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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鎧》九十三 誘惑
意既定,孟聚心情頓時輕鬆。只是如何動手才能讓+署撇開關係不受牽連,這還真要費一番心思,孟聚邊走邊想,卻是想不到什麼好辦法。

轉過一片樹林,眼前便是省陵署的大門,孟聚突然站住,目瞪口呆:方才自己進來時還是一片漆黑的省陵署大門,現在卻是一片火光通明。無數的火把插滿了牆頭,火焰在北風中狂亂地飛舞著,映照著士兵手中的刀劍和鎧鬥士的黑色盔甲,人影憧憧,刀光晃眼,軍官的口令聲、腳步聲和鐵甲碰撞的鏗鏘聲響成了一片,一隊隊兵馬將省陵署的大門守得密密實實。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時,孟聚想起的第一個念頭竟是:「難道邊軍追到省陵署來捉自己了?」

「可是靖安署的孟督察嗎?」

身後傳來了沉穩而響亮的問話聲,孟聚猛然轉身,卻見幾名陵衛軍官從幽暗的樹林小徑中走出來,問話的聲音有點耳熟,孟聚卻一時記不起來:「是我。閣下是。。。」

一位儒雅的軍越眾而出,來人平靜地說:「我是刑案處的余書劍。孟督察,勞駕您稍等,我有幾句話想請教。」

眼見平時和藹的余書劍刻神情十分嚴肅,口氣隱隱有些不善,孟聚是心中有鬼的人,強笑道:「余長官您還真嚇著我了,可是怪我升職沒請您喝酒?這是兄弟疏忽了改日一定補上,但今晚實在有些急事耽擱不得,有什麼話改天再說好嗎?」

軍陣屹立如,晃動的火把紅光照在余書劍儒雅的臉上生軍官淡淡說:「孟督察,喝酒的事好說。只是我是今晚省陵署的輪值執勤官,事關軍務職責,即使我們有交情卻也徇私不得了,有得罪的地方莫怪。」

眼見余書劍擺出一副公事公辦架勢,孟聚心急如焚是不得不和他敷衍:「到底怎麼回事?余督察能否明示在下?」

「今晚,因為接到示警,省署啟動了緊急集合令集部隊待命應變。據說,是有人報告緊急軍情,說有魔族兵入城了——孟督察,請問個消息您是從哪聽來的?為何我們派出的巡哨至今還沒發煙花示警?」

孟聚心下叫苦。方才為了進門。他亂扯通。不料門口地衛卒還當真報告了輪值軍官。就這樣一級級地報了上去。結果弄出了這麼大地陣仗。

現在。聚隻好裝糊塗了:「啊族兵入城了?這是什麼時候地事。我怎麼一點沒聽過?可能是哪位兄弟聽錯了?」

余書劍眼中利芒一閃地語氣嚴厲了很多:「孟督察。請慎言!兩名軍官和六個士兵都聽到你親口說魔族軍已經進城了!」

孟聚尷尬無比:「這個。。。余督察來。我們借一步說話這其中頗有內情。。。」

余書劍後退一步。警惕地望著孟聚:「孟督察。大丈夫事無不可對人言。您有什麼話。在這裏說也是一樣。在下洗耳恭聽就是。」

「這個。其實。。。唉。這個。。。」

看孟聚滿臉尷尬卻說不出話,余書劍已是心中有數:「孟督察,你可是謊報了軍情?」

「也不是完全謊報,不完全是謊報,只是有一點點差距:我是說,我夢到魔族兵進城了。。。」

聽孟聚胡說八道,官兵們面露怒色:「就為這個混蛋的一句謊言,害得大家全從被窩裏被拉了出來?」

余書劍苦笑,他揮手讓士兵們退開,小聲對孟聚說:「孟督察,雖然誤報軍情有錯,但這事還沒造成什麼嚴重後果,頂多是驚擾了一下,倒也不算什麼大罪。但您我階級相同都是督察,此事我也不敢擅專,還是要交由鎮督大人定奪的——鎮督大人如今不在署裡,麻煩您等她回來再說。



「余督察,這個,我實在有緊急公務,您能不能先讓我回靖安署一趟?」

「孟督察,今晚那麼大的烏龍,我是今晚的執勤官,總得對大夥、對鎮督有個交代。在鎮督大人有命令之前,我是無權放您走的。不過我想,孟督察功勛卓著,即使鎮督大人小有懲戒,估計也不會太重,您倒也不必過慮。」

來,孟督察,進門房裏陪我喝杯茶下盤棋。我們不妨耐心等鎮督回來——孟督察,你可別怪我啊,我是今晚的執勤官,沒辦法的。到時見了鎮督,我一定幫你求情。」

被余書劍扯進了門房裏喝茶,孟聚渾身不安。看余書劍這副軟硬兼施的架勢,料來他是絕不肯放自己走的了。謊報軍情罪輕罪重,孟聚倒也是很在乎,葉迦南總不至於為這件小事就抓自己去坐牢?但今晚若被余書劍扣在這裏,耽擱了時間,明天一早申屠絕肯定就要被移交省陵署或者釋放,自己還怎麼殺他?

焦急歸焦急,他卻是一點辦法沒有——雖然余書劍客氣又禮貌,但孟聚倒也不介意跑路前揍他一頓,但揍余書劍容易,那大群士兵和鎧鬥士卻是不好打發的。

眼見孟聚臉色陰晴不定,余書劍卻是誤會了:「這樣,倘若孟督察有緊急公務,您有什麼命令,不妨寫下來,我派個人送手令過靖安署去,這樣總可以了?」

孟聚苦笑,心想殺人滅口這種事,怎能隨便寫個手令讓人去執行——等下,殺人滅口?

一個念頭突然躍入了孟聚腦中,猶如閃電掠過黑暗的夜空,一閃而逝。

孟聚艱難地捕捉著閃電的痕跡,慢慢地說:「余督察進省陵署時間不短了?」

余書劍喝口茶,隨口答道:「我是太昌元年就加入東陵衛的唉,現在一晃眼,八年過去了。想當年剛進來時,那真是什麼都不懂啊知道做了多少傻事。。。」

「進了陵署後,你一直都在刑案處做事?」

詫異地望他一眼,余書劍答道:「正是。孟督察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兩年前,晉西商隊在妥綏郡遇匪全部遇害的案子,余督察還有印象嗎?」。

聽到這個案子,余書劍濃眉微顫目光一黯。他有點不高興,但還是勉強地說:「當然記得。其實,這個案子和其他幾個商隊遇害案都是我經手的直沒破,現在都成懸案了。唉,說起來真是心裏有愧。」

「還有當年的武川祁灃縣縣令失火遇害案,余督察您應該也記得?好象也是你主辦的?」

余書劍自視甚高向自

能幹、文武雙全——事實上,他也確實無愧這個評語案無數。

但那幾樁破不了的馬匪懸案,一直令他耿耿於懷。現在,孟聚一再揭他傷疤挑釁,余書劍便是涵養再好也忍不住了臉色微沉:「孟督察,今晚的事雖然得罪您該知道,這是我職責所在並非對您有什麼惡意。我知道,孟督察破案如神下自承不如,但您也不必這樣諷刺我。您提的那幾樁案子我是沒破,但這並非因為在下的能力不夠,只是。。。唉,其中另有內情,這就不必向孟督察您交代了。」

雖然余書劍語氣平靜,但孟聚還是能窺見他眉宇間的那一絲不甘和懊惱。

孟聚心下竊喜,對余書劍深深一鞠:「余督察見諒,是我失言了。其實閣下若有意,現在就有一個天大的線索在眼前,破上述大案易如反掌。」

余書劍啞然失笑:「孟督察,你想得太天真了。我追這系列的案子追了三年,這些案子背景很複雜,你根本想像不到的。。。」

「無非一個五品帥,又何必畏之如虎?」

余書劍一震:「孟督察,這件,誰告訴你的?這可是陵署的高度機密!」

「這個,余督察就不必問了。你只需知道,你那個案犯,他現在正在靖安陵署手上,但是天一亮,我們就得放人。」

余書劍失聲驚道:「什麼?難道你竟。。。」

「噓!余督察,你心裏有數行了,不必說出來。」

余書劍目光閃爍:「這件事,你報告了鎮嗎?」

「鎮督:在還不知道這事——不過,我覺得,這種事,鎮督知道了反而不好。」

「為什麼?」

「要知道,到了鎮督那個層面,很多事想的和我們不一樣。大人物想的是權衡,想的是利弊,想的是妥協——倘若這件事交給鎮督大人處理,十有**,她會拿去跟拓跋雄談條件,你覺得會不會?」

余書劍抿著嘴,臉綳得緊緊的,卻是沒有出聲反駁。

孟聚嘆口氣,他用一種很誘惑的語氣說:「與其那樣,倒不如我們兄弟聯手,先斬後奏,掙一份功勞!余督察你也該知道,我們華族平民出身的軍官,當上督察基本就到頭了。要想更上一步,那得非常顯赫的功績才行。我們當陵衛的,除了破案、破大案、破天大的案,還能立什麼功勞?十三樁匪案和知縣遇害案,這都是總署都有掛了號的大要案!

倘若我們一口氣破掉了,這樣的功勞直接報上洛京總署,鎮督不敢說,提拔個同知鎮督那是綽綽有餘了。。。當然,我們自作主張,這事是有點風險,但破了案,頂多鎮督發火罵我們幾句,難道她還真的會撤了我們?相比於好處來,這點風險算什麼!

余兄,你覺得如何?時間已不多了,只剩三個時辰,你趕快定了。」

余書劍沒有出聲,他佇立窗邊,望著外面好久,火把「劈裡啪啦」地燃燒著,映得他的臉幽明不定,那張白凈英俊的臉此刻卻顯得有幾分猙獰。

余書劍的聲音低沉又嘶啞:「孟兄,你有這樣的機會,為何要分一份功勞給我?你一個人獨佔,豈不是功勞更大?」

聽到余書劍這樣問,孟聚心下大石頓時落地。他最怕的還是余書劍當真如他表現的那樣,無欲無求,對葉迦南忠心耿耿呢!幸好,自己憑直覺感覺到,在謙謙君子的外表掩飾下,對方眼裏有一種炙熱的東西——有野心的人才敢冒這個險!

不過話也說回來了,能坐穩省陵署刑案第一把交椅的人,又怎會是什麼謙謙君子呢?

「余兄,大家都是明白人,這個案我倘若能自己做,我是不會跟你分的。但是我做不了,因為我沒有那幾個案子的卷宗,也不清楚案情,時間太緊,天亮後邊軍那邊肯定會來交涉逼我們放人的,那樣就等於白白放跑了申屠絕,我不甘心!

這件事,只有我們兩個合作才能辦到!余兄,我的要求不高,案子是你破的,功勞全是你的,到時候大功畢成,若能在報功摺子上提一下在下賤名便足矣——將來余兄飛黃騰達,莫忘了在下就是。」

倘若孟聚說他視功名如浮塵,余書劍是不信的,倒是孟聚說他吃不下才向余書劍求助兩人瓜分,余書劍這才信得十足:這才是正常的嘛!有好處,誰會往外推的?

他伸出了手:「孟兄弟,那,君子一諾?」

孟聚也伸出了右手,兩人在空中響亮一擊掌,同時喝道:「駟馬難追!」

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對方的眼睛亮得刺眼,看得很不舒服,同時移開了視線。

火把的光亮照在粗黑的木欄柱上,坑坑窪窪的走道,血汙的鐵刑具,久不通風的汙濁空氣中彌滿著一種沉沉的惡臭,這種臭味難以形容,似腐爛的屍體,又似陳舊的血腥或者久不沖洗的茅廁,那味道雖並不是十分刺鼻,但濃烈得有如實質,噁心無不。在那火把光照不到的幽深黑暗中,不知哪裏傳來了低沉的呻吟聲,猶如惡鬼在輪迴道上的哀鳴。

黑暗、惡臭、恐怖、血腥,令英雄喪膽,令豪傑低頭,東陵衛的黑牢,它擁有最恐怖的威名,天下人聞之色變。對於不幸落入這裏的人來說,這不啻是人間的地獄。

半夜裏,舉著火把進來的一行人輕車熟路地穿過走道,空洞的腳步聲在幽暗的空間裡陣陣回蕩。他們在一個監牢前停下了腳步。

「犯的繩子沒鬆開?」

領路的獄頭點頭哈腰:「孟副總管,您沒吩咐,我們都不敢給這廝松繩。」

孟聚點頭,對身邊的人說:「余督察,你要小心了。申屠的武功了得,一身硬功非同小可,抓他回來我們可是費了老大的勁。這樣的人,怕是很難讓他開口。



余書劍淡淡一笑:「孟督察放心就是。在省陵署的刑案官面前,哪怕石頭我們也能讓他開口。」

跟在他身後的幾個軍官面無表情,眼神陰戾。他們身上有一種爬行動物般的陰寒氣質,令人一見便毛骨悚然。這種氣質,孟聚是熟悉的,那些積年的刑案官身上大多有這種氣味,不必通報,大家一見就知道彼此是同行了。

「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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