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梅一想到那個黑黢黢的雞蛋，心裏想，可別是驚嚇就成了。

許輕知把最後一道小白菜盛出鍋，洗了鍋子放在一邊，撿起地上的爐蓋子蓋在灶下面的孔上，微微留出一條縫，沒有完全蓋死，要是蓋死了這火就滅了，到了第二天要用火就得重新引燃，留個縫還能接著用，等第二天要用的時候拿火鉗將一排三個蜂窩煤夾出來，去掉中間一個燒完了的蜂窩煤放回去，最頂上再加一個新的又能用一天。

她家以前用的就是這種老式爐子，所以許輕知用起來很熟悉。

晚上許輕知一共做了五道菜，一盆家常炒雞，一碗小白菜，一碗水煮豆腐，一碗熗炒生菜，一盆番茄炒蛋湯。

菜擺在四方高木桌上，雞肉是大菜擺在正中間，蔬菜和湯圍著放滿，王燕梅盛了飯拿了筷子。

老頭子經常是一個人吃飯，可每回有人跟他一塊吃，他心裏別提多高興。

上一回有人陪他吃飯，還是他過生日的時候，一大家子人很熱鬧。

他高興的提著一桶子藥酒出來，「富強，喝口子酒伐？」

「要得，爸。」許富強點頭。

許冬如倒了兩杯子酒，他和兒子一人一杯。

村子裏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這種泡的藥酒，啤酒和白酒倒是不怎麼興喝，過年的時候年輕人回來了，才會喝點。

一般家裏的藥酒就隨便放在牆邊，所以許輕知以前去別人家串門，也經常見到藥酒。泡的藥材不盡相同，大多數則是泡的人蔘。

小時候她還見過一家人泡的蛇酒呢，後來那家人喝完了酒，把蛇往江裡丟，沒丟下去掛在江邊的枝條上。

許輕知當時正好從橋上路過看到，還故意帶著小夥伴去看，嚇唬他們有蛇。

這麼一想起，許輕知覺得自己小時候還挺壞的……

等許冬如先動了筷子之後，王燕梅瞅著看起來還正常的菜，心裏還是在打鼓，伸了一筷子出去先夾了生菜，吃了一口，眼睛登時一亮。

「嗯，輕知，你炒的生菜不軟不硬，味道剛剛好。別看這生菜炒起來簡單的很，可要炒的好吃，那就要把握火候了，炒軟了不脆，炒的時間短又太硬一股子生味，你啥子時候學會做菜還做的這麼好哩？」王燕梅目露詫異，又夾了一筷子生菜。

許輕知笑了笑，「就前段時間在州城才學會的。」

「嗯，這雞肉也好吃，燕梅你嘗嘗，比你的炒的還好吃。」許富強招呼道，然後又挑了塊沒什麼骨頭看起來嫩的肉夾到他爸碗裏，「爸，你多吃點雞，輕知怕你嚼不動，專門燉了一會兒。」

王燕梅也夾了塊雞肉，吃起來，津津有味。

「嗯，果然炒的比我好吃多了，這雞吃起來薑味和辣椒味剛剛好，雞肉味也十足。這叫啥子來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愧是我家的女子。」王燕梅誇道。

「哪裏哦，在我心裏，媽媽炒的菜才是全天下第一好吃。」許輕知被自己家人被誇，也不會覺得尷尬，看向許冬如，問：「阿公，這雞肉味道怎麼樣？會不會太辣？」

梅城人喜吃辣，但老人的脾胃不好，許輕知下酒壺辣椒的時候，特意放少了一些。

「嗯，辣味剛剛好，好吃。」許冬如吃的滿嘴油光的，過分乾瘦的臉頰比上次見面時多了些肉，接著道：「你種的菜也好吃，阿公上回用菜籽油炒了，吃起來特別香。平時阿公隻吃半碗飯，那天吃了一大碗飯哩。」

王燕梅主動開口道：「家裏菜多，吃完了就來摘。」

許冬如點頭，應著：「嗯，好哩。」

老頭不願意多打擾孩子的生活，嘴上是這麼答應著，可實際上也不會真的去摘。

輕知也知道，所以打算後面有時間就來送點菜，兩三裡路其實並不遠，走路或者開車來都行。

一頓飯吃完，王燕梅去洗了碗。

許富強和許冬如就坐在屋簷下乘涼，許輕知拎著把木椅也坐了過去。

今天有月亮，幾顆星子綴在夜空上，星星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更亮一些，仔細瞧著好像還在閃。

夏天的傍晚是有些熱的，可坐在院子裏，一陣微涼的風吹來很涼爽，遠處不知道誰家的狗吠了兩聲，然後便寂靜下來。

兩父子就這麼坐著也沒有說話。

許輕知抬著頭，在心裏頭數星星。

小時候的晚上，就不能出去找小夥伴玩了。爸媽會嚇唬小孩，統一的口徑都是如果晚上出去玩會被怪物抓走。

阿婆和阿公坐在院子裏的木椅上乘涼，許輕知就坐在兩個人的中間。

那會兒她還小，最喜歡坐在木頭小板凳上，然後開始數星星。

星星很多的時候，她很喜歡，若是碰上星星少的那天，她還會有點失望呢。

都說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星，許輕知想，今晚最亮的那顆，興許就是阿婆了……她希望是，就像阿婆一直盼著她能過得好一樣。

「對咯，租房子的人說明天過來簽合同，順便把房子收拾一下，後頭就住進來了。」許冬如突然想起這檔子事，「我打聽咯，是四個人來住，你們看看老房子裏還有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都拿走。」

「嗯嗯。」許富強想了想，他和燕梅倒是沒落什麼東西，重要的東西搬新家的時候就帶走了，倒是兩個孩子的一些東西沒怎麼動。「輕知，你要不要去老房子裏，看看你還有沒有什麼東西想拿走的？」

「好啊，我去看看。」許輕知起身，拿了許富強給的鑰匙去開了門，一股子陳舊味撲面而來，一聞就知道這裏已經很久沒住過人了。

她進去，拉了下牆邊的燈繩，房間的燈就亮了，一路往裏走，找到以前的房間走進去，按亮了燈。

房間裡的白牆往下掉了一大塊皮子，露出一大片黃泥土色，裏面就一張床，一張梳妝台，一個書櫃。

她看了看，梳妝台上還貼著高中時她和同學拍的大頭貼，那會兒最流行拍這個玩意了。

抽屜裡有一個相冊，都是她以前拍的照片，她拿著了。

再去書櫃看了看，很多都是課本書，中間還夾雜了幾本言情雜誌，有花火，男生女生，飛言情，花年少團……

她已經過了喜歡看的年紀了。

合上櫃子，許輕知最終就帶走了一本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