人強上許多。

沒見到芥川龍之介現在為了吃那個什麼洗髓丹，都已經天天在港口碼頭上跑圈了嗎？而且那個洗髓丹據說還是修士們入門用的。

但吾舟的樣子，看上去可要比一般人還要弱上幾分。

吾舟抿著唇，來到窗邊，將手上的鷹再次放走。背著身子，繼續對中原中也說道：「對……這就是我要和你坦白的第二件事情。」

吾舟伸手將窗簾都給拉上了。

房間內頓時失去了窗外透進來的月光。

因為先前中原中也在昏睡中，所以屋內也沒有開大燈，只是亮著一個小小的床頭燈，燈光還有些昏黃。現下屋內只剩下這麼一盞燈的燈光，氣氛莫名的有些……奇怪了起來。

一門之隔的客廳裡，雖然門是關著的，屋內吾舟與中原中也的對話聲音也不大，但是對於修士而言想要聽清裏面的動靜，簡直是輕而易舉。

聽到吾舟拉窗簾的聲音，花辰當下就不滿地輕哼了一聲：「哼，便宜這臭小子了。如果不是阿舟看重他，我非廢了他的眼睛不可。」

伏伽吧唧吧唧地啃著他手中的磨牙棒，尾巴慢慢地在榻榻米上掃了一弧，心想：這要不是舟舟看重的人，舟舟壓根不可能給人家看好吧？

臥室裡，雖然是背對著中原中也，但是吾舟依舊是緊張得整個人都繃緊了。

這個傀儡沒有心臟，但遠在中華大地上的本體，卻心跳加速了許多。

「中也……這個事情，其實不太好解釋……我想了想，還是直接讓你看好了。但是……我……你應該已經發現了，我對和人進行身體接觸其實比較抗拒。」

中原中也不知道他想說什麼、想做什麼，但還是點了點頭：「嗯，我確實發現了。」

之前騎摩托載吾舟回家的時候，其實貼著他、扶著他才是最安全的，但是吾舟每次都會刻意和他隔開一小段空隙。

一旦不小心碰到了，吾舟都會立刻退開，並且整個人呼吸都會慌亂一下。

這樣明顯的表現，想不讓人發現都難。

所以中原中也後來也都會刻意和他保持一點點距離。

吾舟接著說道：「其實……我對其他人的目光也很敏感的，所以……可以麻煩中也你……先不要看我嗎？」

「啊……好……」中原中也疑惑著，但還是配合地扭開了頭。

然後他就聽到了衣衫摩挲的聲音，昏黃的床頭燈把整個房間的氛圍都營造得有些怪怪的，更何況現在他還是在吾舟的房間裡，坐在吾舟的床上。

大概猜到了吾舟在幹什麼，中原中也馬上就不自地開口問道：「那個……舟、舟？其實……你有什麼話直接說應該就行的。我覺得我應該能理解……」

吾舟本來也很緊張，幾乎是咬著下唇在解自己襯衫扣子。

不過他的緊張就是純粹的恐慌，沒有被昏暗的燈光將思緒帶到什麼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聽到中原中也的話，他吸了一口氣，然後道：「我知道，中也是從實驗室裡出來的。中也本身的存在也是超越了一般人理解範圍的。不過，我這個……可能也稍稍有些超出你們常人可以理解的範圍。」說罷，他正好解開了上衣最中間的那個扣子，足夠將胸膛的情況展露出來了。

於是他轉過身，但側著頭不敢去看中原中也，對他說道：「好了，中也你……可以看了。」

「……」

中原中也猶豫了一下，儘管覺得氣氛怪怪的，但聽吾舟的語氣也知道他是真的在說正事，所以還是試探著轉過來頭來。

黑髮青年站在素白色的窗簾布前，頭幾乎是全部轉向了右側，以此避開他的視線。

上身穿的白色襯衫被他解開了一半，他左手緊張地攥著襯衫的右下擺，右手保持著將左側襯衫扯下來的動作，袒露出了他左側的胸膛。

青年的身材如他想的一樣顯得有些削瘦，皮膚也透著些鮮少見光的白，整個人透著些許營養不良的感覺。

然而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在他的胸膛之處，像是被人挖開了一個窟窿。原本應該是心臟的地方，是一株將根系扎入他血肉的草。在昏暗的燈光中，小草生長出的綠色枝葉，彷彿泛著些碧綠的微光。

中原中也頓時瞳孔驟縮，幾乎是立刻掀開被子就下床衝到了吾舟面前。抓住了對方的肩膀，死死地盯著吾舟胸前那個窟窿洞裏的碧色植株，壓著嗓問：「這是……什麼？」

作為實驗體出身，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實驗。

把心臟換成一株草，這擺明了不可能是自己能對自己做出的事情。

然而此刻的吾舟根本沒有辦法聽到中原中也的問題。

太……太近了……

被……死死抓住了……

對方還這樣盯著自己裸露出來的身體，視線強到完全無法忽視。

吾舟本來下意識想要後退，但是雙肩卻被對方緊緊捏住，動彈不得。

別說傀儡吾舟，吾舟的真身都忍不住一顫。

然而此刻的中原中也卻完全沒有關注到他一瞬間慘白的臉色。

「是誰做的？他們想要對你做什麼？」中原中也的身上已經泛起了紅光，感覺整個人都已經在怒火爆發的邊緣。

「砰」的一聲，是門外有人將什麼東西砸到了門板上。

中原中也瞬間扭頭向門的方向看去。

只聽花辰帶著冷意的笑聲從門外傳來：「放開你的手。」

一句話，像是冰泉一下子從中原中也的頭頂上倒了下來，讓他全身紅光頓時褪去，整個頭腦都冷靜了下來。

再回過神，手已經不知什麼時候鬆開了吾舟的肩膀。

恢復自由的吾舟連忙往後退到了不能再退的貼牆位置，整個人都在輕顫。

中原中也這下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啥，趕忙往後退了兩步。

「抱、抱歉……我剛才一下子忘記了。」他緊張地看著吾舟，感覺對方那個臉色，白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昏過去再也醒不來一樣。

吾舟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的，牙齒打著架就說道：「沒、沒事……我……我……稍微緩一緩……就好。」

雖然他這麼說了，但中原中也還是擔心不已，緊緊地盯著他，生怕這人下一秒就倒下去。

吾舟眼睫顫了又顫：「那個……中也……能先別看了嗎……」

「啊、抱歉！」中原中也這才想起剛剛對方還說過對人的視線也很敏感，趕忙轉過身去。

吾舟終於鬆了一口氣。

輕輕抖著手，將衣服扣子又一個個扣了回去。

他應該慶幸，慶幸自己已經沒有當初那麼敏感了。否則中也剛剛這麼一搞，只怕是所有傀儡全部都得失控。

房間內陷入了一瞬間的安靜。

中原中也背著身子，腦海中揮之不去剛才吾舟那個空洞的胸膛和泛著碧綠熒光的小草。

「所以……剛才那個，是什麼？」他又重新問了一遍。

隔了一會兒，他才聽到吾舟依舊略帶顫動的聲線，似乎努力平靜著心情，回復他道：「就像、中也你剛剛看到的……我對與外人接觸……有著極強的抵觸心理。這是我沒有辦法控制的。」

中原中也生硬地點了點頭。

這下真的是印象極深了……

把他嚇著了都……

吾舟接著說道：「但是其實……中也你見到的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實際上……我本人的情況要比這個還要嚴重很多。」

「本人？」中原中也抓到了這個關鍵詞。

「嗯……對。」

中原中也一下子聯想到了什麼，頓時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情況。

然而吾舟的話，卻直接坐實了這件事——

「現在在中也面前的這個我……是我用現代克隆技術，結合修真界的煉器、傀儡製作等方法，做出來的傀儡。」

「真正的我，現在還在一個昏暗的房間裡，已經呆了幾十年了。」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的來歷已經夠離奇的了，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接觸的吾舟，不僅身份是個假的，就連人都是假的。

中原中也……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門外，客廳裡。

自從剛剛氣憤地把伏伽貓貓啃得正歡的磨牙棒甩出去砸門之後，花辰整個人臉上的笑容就溫柔到了極點——南極、北極的那種極點。

明明是笑著的，你覺得他已經想要殺人了。

他好不容易才從殼子裏摳出來一點點的人，要是再來個傢夥把他給嚇回去了，花辰絕對會有一千種方法報復回去的。

看著自己被甩飛出去的磨牙棒，伏伽貓貓：「……」

氣歸氣，拿他的磨牙棒發什麼火？

不過看著花辰那個笑，哪怕是三千多歲的老前輩也不敢去惹他，隻得自己默默走過去又把磨牙棒給叼了回來。

所以說……你們年輕人的事兒，牽扯他一個老人家幹什麼呢？

貓貓是無辜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