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林家年輕一輩的代表人物，同時也是林家兩百年的歷史中，資質足以排進前十的天才，不光在天河城名聲無兩，即便是在整個晉國，他也是排名前列的後起之秀。

而就是這樣一個，一致被眾人認為未來可以振興林家的天才俊傑，此刻卻像是遲暮垂死的老人一般，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眼神吊滯的望著房頂。

哪怕是當林擇進來的時候，他也彷彿沒有發現一樣，眼皮都不曾眨動一下。

林擇走到床邊，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兩個字——絕望！

唐月下手異常毒辣，林辰的腳筋被挑斷，遠遠不是再也無法行走那麼簡單。十二正經，奇經八脈，人體總共二十條經絡，林辰斷了差不多一半。一條經脈斷裂，整條經脈上的氣路就會全部失去作用，損失幾乎一半的氣路，還談什麼修鍊？

想要修復斷裂的經脈，林家人是做不到的，除了修為已殝造化之人，幾乎沒有任何人可以做到。退一步來說，哪怕有人可以修復林辰斷裂的經脈，但以普通的方法也不可能讓林辰回復到原本的狀態……

總之，不管怎麼樣，從此以後，林辰再也不是那個林家天才，甚至比廢物都要不如。

從身披無數耀眼光環的天才寶座上跌落下來，一夜之間變成無法修鍊，甚至連正常的行動都做不到的廢物，只能一輩子躺在病床上，這樣的打擊，世上有幾人能經受得起？

林辰會絕望，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她本來可以殺了我的，但是她沒有這麼做，在最後關頭，她故意留了我一命，只是挑斷了我的腳筋，九弟，你可知道她為何要這樣做？」

過了片刻，似乎已經知道林擇就在旁邊，林辰開口說道。只是，他那絕望的眼神依然盯著房頂，語氣裡也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一樣，平靜得有些恐怖。

「因為死亡不是最痛苦的。」林擇說道。

「沒錯，她之所以饒我一命，不是她有多好心，她只是想讓我承受更大的痛苦罷了。而拜她所賜，我也終於體會到了，何為絕望。」

「你認識唐月？」林擇微微一愣。

「呵呵。」林辰忽然笑了，「以前曾經見過幾面，一開始關係還不錯的。她是水月派最為傑出的弟子，在門派中深受師父長輩喜愛，也被眾多的師姐師妹擁護，在外行走時，因為美麗的外表，也被無數人追捧，但是她太驕傲了，驕傲到以為所有人都必須喜歡她，可是我沒有。」

「原來如此，看來她之所以會下此毒手，也不僅是樓林兩家的恩怨啊。」

「我只是沒想到她會那麼恨我。」

雖然林辰沒有直說，但事情聽到這裏便再也明白不過了。

林辰和唐月以前見過幾面，兩人或許還算不上好友，但至少還是談得來的，而漸漸的，唐月似乎也喜歡上了林辰……這種事情很正常，林辰年紀輕輕，天資出眾，而且生姓豁達，在天河城一直都是被無數少女奉為白馬王子的人物，唐月會喜歡上他實在不值得大驚小怪。

但是林辰並沒有接受唐月的示好，於是後者因愛生恨……對於得不到的東西就要毀去，這一點是大梵谷傲之人的通病。

「不過也好的。」忽然，林辰再次笑了起來，目光望向林擇，眼中的那份絕望再也不見，只有無窮無盡的鬥志，「唐月以為這樣就可以打擊到我，讓我從此一蹶不振，淪為一個混吃等死的廢物。但她不知道，我見過一個處境比我更加絕望，卻從不曾放棄，一直拚命的努力，追趕著天才腳步的人。」

「一直以來，不管是家裏的人還是外面的人，都認為我才是林家這一輩裡最為傑出的人，未來帶給林家輝煌的人也肯定是我，但我知道，這個人不是我，而是你！」

目光直直的看著林擇，林辰正色道：「一個普通人，一直生活在眾多天才們的陰影之下，有著多麼多大的壓力我或許不知道，但看到你的努力我卻能夠明白，絕對不會比我現在的處境好上多少。而在這樣的環境下，你數年來如一曰都堅持著自己的腳步，不懈努力……九弟，你才是林家真正厲害的人。」

「有你這樣的人的存在，如果我就此一蹶不振，又怎麼配稱作天才。」說話間，林辰雙手撐著床面坐了起來，「別說我現在只是廢了兩隻腳和一半的經脈，哪怕經脈全斷，手足盡失，我也不會就此墮落，因為我的劍在心裏！」

林辰伸出手，大拇指重重的點著自己的胸口，「只要我的命還在，只要我的靈魂之火沒有熄滅，我的劍道就不會消失。既然唐月給了我絕望，那麼我就將這份絕望永遠的帶著，以我的靈魂鑄就出絕望之劍道！」

「我會讓世人和唐月親眼見到，即便身殘之人，照樣可以站在劍道的巔頂！」

這一刻，林辰的鬥志可謂舉世無雙，而在林擇的眼中，他又從林辰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種讓他大吃一驚的東西。

劍意！

雖然沒有成形，或許連雛形也算不上，甚至於恐怕連林辰自己也不知道，但確確實實的，林辰已經觸摸到了劍意的邊緣。

因為絕望，所以產生了絕望的劍意。

以半身的經絡和一雙腿，換一分絕望劍意，這到底劃算與否，林擇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之前準備的安慰話語已經不用說了。

安慰只是送給意志消沉的人，而林辰，完全不需要。

他在絕望中觸摸到的這股劍意，足夠支撐著他繼續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林擇當即笑了，「成功只會對敢於奮鬥之人微笑，你相信我是林家最厲害的人，我也相信，你總有一天能夠站在劍道巔，讓世人見識一下什麼叫身殘志堅，不過……我想唐月恐怕是看不到的。」

林辰認真的打量了他幾眼，也是點頭笑道：「也對，九弟你雖然只有鍊氣七層，但你現在的實力我卻完全看不透，估計就連唐月也未必是你的對手，不過……」

轉瞬間，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即便你能打贏唐月，林家現在的處境也很艱難啊。」

「我知道。」林擇點頭，「所以我正在考慮從另外的方面突破，之前我已經讓父親去收集唐月的情報，既然你和唐月認識，我倒是可以向你打聽一下的……你可知道柳初梅這個人？」

「柳初梅？她是誰？」林辰反問。

「水月派弟子，死在三年前。」

「她和唐月關係？」林辰不是笨蛋，既然知道林擇打算以唐月作為突破口，那麼他會提起柳初梅，必然不會沒有原因。

林擇點頭，「我在黑暗森林的時候，認識了一個魔門弟子，他稍微和我說起過柳初梅的事情。據他所說，當初他挨餓受凍的時候，柳初梅路過，見他可憐，給了他幾個饅頭，但當時在場的除了柳初梅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

林擇清楚的記得，王曉銘當時是這麼說的：「……那是一個十歲大的小女孩，穿得很寒酸，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她怯生生的跟在柳初梅的後面。我當時還以為她是柳初梅的丫環，後來直到聽到她們的談話才明白。這個女孩原來是被她父親賣到記院的，柳初梅憐她身世，又見她長得比較靈氣，於是就花錢把她買了下來，準備帶回水月派。」

「可恨我當時還以為柳初梅是喜歡毒打丫環的惡主，聽到這番原委之後，我才知道冤枉了好人，然後待柳初梅給我饅頭的時候，我更是羞愧險些一頭撞死……唉，可惜啊，這麼好的一個女孩，被葉名玉那狗雜種給害了。媽的，以後等我魔功大成，必屠葉家滿門！」

「你問那個小女孩？她姓唐，這個我記得很清楚，因為唐和糖同音嘛，我當時腦子裏就只有吃的，至於她的名字……唐星還是唐月來著？記得不是很清楚，我對星星月亮之類的不感興趣，沒記得。」

將王曉銘的話重新複述了一遍之後，林擇沉聲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被柳初梅從記院裏買下來的小女孩，應該就是唐月無疑了，你怎麼看？」

林辰眉頭微皺，「如果真是如此，那麼柳初梅就是唐月的大恩人，以前我在與唐月相處的時候，她經常提起她的師姐師妹，但唯獨柳初梅這個名字我卻從未聽過……此事必有蹊蹺！」

「對了，柳初梅是怎麼死的？」隨後，林辰又問了一句。

林擇如實相告。

「三年前？我記得唐月好像也是在三年前堀起的……」忽然間，林辰彷彿想到了什麼，眼睛一瞪，「九弟，難道你是認為……」

林擇冷冷一笑，「以唐月的狠毒手段來看，兩者並非沒有聯繫，不過我們再怎麼想終究只是假設，希望王家那邊可以拿到足夠的情報吧。」

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所料，林擇相信，林家當前的困局，絕對能夠扭轉過來。

……

昨晚有事出去，弄了一個通宵才回來，然後倒頭便睡，直到下行才醒，更新晚了抱歉，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