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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鎧》八十三 沖陣
色已深,茫茫的雪原在半明半暗的月色下格外幽遠,戰士們趕著俘虜走在回程的道上。{-}

雖然凱旋而歸,但士兵們臉上卻並無勝利者的喜悅,反而臉色發白。大夥望著呂六樓的眼神都有些躲閃,誰都不敢與他並肩而行,在他身邊空出一個大***。

孟聚忍不住說:「六樓,我知道你是好意,不過他們都還是新兵,這樣是不是顯得太突然了?不要說他們,我都有點心悸了。」

「大人責備得是,我是操之過急了。但這也沒辦法,若不殺人見血,新兵怎麼都成不了老兵。黑室那邊,都是讓新兵處決死刑犯來練膽的,我們沒這個條件,只能在戰場上殺人了——回去讓他們喝上兩碗烈酒睡上一夜就好。」

孟聚長嘆一聲,卻知這事也沒法。戰場從來都是這樣殘酷,砍敵人頭顱雖然噁心,但總比被敵人砍頭顱來得好。

他又想起剛才殺人時淋漓盡致的痛快感,感嘆鬥鎧實在是戰陣廝殺的超級大利器,普通士兵在鬥鎧面前幾無還手之力,難怪當年百萬華軍也抵擋不住三千魏軍鬥鎧的衝擊,以致中原淪陷華夏瀕危。

一路胡思亂想著,在距離城裏還有七八裡路時,孟聚突然隱隱聽到風中傳來了異樣的聲響,他停下了腳步,叫道:「停!」

呂六樓剎不住腳衝出幾步,這才停了下來。他掉頭過來詫異地望著孟聚:「大人?」

「你們沒聽到嗎?前面有聲響,好象有人在打鬥。」

呂六樓側耳聆聽一陣,他立即做了安排,留下三名鎧鬥士看守魔族俘虜。

「剩下地弟兄。跟我走!」

孟聚跟著呂六樓前進。心想呂六樓蠻有意思地。在平時。他謹慎穩重。說話做事都很禮貌甚至是小心翼翼地。但一到了戰場上。他就變成截然不同地另一個人了。殺伐果斷。斬釘截鐵。就象剛才。他沒問自己同意就下了命令。換了別地上司。碰到這麼自行其事、目無上官地部下。不忌恨他才怪——難怪他在黑室那邊混了十幾年都沒當上軍官。

一行人奔出一裡路。這時風中傳來地廝殺聲越加明顯了。一陣又一陣地轟鳴打鬥聲。慘叫聲。胡人腔調地吆喝聲和金屬撞擊地沉悶迴響聲。呂六樓和孟聚都是有過經驗地。聽出這分明是鬥鎧交戰地聲音。

呂六樓一聲令下。全部鎧鬥士彎腰俯身前進。奔出兩百步。眾人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呈現在眾人面前地是一副極震撼地場面。數以十計地火把將整個戰場照得亮如白晝。一眼望去。雪原上星羅棋佈。到處都是白色地魔族鎧鬥士。茫茫一片。火把光映照在白色地鬥鎧上。發出刺目地紅光。

魔族鎧鬥士發出怪腔怪調地吆喝聲。揮舞著手中地刀槍劍戟。那聲勢便如一陣鼓噪地鳥群鋪天蓋地地撲來。

看到這麼多地魔族鎧鬥士。孟聚隻覺頭皮發麻。

「老天,這不得有兩三百鎧鬥士了!他們可是出動了不少人啊!」

在白色的魔族鎧鬥士人海裡,被圍在中間的一小群黑色鎧鬥士顯得那麼脆弱和渺小,彷彿滔天巨浪下的一棵小草,隨時可能被白色的浪潮吞噬。\-

被包圍的北魏鎧鬥士背靠背組成了一個小圓圈,抵擋著魔族鎧鬥士一次又一次地進攻,廝殺聲和箭矢橫空飛舞的尖銳聲音接連不斷,金屬對撞的沉重悶響聲一陣接著一陣。

「我們救不了他們。魔族太多了。」沉寂中,有士兵低聲嘀咕著:「長官,還是撤了,我們繞道回家。」

孟聚望向呂六樓,以為他必定也會贊成撤離的,卻見他聚精會神地望著那被包圍的鬥鎧群,竟象出了神。

「六樓,大夥說要撤,你怎麼看?」

孟聚喊了幾次,呂六樓才聽到。他叫道:「長官,不能撤!這是東陵衛的兵馬,是我們的自己人!」

孟聚一震,他又望過去,只見黑色的鎧鬥士在白色的魔族中間若隱若現,也不知呂六樓怎麼看出他們是東陵衛的人。他還在猶豫,呂六樓卻已站起,高聲喝道:「全體都有了,準備衝擊!」

呼聲未落,他已經第一個照著魔族鬥鎧地方向衝過去。

孟聚心中大罵,此時卻也沒有辦法了。倘若在那邊的是別路友軍,他跑了也無妨,但既然知道是東陵衛地兵馬,呂六樓又當先衝鋒了,自己倘若丟下他們逃跑了,回去不需別人動手,葉迦南就會剝了自己皮。

他深呼吸一口氣,猛然拔刀指天,沖著鎧鬥士們喝道:「今日之事,有死無生!諸君,隨我殺虜去,吾等同生共死!」

眼見平時文質彬彬的書生長官陡然英姿勃發,氣勢激揚奮發,眾位鎧鬥士心中激蕩,齊聲喝道:「願隨大人奮戰!」

「我為前鋒,諸位護我側翼,陣型莫散,沖!」

月色下,一小群鎧鬥士排成鋒矢陣型,密集地向敵群撲去,全速前沖,尖銳的呼嘯聲中,黑色的閃電劃破了月色,黑色鬥鎧群彷彿從地裡躍出一般,突然出現在魔族陣列後方,十六名鎧鬥士組成的戰陣猶如一把鋒利地尖刀刺向敵人後背,銳不可擋。

藉著夜色的掩護,直到孟聚撲到,魔族鎧鬥士方才發現了這群突然撲至地黑色鎧鬥士,雪霧騰空,黑影重重,一時間不知到底有多少魏軍殺到,魔族大嘩,驚呼聲四起:「瓦裡阿多!」、「瓦裡阿多!」

鬥鎧疾馳之下,百來步不過瞬息便至,孟聚一陣風地撲進對方人群裡,手起刀落,一個躲閃不及的魔族鎧鬥士已被他劈掉了頭顱,鮮血飛濺出幾米遠。他刀鋒一轉,又砍掉了另一人地胳膊,藉著沖勢,他肩頭撞在又一個鎧鬥士胸口,將他撞飛出幾米,口中鮮血直噴。

連殺三個魔族鎧鬥士,孟聚心下大定:魔族鎧鬥士的實力不過爾爾,就是他們地一身鎧甲硬朗得很,一刀下去要費不少力氣才能劈開。。

他再無顧忌,沖入人群中大砍大殺起來。

魔族背後突然遇襲,也沒辦法結陣防禦,被孟聚撞入了人群中,只見得刀光閃閃,孟聚一路快刀劈西瓜般砍下來,魔族兵死的死,傷的傷,斷槍殘臂滿天飛舞,慘叫連連。

呂六樓等人跟在身後,跟著孟聚

缺口突進,他們大聲吆喝:「十萬洛京禁軍已來增~速速投降!」聲音傳出,魔族鎧鬥士更顯慌亂,陣勢嘩然。

孟聚手起刀落便是人命,正殺得起勁,突然魔族群中躍出一名高大的鎧鬥士來,手持一柄狼牙棒,氣勢頗為威武雄壯,擋住了他去路。

孟聚也不多想,衝上去一刀朝對方脖子橫削過去,但那名鎧鬥士不擋不格,一棒敲向孟聚頭顱,竟是要同歸於盡地架勢,嚇得孟聚急忙收刀猛然躍後幾步躲避。

這名魔族鎧鬥士沖著孟聚嚷了幾聲,孟聚也聽不懂,倒是呂六樓聽懂了,他叫道:「大人,這個魔族崽子說他是千夫長、突厥勇士阿史那莫顏,他說從沒見過您這樣了不起的勇士,想知道你的名字,好回草原上廣為傳揚,他還說。。。」

「狗屁勇士,死人罷了!」

說罷,孟聚猛然合身撲上。

千夫長阿史那莫顏形雖粗豪,人卻是心細,他看這員魏將身法奇快,殺起人來直如鬼魅,所到之處死傷遍地,情知這定是魏國的高手來著。

他問孟聚名字大加讚揚,倒不是真的英雄識英雄,而只是為身後潰軍重新組陣爭取時間罷了。中原的豪傑往往好面子,聽到有人贊自己,怎麼也得對答應酬幾句顯示一番英雄豪情——卻不料碰到孟聚這個壓根沒有英雄覺悟的傢夥,一句話沒說完就撲上來拚命,阿史那莫顏心下大恨。

阿史那莫顏舉棒應戰,這時,孟聚眼中光芒一閃,阿史那莫顏腦中突然一陣暈厥,沒等他清醒過來,孟聚已經一刀穿透了護頸捅入他的喉嚨,刀刃一翻一削,阿史那莫顏的頭顱已經被砍下。

孟聚砍下阿史那莫顏的頭顱,高高舉起,喝道:「阿史那莫顏已伏誅!還有誰?」

話音未落,又有兩名魔族將領從人群中竄出,一左一右地夾擊孟聚。二人都是阿史那莫顏地族人,眼見莫顏喪命,他們悲憤交加,齊齊躍出要為他報仇。二人在突厥軍中也是出名的勇士,一刀一槍左右夾擊,眼見勢在必得了,但不知怎的,剛衝到孟聚身邊,孟聚眼中光芒一閃,兩人同樣不由自主地腦子迷糊,頓了一下。

鬥鎧士交戰,勝負只在瞬間,怎容得遲停頓。就在這瞬間,孟聚出刀如風,又將二人砍倒。砍倒了人,他還不罷休,俯身把二人脖子砍斷了,用長刀挑起了三顆戴著頭盔的血淋淋腦袋,斜斜指著面前的魔族鎧鬥士喝道:「還有誰?」

雖然不明白孟聚話語的意思,但知道此人是在挑釁,被他的氣勢所懾,魔族鎧鬥士竟是無人敢出聲。好一陣,才有一名魔族鎧鬥士在人群中出聲:「系裏無!」(我來!)

沒等他說第二句,孟聚猛然竄身而起,朝著他直衝過去。雖然在他與那魔族鎧鬥士之間還有不少魔族,孟聚卻隻把他們當做無物,一個躍身而起,踩著眾人的腦袋、肩膀就這樣腳不點地躍了過去,身形迅捷如風,很多魔族兵被孟聚踩過了還反應不過來。

眼見孟聚越過眾人如蒼鷹般凌空撲來,那名鎧鬥士大駭,正要舉槍阻擋,孟聚的腳刀已踹到了他面前,一個斜踢便把他地腦袋絞了下來。

鮮血飛濺中,孟聚伸手抓住了他飛起的頭顱,轉身躍回原地,高高舉起掛著四顆腦袋的長刀指著月亮大吼:「還有誰?!!」

他的黑甲上濺滿了血肉,渾身簡直跟在血水裏浸過了一般,滴滴答答地滴下血水來,他周身散發著似癲似狂的殺氣,這一刻,無論敵我,都被這種瘋狂的氣勢所震懾。

草原魔族強悍好戰,廝殺死人本是尋常事,本不該這樣輕易被嚇倒。但不知為何,這名魏將卻很不一樣。他只是幽幽地看了他們一眼,也知怎麼回事,魔族兵頓時心生恐懼:眼前的,可是連續斬殺了我族四名勇士的悍將啊!連莫顏大人都死在他手上了,連千軍萬馬都擋不住他,誰能是他敵手?誰能阻擋他?

在魔族鎧鬥士眼裏,孟聚那浴血的黑色身影變得越來越魁梧,越來越猙獰,最後簡直如同傳說中的魔神降世一般可怕!

一個念頭從他們心底升起:這是個不可戰勝地敵手!

孟聚前進一步,魔族鎧鬥士們便齊齊後退一步。

孟聚再前進一步,他們便再後退一步。

孟聚不斷地前進,魔族不斷地後退,後退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呂六樓眼見是機會,猛然高呼:「沖啊!」領著十幾名鎧鬥士從孟聚身後衝殺而出。

草原民族交戰,最講氣勢。士氣雄壯,便是以一擊十也不是難事;但一旦士氣低落,便有數萬之眾也可以被一擊即潰。呂六樓還沒殺到,兩百多魔族鬥鎧士們便發一聲喊,齊齊掉頭逃跑。

呂六樓領著部下們高聲呼喝著追了一陣,但他畢竟人少也不敢追得太遠,很快便回頭了。眼見孟聚還是站在原地,他興奮地跑過來:「大人,我們贏了!我們打贏了兩百多名魔族鬥鎧!我們居然贏了。。。」

呂六樓說個不停,孟聚卻是毫無反應,突然,他意識到有點不對了:「大人?」

沒有反應。

呂六樓顫抖地碰了一下孟聚肩頭,卻不料一碰之下,孟聚就這樣直挺挺向後倒了下去,噗通一聲躺倒在皚皚的雪原上,手腳攤開成了一個大字,一動不動。

呂六樓大駭,撲上去高聲呼道:「大人~人!」他手忙腳亂地幫孟聚解鬥鎧,一邊帶著哭腔地喊道:「快來人啊!來人啊,救人哪!」

正收拾戰場地鎧鬥士們紛紛趕過來,但他們都是新手,大夥慌成一團,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一個溫厚的聲音響起:「請問,是哪路的友軍救了我們?是哪位大人帶的隊?可是有人受傷了嗎?」伴著聲音,幾個鎧鬥士走近來,領頭的一名青年將軍脫下了頭盔,一張輪廓分明地臉在月色下分外英俊。

見到來人那英俊的面孔,呂六樓如見救星,他大聲呼救:「慕容大人,慕容大人!我們是靖安署地部隊!孟副管領快不行了,你快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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