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常舜斬釘截鐵地說：「沒有！絕對沒有！我懇求您嚴市長，讓組織上把這事查清楚，還我一個清白！」

嚴寒這才稍稍籲了口氣，盯著吉常舜注視了片刻，說：「那好，我相信你。」說罷，拿起手邊的電話聽筒，撥通了檢察院的電話。

檢察院辦公大樓六樓的會議室內，檢察官們正圍坐在橢圓形的會議桌周圍。首端是檢察長魯艾、副檢察長馬向春。兩側依次是反貪局長孫雲海、反貪局偵查處處長鍾離劍、助理檢察員陳曉月、書記員曲揚等。他們都身著整齊的檢察官製服。兩位檢察長看上去都是五十五六歲年紀。魯艾身材削瘦些，面容清臒，皮膚微黑；馬向春稍矮，身材已發福，但也不是很胖。孫雲海大約四十**歲，正是身挑重任的年齡。

魯艾首先講話：「昨天下午四時二十七分，廉政帳戶突然收到一筆二百萬的巨款，同時收到電腦打印的舉報信，說這二百萬是市政府秘書長吉常舜受賄的錢，匯款人是受吉常舜的委託辦理此事。因此，我們決定對此事立案調查。不過，嚴市長剛剛打來電話，說吉常舜堅決否認這筆錢和他有關係。這個案子怎麼進行，下面就由向春同志佈置具體工作。」

馬向春清了清喉嚨說：「應該說，這是一起大案，不僅涉及的數額巨大，而且牽扯到市裏的領導，直接關係到市政府的形象問題，所以我們沒有理由不重視此案。目前第一步要做的應該是查明匯款人的身份，然後才能順藤摸瓜，弄清全案。嚴市長對此案非常重視，特別申明辦案經費實報實銷，並對辦案人選提出了建議。昨晚，我和魯檢查長、孫局長及有關人員先開了一個碰頭會，經研究決定，由鍾離劍同志主辦此案，陳曉月和曲揚二同志配合協助。你們有什麼問題和困難嗎?」說完，目光落在鍾離劍身上。

鍾離劍欠了欠身子，聲音有些發澀：「問題有些，當然也可以說是困難。」

眾人都感到意外，因為他接案子是很少提什麼困難和條件的。馬向春的鼻腔裡重重地「嗯」了一聲。眾人的目光一齊投向鍾離劍。

鍾離劍卻以輕鬆的口氣說：「你們看，我這也是新婚燕爾吧，總不能剛結婚就不沾家讓老婆跟在身後鬧離婚吧，總得給我幾天品嘗愛情甜蜜的時間。再說了，案子既然交給反貪局辦，就應該由孫局長掛帥才合適。」

陳曉月與曲揚交頭接耳說了幾句，差點笑出聲來。

馬向春說：「孫局長當然會對這個案子負全責，但還應該有個主辦人。我已經跟米蘭通了氣，她表示理解，說嫁給你這個檢察官已經做好了這方面的心理準備，不會有什麼意見的。」

孫雲海自然明白鍾離劍這番話的用意和「落腳點」，連忙介面表態：「案子是咱們反貪局的，你辦我辦都一樣，就別再推讓了，你放心，我會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鍾離劍不好再講什麼了，隻得點了點頭。

魯艾最後拍板說：「就這麼定了。鍾離劍你放心，辦完這個案子，我補你十天婚假。我再強調一遍，不管案子是什麼情況，都要儘快查出個結果，這是咱們對工作的盡職盡責，另外也好對市政府有個交待。你們把手頭的其他工作移交一下，立刻集中全部精力，投入此案的偵查！」

鍾離劍、陳曉月、曲揚站起身來，齊聲說：「是！」

4

福建省臨海市是一座規模不大的縣級市。在靠近西郊的地方，有一家名叫「海風」的私人小旅館。這家小旅館不僅地處偏僻，而且設施也很簡陋，大概只有外地來此打工謀生的人才會入住。但是今天，卻有一位穿著打扮不一般的青年女子住了進來，她就是戈平。此時，一路輾轉奔波而來的她，正在一間又臟又破的小房間內，斜倚在一張小竹床上，似乎還心有餘悸，滿臉驚惶疲憊之色，時不時地看一眼那透著縫隙的房門。

砰砰！突然響起兩下敲門聲。戈平像觸電似的跳起身，兩步跨到門前，對門縫打著顫聲問：「哪位?」

門外回答：「輪渡公司的，姓李，來此看望一位遠方的朋友。」

戈平摁摁胸口，輕輕吐出一口氣，因為對上了約定的接頭暗號。她拉開了房門。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跨進門來。戈平返身回手把門緊緊關上，問：「你就是李偉大哥吧?」

李偉點點頭，一屁股坐在破舊的椅子上，掏出一盒健牌香煙，手指一彈，啪地把一支煙頂出半截來，伸嘴叼住，又啪地用打火機點上火，深吸一口，開門見山地話隨煙出：「你的事已經安排妥當。唉，要不是你的朋友轉了幾個彎找上門來，礙著朋友的面子，我才不接這個活呢。近來風聲很緊，要冒風險的。你看是不是……」他做了個撚錢的動作。

戈平毫不遲疑地從皮包裡抽出一疊鈔票，放在他面前，說：「這是一萬定金，另兩萬上船後一定如數付清。謝謝李大哥了。」

李偉把錢塞進懷裏，露出焦黃泛黑的大門牙，咧嘴一笑說：「戈小姐挺懂行的，那我也就不多廢話了，明天夜裏十點半，三號碼頭。」接著，又告訴了她往三號碼頭的走法。戈平點點頭。李偉站起身，加重語氣說：「記住，過時不候！」

戈平點點頭說：「明白。」

李偉走了之後，戈平撲通一聲仰面倒在窄小的床上，兩眼凝視著天花板，心潮就像不遠處大海上的波濤，洶湧澎湃，難以平息。她回想自己走過的路，不禁湧出兩行熱淚。忽然，她看到那佈滿裂痕的天花板上懸著一隻小飛蟲，正在一張蛛網裏拚命掙扎。她不由得心裏一緊：難道是不好的兆頭?但又一想，已無退路了，成敗在此一舉！她咬了咬牙說：「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