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不知怎麼了，總想起你，然後，想著想著就淚流滿面，想著想著就破涕為笑……唉，你這個……你這個出現在我生命中的第一個重要的小男人，如果沒有你，我的童年是多麼黯然失色。

你個壞人

想你可真背啊，被老媽生下來的順序就很背，人家是疼大的，愛小的，中間夾著受氣的。你來得不早不晚，偏偏就在中間，就算你是男生也絲毫沒有撼動這條「真理」。

剛剛記事起，就見你被老媽拿著細荊條到處追打，打你調皮搗蛋，不好好學習，打你愛和老師強嘴，讓她在同事面前顏面掃地……可是，你老是不長記性，打了還犯，犯了再打，唉！你成了老媽教育我的反面教材。你這個「壞人」形象在我心中慢慢建立，於是，我不叫你「二哥」，直呼「輝子」；更不屑和你玩耍，因為我不想和你成為一類人……

於是，你便動不動瞅準機會欺負我，偷偷將小蟲子放我身上，然後再作驚訝狀提醒，「快看你肩上爬的啥呀？」待我嚇得魂飛魄散，吱哇亂叫時，你卻站在一旁拍手叫我「膽小鬼」；將水果糖的內容換成小石頭，然後很「親熱」地說，「來，給你吃顆糖」，待我上當，你就哈哈大笑叫我「好吃佬」……種種事件的結果，就是我哭著，向老媽告狀，而你就慘了，不是受訓就是挨揍，但你早已習以為常，很「淡定」地撣撣灰譏笑我是「能芽包」「大叛徒」「大笨蛋」。凡此種種，我覺得你實在太壞了，我想破腦袋，就用當時最最惡毒的語罵你豬牛馬羊，你竟一臉平靜地說六畜興旺啊，我哭笑不得……對你，我誓我們這輩子誓不兩立。那一年，我5歲，你7歲。

誓不兩立

我肯定要和你劃清界限，我隻想和老媽在一起，我隻想做她的乖孩子，我想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決不像你一樣調皮搗蛋，讓媽媽生氣。白天，她給學生上課，我就待在她辦公室玩；晚上她批改作業，我就跑到空無一人的教室，給幾十張桌椅板凳「上課」……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可真快樂啊！

然而，有一天晚上，媽和另一位老師正談論一個叫小雪的小姑娘，我見過小雪姐姐，眉清目秀的，煞是漂亮。媽問，「她知道她是抱來的嗎？」「好像知道！」我這才知道那姐姐不是她親媽生的，那麼我是從哪裡來的？我問。「你啊，是從火車上撿來的……」那老師笑著說。「真的嗎？不會吧，火車上怎麼會有小孩？」「怎麼不會？一火車皮的小孩，小雪就是從火車上抱的。」「啊！」……我這才聯想為什麼老大、老二比我大十多歲，為什麼別人總說我長得胖乎乎的和其他姊妹不像，為什麼爸從來看都不看我一眼，為什麼媽有時還對我那麼凶……我的十萬個為什麼，總算有了答案，可是我的家在哪裡呢？我的親爸親媽又在哪裡？火車是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呢？終於有一天，實在忍不住問奶奶，奶奶的回答更讓我感到絕望，「你倒是你媽生的，不過當時看你是女孩兒，不想要你了，都扔到廁所了，我給撿回來了……」這麼說，我要麼是撿來的，要麼是她打算遺棄的小孩兒……我對那個我唯一信任的人產生了嚴重的懷疑，甚至對這個「惡毒」的「假媽」有了一絲敵意。

如果孤獨是與生俱來，那麼，那時我第一次體驗到了孤獨的蒼涼，我變得敏感而多疑，我不再是媽的跟屁蟲了，晚上也拒絕和她睡在一起，白天，一個人偷偷躲在閣樓上胡思亂想（學習認字後便看民間故事，最喜歡看的是前娘後母類的，灰姑娘有朝一日變做王妃的故事，以為是自己，便偷偷地開心），晚上，我便被配和你睡在地下室，一個窗，一張床……唉，我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落難的公主，你可真會落井下石，晚上總和我爭搶被子，就一床被子，你扯過去了，我扯過來，然後你再扯，爭持不下我便叫「輝子，不讓我蓋被子嘛」，「假媽」便立即在樓上應聲，「輝子，你是不是想挨打」，所以這樣結果基本上是你輸，我知道你極度地不服，但沒想到你會冷不丁地鑽進被子裡大叫，「鬼來了，鬼來了」，我一看窗外的樹梢，影影綽綽，真以為鬼來了，再哭，不過總算是給你換來大人的幾巴掌，外加一通數落，「你怎這不懂事的，她比你小，還不知道讓著點，倆冤家一樣……」就這樣我們一直爭鬥不息，直到直到，你無意間現了我的小秘密。