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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鎧》一百零七 選擇
幕深沉,月亮蒙得象罩上了一層輕紗,看來明天又是聽到身後傳來的塔塔腳步聲,孟聚從窗口轉過身來,恰好看見葉迦南走進會客室。

今晚東平鎮督一身荊釵布裙的華族少女打扮,頭髮濕漉漉的,髮髻上斜插著一把木梳,看樣是匆匆中斷梳妝出來的,她一走進屋子,孟聚就聞到了淡淡的少女馨香,心曠神怡。

「孟聚,找我有急事?這麼晚了?」葉迦南徑直坐下了,她熟不拘禮地指著椅子了:「找個地方坐,不用站著。



「是,有個要緊的事。」孟聚行禮坐下,他乾咳一聲:「大人,卑職剛剛得到省署的通知。據說後天我們要出城迎擊魔族?」

葉迦南神情一松:「哦,你說的是這個。沒錯,後天我們要出去打仗了!這次出擊,你們破海營可要好好準備啊,到時爭取立個大功回來。」

孟聚眉頭微皺,迦南的歡愉態度令他很不理解,他沉聲說:「大人,申屠絕和易小刀又在搗鬼了!您不必擔心,卑職等自然會全力支持您,請您隻管安心與他們周旋便是!」

「搗鬼?」葉迦南挑起秀眉,詫說:「申屠絕和易小刀他們搗什麼鬼了?」

「這次的出戰是他們的主意嗎?」

「這次出戰是我提出的,們什麼事?易小刀倒是拚命反對出去打仗,不過現在老娘說了算攔也沒用!」

孟目瞪口呆。他都不知道怎麼說話了:「大人。但您前幾天不是反對出戰地嗎?」

「孟聚啊。你怎麼不動動腦子呢?我不反對出戰魔族。我是反對申屠絕!但現在申屠絕成了我們這邊地人。嗯。這麼想想。他們說地倒也不是沒有道理。靖安府儘早反擊。確實可以緩解整個六鎮地戰略形勢。」

葉迦南好一通解釋聚好容易才明白她地想法。幾天前安府內地四個主力旅裡。申屠絕和易小刀抱成了一團。是主導局勢地最大實力派。元義康則是軍方地中立派。相形之下東陵衛葉迦南成了被孤立地弱勢群體——打贏了戰功沒份。打輸了損兵折將種傻事誰肯乾。葉迦南當然不願意出戰。

不料風雲陡變。靖安署一夜驚變。申屠絕被收服。葉迦南一躍成了靖安城裏最大地實力派。成了主導局勢地人。初掌大權叱吒風雲迦南也動了建功立業地心思。這時家地角色便掉了個轉:葉迦南要出戰。易小刀卻極力反對了:現在開始擔心自己會淪為被犧牲地弱勢派了。

「以前是易小刀他們想借這個機會拿老娘開刀。現在可是輪到老娘拿他開刀了呵~孟聚。這次你好好打。立個大功回來。幫老娘爭口氣!」

葉迦南開懷地笑著。臉上展露出由衷地欣喜。孟聚大蹙其眉。他覺得很不對勁——守與戰。這本該是基於軍事領域地考量。但現在卻變成了靖安城內幾位大佬相互傾軋地手段了。雖然說軍事是政治地延續——也不該是這樣延續?

「大人,卑職不是很懂軍務,但戰守大策十分重要,我們是否該謹慎點?或者,我們請示一些有經驗的老軍務,看看他們怎麼說?」

「這個,不必你說。孟督察,難道你以為本座是那麼孟浪的人嗎?」

聽出了孟聚話中的批評之意,葉迦南很是不滿,她說:「今天,本座請教了一些有經驗的行家,他們都認為,比起魔族,我們有很大的優勢,出城交戰穩勝無!因為我軍既擁有地利,又有補給便利的優勢,倚城而戰,戰力比起魔族更是聞勝一籌。按照我軍鬥鎧與魔族鬥鎧的戰力比,我軍的戰勝率將達到九成以上。。。」

葉迦南滔滔不絕,其中夾著不少軍事名詞,孟聚也聽不明白,大致明白她的意思:總之,只要大軍出城,大家唯一擔心的就是魔族聞風跑了不來應戰。

因為孟聚不懂軍事,他也不敢反駁,隻敢怯生生地問:「大人,您請教的這位精通軍務的行家是誰啊?是哪個部隊的?」

「哦,那人你也認識的,就是申屠絕啦!」

看著孟聚勃然變色,葉迦南做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我知道,孟聚你跟他不對。不過,放著申屠絕的人品不談,你得承認,他的軍旅經驗還是很豐富的?其他不說,單說打仗,他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

想著申屠絕十幾年來從一個小兵爬到了堂堂旅帥,孟聚不得不承認,葉迦南說得有理。但他還是說:「大人,申屠絕人面獸心,絕不可信!」

看著孟聚激動的表情,葉迦南微微一愣。隨即,她像是明白了什麼,眼中流露笑意:「孟聚,你放心就是。你與申屠絕,那自然是不同的。誰是自己人,我明白得很。這個,你無須擔心。」

「大人,卑職並非懷有成見,但申屠絕心狠手辣,非常危險,大人,此人最好不留。」

葉迦南「嗯嗯「含糊著,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對我很忠心——但,哪怕申屠絕是鷹是狼,老娘也有馴服的手段!他以前是做了不少壞事,不過在老娘手上,他是不敢做亂的,這個,你隻管放心就好了。

申屠絕這種人,倘若掌握在拓跋雄手裏,那自然是一條惡狼;但若是握在我們手上,那便是可以養家護院的走犬。孟聚你現在也是六品官了,要學著會用人了,不能光憑著自己喜好任性行事了。只要是有用的人才,不喜歡也要用!」

孟聚無話可說:聽口氣,葉迦南分明把自己當做嫉妒申屠絕而來爭寵了,再說下去方怕是要懷自己的動機了。

「鎮督您這麼說的話。。。卑職希望您千萬不能對申屠絕放鬆警惕,這個人渾身都流著毒液,是一條徹頭徹尾的毒蛇,萬萬大意不得!」

葉迦南答應得很爽快:「那是自然的,我也不信任他,只是利用而已——孟聚,這次出戰,你要好好準備,爭取拿個好戰功回來,這也是我為你爭取的機會啊!」。

這是今晚葉迦南第三次強調戰功了聚留上了心:「大人的意思是。。。」

「孟聚,將你提

一級,這已是我的權力極限了。若你再往上想要當甚至是鎮督,那得洛京東陵衛總署同意才行。而你是華族平民出身,也該明白華族平民很少能在東陵衛裡擔當同知鎮督以上的官職。」

葉迦南推心置腹,誠摯地說:「你要當同知鎮督憑我的推薦還不行,你必須得有大功!如今北疆大戰,最矚目的自然是戰功,能讓洛京總署看得到並欣賞的大戰功!而你必須從現在就開始積攢功績了,否則的話,光靠熬資歷怎麼拚得過那群老傢夥?」

葉迦南這麼細心體貼地為自己考慮前程,這讓孟聚又是慚愧又是感激:「大人您如此栽培,卑職感激五內。只是什麼官職,卑職倒也不是很在乎只要能為大人您效勞就行了,您不必為卑職操心了。」

「笨蛋,孟聚,你真是個笨蛋!」

「啊?」

葉迦南白了他眼:「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家裏也在乎。你不是世家大族出身,起碼得是鎮守一方的方面大員,否則家裏。。。」

說到一半,葉迦南自覺失,停住了話題。這一刻,年青的女鎮督秀髮遮面,粉臉微緋紅。她轉頭望著窗外,不敢望孟聚,那一刻,俏麗少女的嫵媚和羞澀讓孟聚看得都呆了。

彷彿不敢面孟聚的炯炯目光,她迅速起身,丟下一句話:「總之,你好好準備!後日出戰,好好表現,本座期待你的奮戰!」說罷,東平鎮督蹦蹦跳跳著,象隻受驚的小兔子般飛快地消失了。

凝著葉迦南消失的口,孟聚久久佇立,眼中滿是不敢相信的驚喜。

從陵署到回家的路上,孟聚走得很慢。深夜的長街空曠無人,月光慘淡地照在路面上。一路上,孟聚想了很多東西,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對自己堅持的信念產生了動搖。

何去何從?

沐浴著雪白月光,英俊的男兒任憑方草原上刮來的寒風吹拂著面頰,他閉上了眼睛,感受著體內熊熊燃燒的愛情火焰,心中痛楚又彷徨。

突然,他猛然睜開了眼睛,厲道:「誰?」

在林蔭道上樹蔭下,有人慢慢地走了出來,一頭白髮在月色下灼灼發亮。

恰在此時碰到此人,孟聚心中一震:「易先生?我們不是今晚才見過面的嗎?」

月光下,易先生的臉有點蒼白,他笑笑,笑容竟也顯得陰森:「有點急事。傳信來不及了,隻好我主動過來了。」

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去找他,易先生很少主動來找自己的,孟聚隱隱預感到不妙:「什麼急事?」

「首先恭喜了,孟校尉,你的申請,上頭同意了,」易先生輕描淡寫:「你可以回去了。」

「什麼?北府同意了?同意我回南唐去?」

「嗯嗯,沒錯沒錯。」

孟聚啼笑皆非。倘若一個時辰前知道這個消息,他會非常高興。但現在說——他的心裏實在說不出是一股什麼滋味:「易先生,不對?今晚我們見面時,你還說。。。」

易先生打斷他:「那時歸那時,現在歸現在,不是嗎?」

孟聚還是覺得奇怪:「但這麼短的時間,易先生你也來不及請示北府?」

「不用請示,這件事,我就可以做主了——不過,孟校尉,走之前,順道幫我完成一個任務?」

「什麼任務?」

「北府今晚剛剛傳來消息,我們在襄陽抓到了一個北魏間諜,他企圖用迷心術蠱惑襄陽鎮守中郎將叛變。已經查清楚了,這個瞑覺師是葉家的人。

蕭大人震怒,下令我們必須立即採取報復。禁軍鷹揚校尉孟聚閣下,北府有令,令你刺殺偽朝東平鎮督葉迦南。辦完了這件事,你就可以回南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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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昌八年,九月二十二日。

草原遼闊,皚皚白雪覆蓋了枯草遍佈的草原,連綿不絕的軍陣猶如雪原上的大片黑邊,黑色的鬥鎧士和黑色的士兵如海一般一眼不見盡頭,甲盔和武器的金屬光芒耀花人眼,一面又一面的旌旗飛舞在軍陣的上空,猶如大海上的風帆。

孟聚極目遠眺,靖安署的軍隊以營為單位,各個營頭佈滿了目光所及的雪原。此次出戰,靖安都督府可以說是傾城而出了,一共十八個營一萬餘人的兵力迎戰魔族。

破海營的士兵席地而坐,刀劍武器都擱在身邊,兵陣擺成了一個不規則的長方形。

藍正步行著在官兵中巡查喊話:「打完了這仗,把魔族趕走了,大夥兒就回署裡加餐!署裡為大家煮好了飯菜,好肉好面等著大家呢!還有,今晚開酒禁,大夥兒可以放心痛飲了!」

他時而跟這個說話,喚著士兵的綽號,時而又拍拍那個的肩膀,所到之處響起了一片低沉的歡呼。官兵們都親切地喚他「老爺子」,就象孩子們歡迎家中慈祥的長輩一般。

孟聚不得不承認,藍正這種老資格的軍官確實有一套安定人心的本領,他到哪裏,哪裏便傳出了歡呼,老將軍撫慰人心的威望是自己這種新銳軍官望塵莫及的。

孟聚看看身邊,儘管藍正在士兵當中很受歡迎,但卻沒有誰陪著他,靖安署所有的主辦都簇擁在自己身邊——搜捕稽查科主辦古之尋、內情科主辦韓離、廉清署主辦周大門、兼知科主辦呂長空、刑案科主辦宋若錦。

主辦們哪個不是心靈機巧的人物,藍正遞交辭呈的消息傳出,主辦們便在心裏判了他死刑。現在,孟聚接替之勢已成,大夥都忙著親近未來的新主子孟總管了。

孟聚也看到了柳空琴。她穿著厚重的棉衣,孤獨地立於一片空地上,身邊空無一人。穿著厚棉祅本該顯得很臃腫的,她卻依然亭亭玉立,清麗得猶如雪地上的雪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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