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來登入喔~!!
《一代才女與漢奸的傾城之戀:那時煙花》三、黃家的女人們(4)
那一番風光,黃家的傭人多年之後還記得,常常議論說:「成天說婊子從良是上岸,這樣看,倒是做了妾再被休,還原富貴自由身才算真上岸了。」

3、

孫佩藍苦心孤詣地擠走了賽嫦娥,卻大度地留下了二姨太楚紅,這並不是因為她對楚紅額外開恩高抬貴手,而是因為她壓根兒就沒把楚紅當對手、當姨太太,而隻當她是丫環。

不錯她是被收了房做了小,那又怎樣?一日是丫環,就終身是丫環,甚至比丫環還不如。丫環還有個將來,楚紅可是一輩子被釘死了在這十字架上,註定要侍候黃二爺和黃二奶奶一輩子的。

從孫佩藍進門起,楚紅在她眼中的印象就一直是個剝杏仁的機器,永恆地弓著身子,前劉海搭下來一縷,眼睛低垂下視,鼻子以下直到胸部都含糊,只見兩隻手在動,像一幅局部靜畫。

黃二爺因為吸煙,嗓子裏總是有痰,要喝杏仁茶來清火。二姨太楚紅,便彷彿是專門娶來做杏仁的,一天到晚要麼見不到人影子,要麼就是坐在後門檻上剝杏仁,日子久了,她整個人身上都發出一股奇怪的青澀的杏仁味兒,冷而香。

黃家的杏仁茶極講究。俗語說:南杏甜,北杏苦。通常的杏仁茶多以甜仁入茶,搗碎了加糖加水以中火攪拌煮熟即可。

而黃家卻必要在甜仁中按照嚴格比例摻入幾顆苦仁,益增其香。細小的一顆顆心形的杏仁泡在冷水裏拔盡了苦味兒,便手捏剝皮,與上等白米對配著,在乳缽裡研磨成塵,如同絞碎一顆心。這才加糖燉熟,並要瞅準火候,在開鍋前略注一點鮮牛奶,使杏仁茶添入幾分奶香味兒。不可太甜,不可不甜——這,便是學問了。

二姨太楚紅做的杏仁茶,甜而不膩,清而不苦,誠為杏仁茶之極品。要不是這樣,二爺還真想不起自己有這麼一位姨太太,等閑也絕對不會問一句她的存在。反正她總是在那裏的,像鐘錶一樣的準時,在合適的當兒遞上一碗沖泡正好的杏仁茶。

可是這天早晨杏仁茶斷頓了,催茶的傭人回來報說:二姨奶奶病了,在床上睡著未起,發高燒,還說胡話,看情形好像是得了傷寒。

黃二爺很不高興,一個姨太太,除了剝杏仁風吹不著雨打不到的,怎麼竟會這麼嬌貴,無緣無故地發什麼傷寒。治吧,又是一筆開銷,不治,家裏躺著個半死的人也不成話。二爺實在沒心情理這些,隻揮一揮手說:「問奶奶去,叫奶奶拿主意好了。」

孫佩藍很詫異:「傷寒?那可是傳染病。害死人的。二姨太家裏還有些什麼人?可不要在這裏養病,過到別人身上了不得的。」問知老家的人確是死光了,便又擰著眉說:「偏是沒錢,偏是羅嗦。這可怎麼好呢?關照廚房,給做點清淡的,養兩天看看吧。」

她說話時的那種口吻,就好像在路邊拾了貓兒狗兒,一時起意要「養兩天看看」。傭人自是心寒,卻也不敢多說,只有照二奶奶的話吩咐下去。

倒是二爺,後來倒還有心問過兩次,說自從楚紅臥病,這杏仁茶的味道可差多了,不是熟爛甜膩,就是又苦又澀。這下人的手式就是不如二姨奶奶,不知楚紅還要多久才好。

二奶奶便說:「她是傳染病,我冒險進去看過一次,樣子竟是不大好呢。我已經關照過管家,下次給小帝打針的林醫生再來的時候,要他順便看看二姨奶奶。林醫生這兩年在我們家進進出出,也拿了不少錢了,要他給二姨奶奶白瞧瞧,想他也不好意思說錢吧?」

二爺聽到錢就頭大,咕噥了兩聲:「現在西藥是什麼價錢?一個小帝已經吃不起了,又添一個楚紅。」此後便再不問起。

拖到這年年底,二姨奶奶也就咽了氣。說是肺癆,會壞風水的,祖墳也不讓進,就著人拖到亂葬崗隨便埋了。

自此,黃家二房便只有一位主事奶奶,結束了妻妾成群的歲月。

在這一點上,後二奶奶孫佩藍的行為倒是要比一心主張一夫一妻的前二奶奶趙依凡徹底得多也見效得多了。

4、

關於二姨奶奶楚紅的死,黃家傭人的傳說裡頗帶一點羅曼諦克的韻味。

其中傳得最熱的一種說法,是說二姨奶奶其實是自願求死的,因為她愛上了一個不可能相愛的人——仁心醫院的林醫生。

林醫生是外國留學生,在仁心醫院當職,由朋友介紹給黃家,常來給黃帝少爺打針的。

黃帝自幼體弱多病,不好的時候比好著的時候還多,因此家裏常常要請醫生。後來就固定了林先生,這是因為他態度格外好,而收費格外低。

林醫生的態度好是有目共睹的,對每個人說話都客客氣氣,除非看病開方子,否則別人站著,他絕不肯坐著,跟下人也是一樣。如果傭人跟他客氣,他就會說:「人和人都是平等的,我應該尊重您。」

大家覺得他好,也覺得他怪,常把他的言行當笑話講。二姨奶奶也不例外。

可是那時他畢竟離得遠,頂多隔著人看一眼,彼此點頭打個招呼,連端茶倒水也輪不上她,自有一大堆丫環婆子搶著去做。然而現在,現在他們突然空前地接近了。他就坐在她的床邊,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撫著她的額,憂心地、溫柔地、關切地沉吟:「燒得很重,得趕緊用藥呢。」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問題
內容不符
內容空白
內容殘缺
順序錯誤
久未更新
文章亂碼
缺失章節
章節重複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