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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鎧》五十八節 軍法
無傷瞥了孟聚一眼,目光裏帶著幾分不屑和輕蔑。管領,那是靠著廝殺和血汗熬出來的。現在眼前這個書生軍官,不知怎的靠著一張小白臉和油嘴滑舌蠱惑了葉鎮督,居然也混到了副管領——在他這種功勛出身的正統派軍官看來,孟聚這種人簡直是東陵之恥,自己部下若有這種娘娘腔,自己早親手拿刀將他砍了。

曹無傷展開地圖,在地圖上指點介紹著靖安城周邊的地勢:「諸位,請看地圖:靖安城南靠大青山,北邊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帶,無險可守。唯有北邊平原上的安陽村和陸風寨兩處地勢稍高,足以俯眺威脅整個平原,較為險要,似可為據點。」

軍官們紛紛圍攏在地圖邊上,為了顯示他們也精通兵法韜略,他們紛紛大發厥詞,或是贊成曹無傷的說法,又或是提出自己的見解。大夥討論得熱火朝天,儼然個個都是蓋世韜略家——反正說了也不用負責任,不說白不說,說了也白說。

孟聚混雜其中,心頭暗暗好笑:如何布兵,在哪裏開打,那是東平鎮都督府要考慮的事,連葉迦南都沒法決定,大夥討論這個幹什麼?

眾人大發厥詞,爽了一把指點江山的將軍癮,孟聚本想在人群裡打混的,可惜的是,此時的他,身上象是長出了無形的刺,他走到哪裏,哪裏的人便走開了,幾次下來,他也好意思湊近別人討嫌了,隻好孤零零地站著,象一隻被雁群拋棄地孤雁。

藍正走過孟聚身邊,欲言又止,最後嘆一聲:「唉~

望著藍正的眼神,孟聚有點心虛,他恭敬地說:「藍總管?」

「小孟,你太心急了啊。。。」

說完這句話,藍正也不說話了,搖著頭走過了孟聚身邊。

孟聚明白藍正的心思。藍正準是以為孟聚向葉迦南求來這個職務,於是他對這個本來還很欣賞的年青人感到失望:「也太貪心、太不知分寸了,他才剛越級提拔當了主辦不到三天,就想搶督察的位置了!」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以為是孟聚自己主動找葉迦南求來地官職。官場就是這樣。雖然大家都想著陞官。但誰若是表現出熱衷權勢地樣子。那會遭到所有人地鄙視和排斥。

當然。倘若孟聚真地被正式任命為督察接替了藍正。那倒也無所謂。大夥只會來拍他地馬屁。但最忌諱地就是這樣。上頭放出了風聲卻沒有真地任命孟聚。這樣只會讓孟聚成為靖安陵署所有中層軍官仇視地對象。大夥都會給他使絆子出暗招。無數地明槍暗箭會從四面八方向他飛來。

孟聚嘆口氣。心裏把葉迦南恨得咬牙切齒。這個小妮子做事。不經腦子地嗎?她沒有考慮到。這麼突飛猛進地提拔一個初來怎到地新人。這樣明目張膽、肆無忌憚地破壞一切明規定和暗規矩。會給自己帶來多大地麻煩?!

現在。自己已成為了靖安署所有中層軍官地公敵——比魔族更加可惡地公敵。不知有多少雙充滿敵意地眼睛在盯著自己。盼著能找出自己地岔子。好把自己拖下靖安署第二人地位置。倘若現在就上戰場。孟聚肯定自己背後中地箭會比刺蝟地刺還多——或者葉迦南根本就是故意地?把自己放在一個充滿敵意地環境裏。自己別無出路。隻好更加緊密地綁上她地戰車?

他正浮想聯翩著。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喧嘩。曹無傷管領停了講話:「誰在外頭吵鬧?衛兵。出去看看!」

衛兵出去了。匆匆回來了。稟報道:「啟稟管領大人。靖安署刑案科高晉帶刀禦史來遲了。衛兵阻擋了他不讓進。現在。高主辦正在外頭吵鬧。」

「哦?」曹無傷望了藍正一眼,目光中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地味道:「把高晉帶進來——所有人,列隊!」

高晉被衛兵帶進來時,大夥遠遠就可以聽見他高聲嚷嚷了:「怎麼啦?開會有什麼了不起的?老子來遲一點又怎樣?老子家住得遠,來遲了很奇怪嗎?扯根雞毛當令箭,你們少在老子面前裝蒜!」進內堂時,他狠狠將衛兵推了一個踉蹌,氣焰十分囂張。

進來內堂,驟然見武將們壁立如林,甲盔鮮亮殺氣森然,高晉也嚇了一跳。再看到藍正站在文案後,臉色肅然,旁邊還站著兩個沒見過地陌生武官,同樣是一身煞氣,高晉心頭一跳,情知今天恐怕是撞到了鐵板上了。

他也知趣,立即單膝跪倒:「卑職參見總管大人!」

「高晉,今日敲警鐘,你為何遲遲不到?」

「啟稟大人,卑職因為在外處置公務,回來得遲了。」

「哦,原來是處置公務。。。」

藍正轉向曹無傷,歉意地說:「曹管領,你看,今天敲鐘確實突然了,這事是不是。。。」

他的態度明顯想寧事息人,曹無傷冷哼一聲:「藍管領,警鐘便是軍法,不到便是不到,還咆哮執勤衛兵——軍法哪有人情道理可講!」

曹無傷稱呼藍正為「管領」而不是「總管」,顯然是提醒對方現在是戰時,不留情面,藍正嘆口氣,卻不再出聲了。

曹無傷轉而面向高晉,森然問道:「高晉,你今日遲遲不來,是何理由?」

高晉不敢頂撞頂頭上司藍正,但對方是個不認識地軍官,他膽氣又壯了起來:「卑職剛才已經稟報了,卑職出去公幹了!」

「哦?公幹何事?」

「自然是公幹我刑案科的事務了——這個與你何關?你又是何人,憑什麼來問我?」

「問得好!本座是省陵署地曹無傷管領,奉鎮督之令前來靖安署公幹!高晉,本座再次問你,你出去公幹何事?何案?何人可以證明?」

知道對方是省陵署的管領,官銜比自己高,高晉卻也不大放在心上。自己是靖安署的人,瞧藍正的態度明顯要包庇自己,縣官不如現管,高晉心下大定,他草草行個禮,敷衍地說:「曹長官,為了手頭的楊坤鵬一案,卑職去探訪證人做調查去了,卑職科裡的宋若錦侯督察可為卑職證明此事。」。

曹無傷使個眼色,他身邊那位一直沒出聲的副管領快步走了出去。曹無傷繼續問道:「什麼證人?住在何處?」

高晉一愣,今早他其實是在家睡懶覺了,剛才是胡亂說的,卻不料這個黑塔般的漢子這般細心地盤根問底,他也隻好繼續編下去了:「證人是胡二牛,住靖安西街五巷三號。。。。。。」

「此人多大年紀?身高多少?家中有何人?你是何時去的?在何處見到他?何時結束盤問?你是走路去還是騎馬去的?」

「年紀約莫二十多,我是在他家中見到他的。。。他家裏,好象沒什麼人了。。。」

曹無傷越問越是詳細,高晉已是額頭出汗,支支吾吾地含糊其辭,一邊哀求地張望左右,誰能出來打個岔讓他有時間把謊話圓過來也好啊!

屋裏人都是目光如電的老陵衛,看情形都知道高晉定在撒謊了。不過他平時的人緣太壞,沒人出來幫他解圍,大夥都裝作沒看到高晉的眼神,各自望天望地卻不出聲。

「你找胡二牛是為何事?要證明什麼事?既然找到他,你做問話筆錄了嗎?放在何處?呈上來本座看看!」

曹無傷窮追猛打,高晉汗出如漿,囁嚅著不知在說什麼。

這時,剛才出去的副管領又大步走了回來,他與高晉並肩而立,拱手稟報道:「啟稟管領,卑職剛才已經到刑案科查問了,根據立案材料,刑案科辦理案件中並無楊坤鵬一案。卑職也詢問了宋若錦侯督察,他並不知道高主辦上午的去向。」

曹無傷猙獰地笑起來:「高晉,你在說什麼?大聲點,給本座解釋一下!」

被曹無傷這麼一激,高晉反而豁出去了。他嚷嚷道:「老子就是不說,你拿老子怎麼樣?姓曹的,你別逼人太甚了,一個管領罷了,你又不是老子的直屬上司,你憑什麼。。。」

「閉嘴,高晉!你咆哮上官,不要命了嗎!」藍正厲聲喝斥道,臉色鐵青得象戴了一層面具。

聽得高晉咆哮,曹無傷不怒反笑,他「嘿嘿」笑著,彷彿很開心的樣子:「嘿嘿,藍管領,靖安署真是出人才啊!」

藍正喘著粗氣,氣得說不出話來。

孟聚望著他,目光裏帶著同情:高晉這般出醜撒潑,丟臉的卻是藍正,外頭只會笑話他馭下無力。老頭子一輩子愛面子,臨老卻出了個大醜,難怪他難受了。

藍正喘了一通粗氣,終於緩過來了。

他對曹無傷拱手道:「曹管領,卑職管教無方,出此狂徒,十分慚愧。這個狂徒就交由曹管領您處置,我去自尋鎮督大人請罪。」

「藍管領,這個狂徒自己找死,關你何事?軍中什麼時候少得了桀驁之輩?即使黑室部隊中也不是沒出過忤逆抗上的事,那是蠢貨們自己發瘋,關長官何事?這種事,斬了他人頭也就是了,何須去向鎮督請罪這麼嚴重?」

說起殺人來,曹無傷的口氣十分輕鬆,輕描淡寫的,靖安署眾人卻是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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