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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鎧》一百二十六 劍心
「拓跋雄企圖謀逆!」

幾個字吐出口,孟聚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像是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被移走似的。這個秘密,已在心裏藏了太久。葉迦南已去,知悉秘密的刑案官和侍衛相繼遇害。世上只剩自己孤獨的承擔這個驚天的秘密,孟聚感覺十分惶恐。

元義康和藍正,他們都曾旁敲側擊向孟聚詢問過他與拓跋雄結怨的真正原因,但孟聚都選擇了沉默——藍正的人品很靠得住,元義康是皇族地位也很高,但孟聚直覺的感覺到,要擔當這個秘密,他們的分量都還不夠,告訴他們,只會害了他們。現在,親眼見到葉劍心,孟聚直覺的指導,眼前的人,他是能擔當的起這秘密的——或許,在整個北魏朝廷,除了東陵衛總鎮白無沙外,他是唯一夠資格的人了!

當代葉家家主果然也沒讓孟聚失望。

聽到這個足以讓一般人嚇的魂飛魄散的消息,他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只是淡淡說:「原來是拓跋家的家務事,難怪了,小女當時是如何應對的呢?」

葉劍心輕描淡寫的將可能導致江山變色、伏屍百萬的大浩劫說成「家務事」,被他的氣魄震撼,孟聚好一陣才回過神來。

「鎮督的具體手段,她不曾和在下說,在下也不得而知。不過當初申屠絕親口答應效忠鎮督,那是在下親眼所見,而鎮督在臨終前,她曾親口囑託我,說她書房裏有申屠絕的供詞和她的奏摺,讓在下代為上奏朝廷,殺拓跋雄和申屠絕二人復仇。

由此,在下鬥膽揣測,鎮督的計劃是將申屠絕的供詞控在手中,逼迫他暗藏在拓跋雄陣營中,偷偷為我方效力」

孟聚黯然道:「只可惜在下實在沒用,不但追殺申屠絕不到,還昏迷了二十多天,醒來時,鎮督的住處已被焚毀,證據全被燒毀,她的一番心血全都白費了,在下實在愧對鎮督。」

葉劍心臉上浮出一絲笑意,他淡淡說:「孟督察不必愧疚,這幾天,我在靖安城中多方打探,無論元都督、易將軍、肖將軍等軍中首腦,還是普通將士,他們都是異口同聲的稱讚你的壯舉,讚賞你高風亮節的為人。你冒死救援小女,為幫她復仇又孤身衝擊魔族軍陣,險死還生——為小女,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孟督察,人命在天,你已竭盡全力,不必過於苛責自己。」

葉迦南的逝世,一直是孟聚心頭難以開解的傷懷。他一千萬次的責怪自己,為何不能早到一陣——哪怕早片刻都好啊,說不定就能從申屠絕手中救得葉迦南了!

巨大的愧疚和自責鬱積在孟聚心中,他無法解脫。這麼多天來,同樣的話有不少人對孟聚說過,但沒有一個像葉劍心這麼能觸動孟聚。想到這是葉迦南父親的諒解,孟聚頓覺心頭重負減輕了不少,淚水慢慢湧出,模糊了視線。

不想被葉劍心看到自己的失態,他低下頭,藉著具備喝茶的機會,偷偷拿衣袖擦了擦眼睛,偷眼望向對面,卻見葉劍心目光銳利的望著自己,他頓覺大窘。

「抱歉,公爺,在下失禮了。」

不知是否孟聚錯覺,葉劍心剛硬的表情緩和了些,他淡淡道:「孟督察是性情中人,你這樣的性子,在東陵衛中,只怕不是很適合。」

「公爺說的是,若無鎮督大人的提攜,在下至今不過是一個從九品的候督察。」

葉劍心點頭,但他的心思明顯不在這上面。他緩步走到窗前,注視著都督府大院內一片明亮的燈光,雪白的長衫無風自動,長袖如雲飄舞,飄逸如仙。

注視著他高挑而挺拔的背影,孟聚彷彿看到了葉迦南的影子。在葉迦南思考的時候,她也是喜歡這樣站在窗前眺望遠處的。葉迦南啊,當你孩提時,你可也是這樣常常在身後看著你父親偉岸的背影?

「孟督察,小女臨終時弄錯了。她遇害這件事,跟拓跋雄無關,完全是申屠絕的自作主張。」

「啊!」沉浸在思念中的孟聚好一陣才回過神來。他失聲道:「公爺何出此言?這是鎮督大人親口說的,怎會錯?」

「第一,申屠絕應該不敢自己曾被判拓跋雄的事報告拓跋雄;

第二,臨陣兵變殺人,這種手段太粗糙,太冒險,太多不可控制的因素,拓跋雄不可能將掩蓋消息的希望寄托在這上頭——倘若滅口不成功,那只會激怒小女,讓她向朝廷揭露此事;

第三,雖然申屠絕殺害了小女,但始終還是讓孟督察將這事告知了我。拓跋雄老謀深算,行事不可能露出這麼大的破綻,這不是他的風格;

第四,多年以來,我與拓跋雄知根知底,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底線。倘若是他想要掩蓋此事,他會來找我談判交易,無需採用這麼激烈的手段。」

雖然元義康也說過申屠絕殺葉迦南不會是拓跋雄指使的,但因為孟聚輕視他,隨意對他的話也不怎麼相信。但此刻聽葉劍心細細剖析,四條理由都有著強大的說服力,孟聚不禁也動搖了:「公爺說的有理,只是若沒有拓跋雄的指使,申屠絕如何這般鬥膽……」

「孟督察,倘若你不幸落入了仇家手中,被迫說出了一些不該說的東西,這些東西如果翻出來,不但仇家要殺你,你的舊主也要殺你,對方以此來要挾你加入他那邊——這種情況下,你會怎麼辦?」

孟聚明白葉劍心的意思,他思考片刻,說:「我會偽與虛蛇,假意與對方周旋,看是否能想辦法拿回那些證據來。倘若拿不回來的話……,那我恐怕也隻好屈服了。」

「孟督察想的沒錯,這是我們有理智、有頭腦的人的想法,面對危機,我們會考慮事情後果,權衡利弊,最終選擇一條損失比較小的道路——小女當時怕也是這麼想的?」

葉劍心的每個字彷彿都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絲絲冒著冷氣:「但可惜,申屠絕這個武夫,他壓根就沒有腦子——不,該說他的仇恨已沖昏了腦子,他已經不去考慮後果了,被小女狠狠收拾了一番,他寧可同歸於盡也不肯咽下這口氣!」。

心胸狹窄、睚眥必報、桀驁暴躁、心腸狠毒、寧死不肯吃虧——想起了申屠絕的性格,孟聚不得不佩服葉劍心的分析:「公爺說的沒錯,申屠絕那賊子,確實是個敢冒險的亡命之徒。」

「小女還是太年輕了啊!她自以為聰明,以己度人,以為這些證據能拴住申屠絕了——那等於用幾根稻草來捆住暴怒的猛獸啊!申屠絕這種邊塞武夫,那是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手上不知道到有多少條人命!在他們身上弄這些小巧心計,豈不是對牛彈琴!計算算盡太聰明,以為在書齋裡看過幾本古人謀略就可以把天下豪傑玩弄於鼓掌中,委實幼稚,太也狂妄無知!小女有此報,那是半點不冤枉!」

葉劍心毫不留情的責罵著葉迦南,孟聚聽的很不是滋味。他覺得很怪異:葉迦南遇害去世,但在她父親口中卻聽不到半點悲傷和難過,有的只是恨鐵不成鋼的怒氣。

孟聚實在無法理解這種世家門閥的心態,女兒都死了還要挨一頓罵,那也未免太嚴酷、太不近人情了?

這時,候見室的門被輕輕的敲響,葉劍心說話被打斷,他劍眉一軒,叱道:「進來!」

還是那個僂著身軀的徐管家,他領著一個氣宇軒昂的青衣武士進來,二人對葉劍心深深地鞠躬。

「少爺,齊統製有事稟報——孟公子,不好意思,老奴失禮了,有些瑣碎事要稟報少爺,打擾您了。」

孟聚識趣的站起:「可需要我迴避一下嗎?」

「不必,孟督察,你坐著好了。」

說話的是葉劍心,那青衣武士湊近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葉劍心神色不動,他淡淡說:「知道了,你們去處理,徐伯,你跟著過去看看。」

那徐管家猶豫了下,他說:「少爺,老奴若是跟過去了,這邊的人手好像少了些,不是很好?」

「無妨的,這是在東平都督府內,不會有什麼危險,你們過去!」

見徐管家還是站著不動,葉劍心加重了語氣:「徐伯!」

「老奴在。」

「你跟著過去,我這邊,你不用擔心——孟督察有萬夫不當之勇,他在這邊陪著我,你還擔心什麼?」

徐管家巍巍顫顫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他轉向孟聚恭敬的行禮道:「老奴糊塗了,沒錯,孟公子是小姐的人,那自然也是我們家的人。有他在這,自然是萬無一失——孟公子,拜託了。」

孟聚聽的迷糊,但聽出對方好像要辦什麼事,他應道:「公爺可是有什麼事要辦嗎?在下不才,但也算是靖安的地頭蛇,認識一些朋友,也能調動三兩百官兵。倘若公爺有什麼要事,隻管吩咐便是了。」

葉劍心淡淡搖頭:「舉手小事,不敢勞煩,謝謝好意了——徐伯,你們過去。」

徐管家和那個青衣武士鞠躬退下了,葉劍心吩咐婢女進來幫孟聚換了一杯熱茶,淡淡說:「粗茶淡茗,未必能入尊口,孟督察姑且用著罷。」

「公爺太客氣了,這麼香的碧螺茶,在下還是第一次能喝到,深感口福不淺。」

「聽聞督察室太昌元年中的秀才?為何不繼續科舉,而是入了東陵衛?」

「這個——說來慚愧,因為家道中落,無力再支撐在下讀書了,在下唯有投筆從戎了。」

「哦,那真是可惜了,讀書人不能進士,官做的再大也是個遺憾。」

葉劍心淡淡說道,舉杯喝了一口茶。

看著葉劍心語氣和表情都和緩多了,孟聚壯起了膽子:「公爺,在下有一事稟報。」

「哦?」

「葉鎮督生前舊部,他們正遭到不知來自何方的瘋狂報復。據在下所知,在這二十多天裏,葉鎮督生前的衛隊親兵已有三十多人不幸喪命,剩下的人也在被追殺著,省陵署和靖安城內的官府不知為何,對此竟不聞不理,他們的性命危在旦夕。天下之大,唯有公爺您有能力庇護他們,在下鬥膽,懇請公爺您能伸出援手。」

葉劍心淡淡說:「我為何要救他們?」

「他們生前都是為鎮督大人效勞的,請公爺看在葉鎮督的情分上……」

「哼!」葉劍心冷哼一聲:「這些人,本該是護衛小女安全的,但小女戰死沙場,若不是孟督察你捨命相救,險些竟要屍骨無存。這些無能廢物未盡職責,厚顏無恥的活下來,現在還想得到葉家的庇護——倘若不是因為有人先動手了,我都要將他們找出來一個個殺了!」

聽出葉劍心話中的森森殺意,孟聚打了個寒戰。

想到葉迦南生前素有以「護短」和愛惜部下而著稱,孟聚實在想不出她的父親竟會如此冷漠殘酷——真不知道葉迦南那熱情、活潑的性格是學誰來的?

孟聚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隻好借舉杯喝茶來掩飾,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葉劍心望著孟聚,平淡的說:「孟督察,你原先是小女的部下,但現在……關於將來,你可有些什麼打算嗎?」

同樣的問題,元義康也問過孟聚,孟聚胡吹了一通將他打發了。但面對著葉劍心那銳利的眼神,他心裏著實有點發毛,老老實實的答道:「在下傷勢剛剛痊癒,至於將來,確實還沒來得及細想,單一個六品小官,料來多半也是要隨波逐流了。」

頓了一下,他堅定的說:「但殺申屠絕為鎮督大人復仇,這件事,在下卻是非要完成不可的,請公爺放心便是。」

葉劍心望著他,嘴角泛笑,那笑容似是在譏諷,又似是在欣賞,孟聚竟是看不明白了。

「孟督察,你是小女的愛將,與我們葉家頗有淵源。倘若你不嫌我多事,我倒是有幾句話想對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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