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花開的時候，所有的花事都該結束，可是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卓文忽然就覺得躊躇，暑去寒來，這並不是一個適合開花的季節，在他永遠爭取著的生命中，第一次想到了放棄。

十四兩場婚禮和兩次暗殺

黃裳沉吟：「佛經上說，阿修羅性子剛烈執拗，能力很大，然而喜怒無常，與他接觸，若讓他喜歡便罷了，若是令他不悅，便必遭他報復，蒙受災難。」

卓文笑：「性子剛烈執拗，喜怒無常……這倒是有些像你。我若得罪了你，你會怎麼樣呢？」

黃裳嘆了口氣說：「你如果然負心，我也不會怪你，只會遠遠地離開你。可是我會以一生一世的眼淚來懲罰你，教你不安……或者，只是懲罰我自己罷了。」

十五夢魘

柯以呆住了，一時震驚過劇，說不出話來。他眼中的黃裳，忽然化做一條妖嬈的蛇，那是收塔前的白素貞，明知死路而視死如歸，義無反顧，她的眼中，帶著那樣一種破碎的希望，一種絕望的熱情，一種無奈的執著，與痛苦的堅持：「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我不怕。我答應過他，為了他，就是壓在雷峰塔下我也願意。如果真要受罰，我願意陪他下地獄。」

十六營救與逃亡

江風踏浪而來，一股巨大的憂傷剎那間襲擊了她的全身。這時候月亮已經升起，月光透過雲層黯淡地照射下來，毛毛的，就要下雨了。

江滔拍岸，彷彿在絮絮講述著一個天荒地老的故事——在很多很多年前，當世上沒有男人，也沒有女人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他和她，也許只是兩縷風，也許只是一對鳥，但他們曾經相依相伴，足足走過了千百年。然而在這一個輪迴，他們終於不得不分開了，從此天涯海角，再不相見！

十七聖經的淪落

鋼琴架上，一本厚封的《聖經》正翻開在第三十四章。底拿的哥哥說：「我們的妹妹不能嫁給沒有受過割禮的人，這對我們是恥辱。要娶她，你們滿城的每個男子必須像我們一樣受割禮，否則我們就帶妹妹離開這裏。」

可弟的頭磕在鋼琴角上，發出轟然的巨響。

《聖經》重重地砸下來。她閉上了眼睛。

上帝，也閉上了眼睛。

十八黃帝之死

那天不是周末，教堂裡沒有彌撒，很靜，除了鴿子在安靜地飛進飛出，一個人也沒有。連教父和修女也休息了。黃帝牽起她的手，從兩排長長的座椅中間一路「空空」地走過去，一直走到耶穌像前，帶著一臉近乎悲壯的神情問：「阿弟，你願意嫁給我嗎？」

教堂兩壁的聖經人物都在微笑地看著他們，為他們祝福，也為他們證婚。

十九兄弟飄零

黃乾有把話說完。因為他看到，可弟的眼中再次湧出淚來。他知道，這一次，她是為了他。

他呆住了，心痛如潮水般湧上來，不能停歇。

可弟終於為他落淚。只有一次，只有兩滴，但，夠了。

二十原配

原本想，她的心是比秋日長空那般爽朗清遠的，而他是劃過天空的一隻雁。

他轉身離開，他希望留給黃裳的，是一個英雄的背影，「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回還」的一種蒼涼深刻。

可是現在，她偏偏尋到了英雄的故鄉，雁落的泥潭。

二十一秋扇之捐

秀美才該是這裏的人——秀是蔡家村的秀，美也是蔡家村的美，一切都打上了蔡家村的標誌：身材，神情，態度，舉止……

標誌性的雙腳做八字併攏的站姿，標誌性的在衣襟上蹭手的動作，標誌性的謙卑的笑，標誌性的齙牙，標誌性的微張的唇，還有標誌性的臉紅————粗礪而觸目，帶著一種原始的悍然，明白地向黃裳擺著「臉色」，無聲而響亮地宣佈，我才是蔡家村裏的「自己人」！

二十二前世今生

卓文端起孟婆湯嘗了一口，笑道：「原來這孟婆是北京人，賣的是大碗茶。」

無奈黃裳並不領情，卻端起一碗茶來就地潑盡，道：「我不要喝這孟婆湯，也不要忘今世今生。果然有輪迴，我必然再記得你，仍然要找到你，重續今生緣。」

她的聲音軟下來，帶著乞求，「只是，卓文，你一定要等著我，答應我，下次不要再急著和別的女人結婚，知道麽？」

二十三復仇天使

園子因為一度傳言鬧鬼，自打黃帝死後就空了，那屋裏倒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好像還有人住的樣子，甚至案上還供著一盆花，開得正鮮妍，依依地似向人打招呼。旁邊一本宋詞，猶翻在蘇東坡《雙城子》那一頁：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黃鐘身子一軟，就勢坐下了，便哭起來，叫著：「小帝，小帝，你在嗎？你是不是常回來？怎麼也不來看我？」

二十四新天地

政治的時代或許容不得一個政治的投機者，更容不得一個不勞動的人，但總有例外，那就是一個年輕的至少是看起來還很年輕的美女。

黃坤抱著枕頭，把它當成自己的兒子，臉貼著臉，把淚印在枕頭上，重新露出自信的、毫不驚惶的笑容來，說：「看著吧，兒子，媽媽才只有二十四歲，路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