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坐在她旁邊的吉常舜，滿面笑容地躬著身子，接過她的話說：「我也常到檢察院去，和鍾離劍早就熟悉，也算是朋友了，理應前來祝賀！」

鍾離淑華連聲道謝，始終拉著嚴寒的手不放。

宴會廳內華燈齊放，一直為活躍氣氛低聲播放著的歡快的音樂，也隨之停了下來。胸掛婚禮主持人標誌的曲揚走上台。這位年輕人是鍾離劍的同事。他輕輕吹了吹話筒，高聲宣佈道：「女士們，先生們，鍾離劍先生與米蘭小姐的新婚慶典現在開始，請奏樂！」

悠揚而喜慶的《婚禮進行曲》響起來了，音樂聲中，兩名十四五歲的少女，擎著一對點燃的紅蠟燭在前邊引導，鍾離劍與米蘭攜手進入會場。鍾離劍身穿筆挺的西裝婚禮服，渾身透出一股勃勃英氣；米蘭身披潔白的婚紗，右臂挽著鍾離劍的臂膀，左手攬一簇美麗的仙客來和滿天星組合的鮮花。或許是因為沉浸在幸福中，也或許是胸前鮮花的映照，此時的她面容顯得尤其嬌美。

曲揚手握話筒，語調激昂地說：「來賓們，讓我們用掌聲為一對新人真誠地祝福！」

宴會廳響起熱烈的掌聲，通道兩側有人往新郎、新娘身上拋灑彩色的紙屑。攝像師、照相師跑前跑後，選擇最佳角度，拍攝這值得紀念的場景。

嚴寒臉色泛著紅潤，顯然是在竭力剋製著內心的一種激動情緒，她的手微微地顫抖著。 鍾離淑華向她輕聲說：「小劍本來不願意舉行婚禮的，說是悄悄地領了結婚證就算了。這回我可沒聽他的，先訂下了婚慶宴席，請柬也發了，生米煮成熟飯，他也隻好隨著我了。」她對自己的安排顯然意滿自得。

嚴寒眼望著鍾離劍，流露出慈愛的目光，低聲對鍾離淑華說：「婚禮還是應該儉樸著辦好，移風易俗嘛！」

鍾離淑華依然低聲低語，但語氣卻很堅決：「我總要對得起你才行呀！」

嚴寒臉上顯出惶然的表情，用力按了按鍾離淑華的手背，說：「瞎說什麼呀！跑題了不是?」 這時，一位身著牛仔服、相貌秀美的女孩，旋風一般卷進宴會廳，衝到家長席前，氣喘籲籲地對鍾離淑華說：「媽媽，很對不起，我去練聲，來晚了！」

鍾離淑華假裝生氣地嗔了女孩一眼，說：「道歉的話等會兒跟你哥說去，還不快向嚴阿姨問好！」

女孩忙轉身向嚴寒鞠了一躬，用她那甜美的聲音說：「嚴阿姨好！」說罷，笑嘻嘻地在媽媽身邊坐下了。

嚴寒伸手摸摸女孩的頭，說：「田甜長這麼高了！也越來越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變哪！我們的小藝術家都在忙些什麼呢?」

田甜不由得嘆了口氣，頗有些少年已知愁慈味的感慨，說：「瞎混唄，音樂學院畢業都一年多了，到現在工作還是無著落，一事無成！」

嚴寒安慰道：「也不能太著急，你們年輕人未來的路長著呢，只要努力，總會有所成就的，會得到回報的。」

「可是……」田甜嘟著嘴，還要說下去，被鍾離淑華阻止了：「今天是你哥哥大喜的日子，別在嚴阿姨面前嘆什麼苦經！」

田甜把衝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很快又恢復年輕人快樂的天性，調皮地說：「是，媽媽！」並沖著嚴寒扮了個鬼臉。

嚴寒被田甜逗得開懷一笑，目光卻又不由自主地轉向台上的新郎。

台上，新郎鍾離劍正和新娘米蘭互換結婚信物，親密恩愛的場面又贏得來賓一陣熱烈的掌聲。

望著這個場面，嚴寒的目光漸漸有些迷離、恍惚，台上的鐘離劍不知不覺中幻化成長相頗為相像的另一個人——青年時代的周元泰；而鍾離劍身邊的米蘭則變成了年輕時的她自己……嚴寒的臉上掠過一絲極為複雜的表情。

「下面，新郎、新娘向辛苦撫育他們成人的父母三鞠躬……」

主持人曲揚渾厚的男中音剛落，鍾離淑華就伸手把嚴寒拉了起來，顯然，她是要嚴寒和她一起，來接受這對新人的拜謝禮儀。正處在恍惚之中的嚴寒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忙又掙脫鍾離淑華的拉扯想坐下去，鍾離淑華卻執意堅持不讓，爭讓之間，新郎新娘已經向她倆恭敬地鞠躬三次。

嚴寒愧疚地小聲責怪鍾離淑華說：「這讓我怎能擔待得起?我這樣多不合適！」

鍾離淑華帶著些許傷感的語調說：「站在這個位置不合適的，應該是我。」說著，眼裏已溢滿淚水，淚光在晃動著。

嚴寒不由自主地伸出胳膊，攬住鍾離淑華的肩膀，緊緊地相擁著，這一動作持續了好大一會兒。她們旁邊，一直在觀察著嚴寒的吉常舜，對她倆不同尋常的言談舉動頗為疑惑不解。 「仲夏六月，正是萬物蓬勃生長的美好季節，」曲揚以詩人一般的激情繼續著他的婚禮主持，「它預示著一對新人情濃意篤，攜手相伴，地久天長！讓我們共同舉杯，為他們真誠地祝福吧！」

來賓們紛紛舉杯。新郎、新娘走下婚禮台，開始一一向親人、來賓們敬酒。

右前方的一張餐桌旁，圍坐著的全是前來賀喜的檢察官們。其中那位身材修長、氣質聰敏的年輕女子，是檢察員陳曉月，也是鍾離劍的同事。她剛剛端起酒杯，衣袋裏的手機鈴聲響了。她起身離開餐桌，走到一邊去接電話。她臉上那種被婚禮歡樂氣氛感染而綻出的笑意漸漸消失了，代之是嚴肅的表情。「是，是的，明白了，我們馬上趕回去。」她轉身望了望正沉浸在婚禮喜悅中的鐘離劍，關掉了手機。瞅準舉著酒杯的新娘米蘭正和鍾離淑華、嚴寒說著親熱話的空隙，走到鍾離劍身邊，輕聲說：「鍾處，剛才孫局打來電話，說他和魯檢、馬檢本來是要來參加你們的婚禮的，因為臨時有事，來不成了。讓我代為表達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